第九十四章:玉虚之死

    极东海眼有恶魔冲出地府的消息快速传遍东荒各地，之后更是传向了北野南疆和及其遥远的西荒，毕竟地府对洪荒大陆的人来说充满了神秘，与遥远的九天一样，属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是万灵死亡后的最终归宿。
    当然，也是万灵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因为那地方在传说中就是残酷，冷寂，荒芜的代名词，还要忍受因为生前作恶而带来的惨无人道的惩罚，进入地府，就说明你的生命已经终结，由生入死，尘世种种，荣华富贵，权高位重，恩怨情仇再与自己无丝毫瓜葛，这也就是为何修者都要进入永生的最大动力。
    而今日，却有人从地府逃出，不服轮回生死管束，逃出后又力抗天劫，藐视洪荒威严法度，怎能不让世人为之震撼！
    对于东土百年前了解的，自然对这个凶悍魔影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最先接近极东海眼的是龙凤二族，看着风高浪急，狂涛接天的死亡海域，即便是龙太子和天凤五公主也不敢轻易接近，因为即便他们是天族，却也逃不过生死秩序，一旦入了地府，就很难逃出了。
    并不是说他们比沈涵宇弱，而是天族奉行的依然是洪荒生死之道，而尸道，却是十界道尸自创之道，无生死，无秩序，无法度，无轮回！
    “龙太子，你确定这次真的是他冲出来了吗？毕竟已经过去百年了，能从地府冲出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天凤五公主脚踩祥云，美眸扫动。
    龙太子星眸有神，道：“直觉告诉我，一定是他，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做到这一步，不过……”说着龙太子看了一眼天凤五公主，有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道：“你们就别妄想和沈涵宇合作了，当初沈涵宇陷入阴土，你们可是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
    天凤五公主微微愕然，继而缓缓摇头，道：“世事难料，我们天凤族与尸族，本就没有什么瓜葛，不过只要他同意和我们天凤族合作，我们保证，还会庇护他在洪荒之中行走。”
    “切。”龙太子冷笑一声，没有言语，转身而走，沈涵宇早已离开这个地方了。
    龙太子和五公主刚离去没多久，北野骑兵便到来了，如果说最担心沈涵宇复出的，那非古花落莫属了，虽然她一直说遗憾自己没有亲手杀了沈涵宇，但当有一日沈涵宇终于踏破黄泉路归来时，她依然会恐惧，毕竟古花落爬上北野女皇这个位置真的很不容易。
    东土开始流传沈涵宇回归了，尽管没有一人见到沈涵宇，但是众人都开始对沈涵宇的归来深信不疑，流言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人声称在古家宗土形成的荒漠中，看到了一个高大青年在徘徊，很快就消失了。
    还有人说沈涵宇前往了北野，要灭杀古花落。
    更离谱的还说沈涵宇灭杀了地府十路大军，收复了近百鬼王，要彻底灭绝北野王朝！
    一则紧接一则的消息，令“沈涵宇”三个字在东土传的沸沸扬扬，真假难辨，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证实了关于沈涵宇的消息大多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距离极东海眼恶魔出世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沈涵宇都没有出现。
    慢慢的，人们开始相信沈涵宇并没有出现，天凤五公主也失望的返回了凤族，再也不提沈涵宇，重新寻找可以合作的人选。
    夜幕再次降临东土，玉清山上，繁星点点，明月高悬，万里无云，玉虚盘坐在枯崖之上，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半年，纹丝不动，好似坐化了一般。
    月光逐渐微弱了，玉虚睁开双眸，眸似深渊，隐现着丝丝精光，抬头看去，只见一缕缕阴云开始遮蔽晴朗夜空，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树梢都一动不动。
    一片死寂中，突闻百鸟惊飞，惨烈的阴煞之气，不加掩饰的在玉清门中弥漫开来。
    玉清门幽长荒芜的青石台阶上，一个高大青年身穿破烂衣衫，长发浓密如瀑布，双眼吞吐一尺赤芒，好似恶魔般，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不缓不急，每一步都好似死神在逼近，走上了玉清门。
    早在五十多年前，玉虚便解散了玉清门，转眼而过五十余载，昔日昌盛的修炼圣地玉清门，如今早已经一片破败，透发着一股凄凉之感，忍不住令人感叹世事无常。
    玉清门上雷云聚集，雷神传承已经察觉到有大邪之物逼近，开始自行护佑，一丝丝电光在沉重的云层中缠绕，随时都有可能劈落。
    身影走进玉清门，抬头看向了高大狰狞的雷神石像，眼中赤芒吞吐不定，雷神石像轰然倒塌，石块四滚。
    在玉清真人的大墓前，身影看到了一个背对自己的身影，轻风荡漾，身影两鬓的雪白长发随风而动。
    “他真的死了？”身影沉默了片刻，眼中赤芒收敛，声音低沉的问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半年前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古僵沈涵宇！
    玉虚转过身来，看着势如魔山的沈涵宇，点了点头，道：“是的，师尊已经殒落了，沈涵宇，我早已料到有今日，所以等候你多年了。”
    沈涵宇没有言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有怨气，我玉虚今日只求你一件事，针对你的一切行动，都是师尊之过，与其他玉清弟子无关，你看这周围，洪荒之中早已没有了玉清门，古人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又有古言父债子还，我玉虚今日愿意替师尊偿还一切血债。”
    “玉清老鬼手中的血债，还能还得清吗？天羽部族数百人命，难道他一人就可偿还？”沈涵宇字字如山，充斥着无边的杀意。
    玉虚惨笑，道：“恶因必有恶果，我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不过玉清弟子都是无辜的，而且以你的修为，抬手就可以抹杀一片玉清弟子，但是有用吗？杀来杀去，死的都是无辜之人，我玉虚愿意用我之血，来化解你与所有玉清弟子之间的恩恩怨怨。”
    “涵宇哥哥，师父！”一声惊叫传来，紧接着一道电光从远方天际快速闪现而来，落在了玉虚和沈涵宇之间，却是汐颜。
    看着身材修长，美若天仙的汐颜，沈涵宇双眸不由微微一凝，声音有些疑惑：“你……是谁？”
    “涵宇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汐颜啊，小汐颜啊。”看着沈涵宇，汐颜有些惊喜，连连说着。
    “汐颜……”沈涵宇喃喃念着，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一切，片刻后眼神闪过亮光，微微笑道：“小汐颜啊，长成大姑娘了，很好，很好。”说着目光又看向了玉虚。
    玉虚开口：“汐颜不是玉清弟子，我完成了对你的承诺，能否饶过其他的玉清弟子。”
    沈涵宇还未开口，汐颜便急忙说道：“涵宇哥哥，你和玉清门的恩怨我都知道了，涵宇哥哥，不要伤害师父，师父人很好的，师父从来没有针对过你，再说你也不是师父对手，你们别打好不好，汐颜不想你们任何一人受伤，求求你们了好不好。”
    汐颜很是急切，眼圈都随之泛红，她真的害怕两人会生死相向。
    “汐颜，这里没有你的事，退下。”看着汐颜拦在两人之间，玉虚不由沉声说着。
    “我不！”汐颜哭喊，语气异常坚决。
    玉虚不由微微一愣，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汐颜从来没有反对过自己，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反对过师父一样，但是今日，汐颜却拒绝了自己。
    沈涵宇没有言语，好似一座大山，他背负了太多的仇恨，压得他自己都喘不过气，这半年，他一直在修行，提升修为，但是等他再次出来后，听到的却是一桩桩因为自己而发生的血腥之事。
    天羽部族，冲天，瞳五少，古翰……古花落的一切屠杀中，玉清真人几乎都参与了其中，他现在，就是为了复仇而活。
    “涵宇哥哥你说话啊，这一切师父都是反对的，都是古花落，全部都是因为古花落，别为难师父好不好，涵宇哥哥，求你了，汐颜求你了！”汐颜直接跪倒在沈涵宇面前，乞求沈涵宇放弃对玉清门的复仇，埋头痛哭，令人怜惜。
    沈涵宇依然没动，他忘不了玉清真人百年前在最后关头给自己的致命一击，他忘不了天羽部族数百条活生生的人命，他忘不了古翰被钉在神狱遗土之外的枯瘦尸身！
    “沈涵宇，我玉虚，求你了，今日我用我的血，染红我师父的坟墓，染红这片玉清山门，从此以后，玉清门与你，再无仇恨！”玉虚字字扎心，蓦然沉喝一声，紧接着闷响声起，玉虚胸前顿时塌陷。
    “噗！”一口殷红鲜血喷出，染红大地。
    “师父！”看着玉虚自行了断，跪伏在地的汐颜肝肠寸断，大喊出声，不顾一切的扑向了玉虚，却被玉虚外泄的力量生生冲飞了出去。
    一时间雷电大作，玉虚七窍之中雷光闪灭，直通九霄，这正是玉清弟子自散修为，自燃生命的举动！
    “师父！”汐颜大叫，却始终无法接近，玉虚阻止任何人接近，他已经下了必死之心。
    沈涵宇此刻也为之动容，他没有料到玉虚真的如此决绝！他已经知道了，玉虚在百年前，已经厌倦了洪荒，厌倦了血腥，他早已将自己当作死人了，独守玉清百年，只为等自己归来，为玉清真人之前的所作所为，偿还血债。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玉虚七窍流血，软倒在地，好似神山崩倒，时间在这一刻好似凝固，沈涵宇眼中，只留下了缓缓而倒的玉虚。
    一个纵步，沈涵宇接住了玉虚，内心都已经颤抖。
    “你……何必如此……”沈涵宇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了这几个字。
    “师父！师父！”汐颜此刻也急忙扑了过来，抱住玉虚，大声痛哭，好似被拿走了什么重要的存在般，整个人似乎都被抽空。
    玉虚气若游丝，体内经脉寸断，道基被毁，回天无力，天空中阴云缓缓散去，清澈如水的月光，再次倾洒在了玉清门中，如此的纯洁，如此的柔和，如此的……悲凉……
    看着圆月，玉虚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玉清弟子，安全了。
    “沈涵宇，谢谢你，汐颜，师父以后不能保护你了，不过有他在，师父也算是放心了，不要责怪你的涵宇哥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师尊种下的恶因，好好活下去，为师的在天之灵，也就可以安息了。”玉虚鲜血淋漓的手抚摸着汐颜的长发，无比的怜爱，就好像曾经汐颜小时候一样。
    “师父……不要丢下汐颜，不要啊……”汐颜伤心欲绝，抱紧玉虚，生怕下一刻玉虚便会消失。
    “沈涵宇，我知道，你绝对要去杀古花落，我告诉你，现在的安家，南家，都是古花落的爪牙，古花落如今位高权重，况且持有九龙大印，又吸干了北野王朝诸多强者的鲜血与生魂，包括向振阳，实力肯定不俗，你定要当心。”玉虚看着沈涵宇，艰难的说着，口中不断有鲜血流出。
    “师父啊……不肖徒儿让您失望了，徒儿这就去找您领罪……”玉虚看着遥远夜空，嘴角扬起一丝解脱的微笑，双眼逐渐失去了光彩，再也没有丝毫气息……
    “师父……师父！”看着玉虚再也不动了，汐颜慌了，当知道玉虚已经身死道消后，汐颜顿时扑在玉虚怀中，宛若杜鹃啼血，不肯撒手。
    沈涵宇想要扶起汐颜，却被汐颜一把推开，只见汐颜泪流满面，指着沈涵宇哭喊道：“涵宇哥哥！我恨你！我恨你！你不是以前的涵宇哥哥了，你再也不是以前的涵宇哥哥了！”
    夜色无声，月光轻柔，沈涵宇心情无比沉重，他此刻好像长吼一声，这是复仇吗？为何没有复仇的快感！沈涵宇几乎疯狂。
    汐颜又一头扑到了沈涵宇怀中，死死抱住了沈涵宇，哭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涵宇哥哥，我真的不想这样，不想这样……”汐颜说着语气突然微弱，继而便软倒了下去，沈涵宇连忙抱住，却是哭晕了过去……
    幽苍山峰上，执法者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自从沈涵宇冲出极东海眼，他便一直在注视着这一切，今夜的一幕，他尽收眼底，不过他没有插手，他也没有插手的权利，这是一场洪荒秩序所引发的悲剧，这是一场人心恶劣所引发的悲剧，他无力扭转。
    “玉虚……如果没有今夜一幕，肯定是超越五王的第一人，可惜……现实残酷，纵然拥有通天力量，却也斗不过这无情的尘世炎凉……洪荒，修道，长生，呵呵，都抵不过人性的贪婪与脆弱吧……”说着执法者转身，消失了踪迹……
    夜色更加沉凝了，起风了，树叶萧瑟，落叶飘零，玉清门中，一个高大青年坐在地上，抱着怀中的女子，看着眼前的尸体，愣愣出神，令人窒息的痛与悲……
    （唉，这一章写的我也心情沉重了，要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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