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自古恩义难两全

    道书上说，身负神通而堕无尽苦海者，是为修罗。
    纵有道法神通，苦于七情六欲，上不达天，下不达地，永世沉沦，不可超脱。
    修罗刀，既杀人，亦杀己。
    当年，老武继承这柄刀的时候，便被告诫。
    这是诅咒，虽有无边法力，掌控他人生死，可是自己却如坠炼狱。
    轰隆隆……
    多年后，这柄刀终于再次出窍。
    刀光闪现，周围的场景都产生了变化，似乎幻象，又如死于倒下的亡魂，散于尘世，控诉着不敢和恐惧。
    周道恍惚，只觉得周围尸山血海，一头头恶鬼不断从地下的窟窿往外爬出，发出刮心挠肺的嘶吼。
    这一刻，老武的眼中万象消散，唯有杀伐。
    他遁入前所未有的状态，人，刀，天，地……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融为一线。
    万般皆空，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戮。
    心神合一，天人共鸣……一旦进入这种状态，他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
    杀伐一道，惊世骇俗，这便是敕灵宫传承的力量之一。
    “杀戮道啊！真的是杀戮道……古往今来，多少天之骄子被拦在了这道大门外。”熊九灵目光悚然。
    即便隔着老远，他都能感受到那可怕的力量。
    据说杀戮道一旦大成，可化杀伐异象，屠城灭国。
    很显然，老武已经摸到了它的精髓，只差一步，踏入【真境】便能掌握真正的杀戮道。
    即便如此，此时的他依旧恐怖得不可战胜。
    “熊叔，炎君要死了吗？”周妍忍不住问道。
    “恐怕如此了。”熊九灵叹声道。
    如此状态的老武，炼境之中能够胜过他的人真的不多了。
    轰隆隆……
    老武的刀缓缓落下，那些恶鬼随之用来。
    周道的身体仿佛遭到了禁锢，黑水剑裹挟着狂暴的血气，下意识地转身来挡。
    然而，老武的气象磅礴浩大，竟然直接将黑水剑给震开了。
    “太乙生雷火！”
    周道咬牙，终于施展出他的杀招。
    血气冲天，化为九转火丹，荡起的风雷凝聚为剑，似如太乙玄星，光芒万丈，斩向了老武。
    砰……
    修罗刀一往无前，猛地斩落。
    身处修罗炼狱，纵无量光明亦不可超脱。
    恶鬼噬咬，永世沉沦。
    这是杀戮之道。
    只听得一声爆响，太乙剑芒猛地破碎，雷火分崩，散乱如烟云。
    周道面色微变。
    九转火丹功！太乙流光剑。
    这两大杀招的威力在老武的倒下显得不堪一击。
    他的刀实在太强。
    敕灵宫传承无尽岁月的绝学岂是儿戏！？
    轰隆隆……
    这一刻，修罗刀出现在了周道的头顶，缓缓斩落，速度极慢，却主宰着生死。
    “炎君要败了吗？”
    “他的对手太强大了，这一刀不似人间所有，鬼哭神嚎啊。”
    “能够死在这一刀下，也不枉炎君的威名了。”
    远处，躲在暗中的高手不禁感叹，谁都知道，这是无力回天的一招。
    纵然强如炎君也唯有授首待死。
    嗡……
    突然，一声龙吟响彻，从周道的体内传出。
    黑色的气流狂飙席卷，自他天灵出，如孽龙咆哮，生生破开了那可怕的刀光。
    “孽龙气！”
    可怕的气息充斥八方，震动大地，瞬间便将那炼狱恶鬼撕裂粉碎。
    周道双眸圆瞪，猛地一指，孽龙气发出龙吟之声，如奔雷浩荡，生生破开了修罗刀的刀势。
    黑色的玄光震动了整个御妖司。
    众人惊恐，仿佛末日来临，只觉得黑影涌动，吞噬心神。
    电光火石之间，老武的身躯被那股黑色气流洞穿。
    他身躯颤动，目光涣散，从杀戮道的状态之中恢复了过来。
    “败……败了……这……这怎么可能？”
    众人惊悚，简直不敢相信，明明胜负已分，为何那位用刀的高手会被逆转，生死分崩，彻底败落！？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处，熊九灵瞪大了绿豆般的眼睛，一脸的错愕。
    就算是他都没有看清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玄之又玄，不可言明。
    无敌的杀戮道竟然被破了，那种生死危局竟然还能翻盘？这简直不可思议。
    “炎君……炎君……”熊九灵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口中喃喃，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废墟之中，老武终究还是倒了下去，手中的刀豁然碎裂，化为一片片四散。
    “老武……”
    周道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他径直走了过去，抱着生命缓缓消散的老武。
    “你还真是厉害……”
    老武的脸上没有任何失败的悲伤，嘴角扬起，露出一抹解脱的笑意。
    修罗唯身死，一朝脱苦海。
    “这份恩情，我算是还了吧。”
    老武握着周道的手，紧紧地握着。
    “那一年，也是如此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老武喃喃轻语，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年。
    彼时的他在敕灵宫中名声鹊起，练成皓命刀气的他成为了敕灵宫一柄可怕的杀人兵器。
    谁也不知道，这柄最锐利的刀还有另一重身份。
    每次杀人之后，他便是京城一个平平无奇的包子铺老板，看着人来人往，市井烟火，似乎内心便能够获得短暂的平静。
    然而，他的手艺太差了，总是无人光顾。
    知道有一天，一位少年前来，尝了他的包子之后赞不绝口。
    从那以后，只要老武开门，那少年总是前来光顾。
    时间久了，两人成了至交好友，老武没有问过那少年的来历，彼此以心印心，保持着默契。
    直到有一天，老武接到了新的任务。
    血色漫天，当他的屠刀挥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赫然便是那位少年。
    他是玄天观的道士，亦是自己的目标。
    “如果他没有死，如果我还有其他选择……”老武喃喃轻语，嘴角大口吐血。
    他握着周道的手渐渐无力。
    周道却紧紧地抱着他。
    “老武……”
    此刻，周道的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就像你一样……”老武笑了。
    他的手从周道的掌中缓缓落下，最后的轻语如风声呜咽，在这冰冷的夜缓缓凋零。
    “我欠你一顿包子……”
    “下辈子，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