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缘聚缘散（三更）

    长夜聚生魂，化妖枉死城！
    昔年，龙虎山有一奇士，妻子早丧，他悲痛莫名，便以道法，聚拢生魂，助其化妖，留存世间。
    两人长相厮守，朝夕共处。
    此乃禁忌，逆乱人道，有悖纲常，为道门所不容。
    后来东窗事发，那奇士触犯教规，受五雷焚身之刑而死。
    那一日，他的妻子恨怒如狂，终化大妖。
    妖成之际，赤地千里，龙虎山上下震动，不知多少高手陨灭。
    这一战，也成为龙虎山不可磨灭的污点。
    就连朝廷都搬下敕谕，严禁以任何形式研究人妖界限。
    马应龙竟然敢在御妖司内，说出这样的话来，真可谓是胆大包天，百无禁忌。
    “你敢犯禁！”王清绾的面色变得冷冽无比。
    生魂入妖，这样的话说都不能说。
    “王队长，别紧张，我只是最近诵读《御妖司工作手册》，偶尔看到，随口说说而已。”马应龙耸了耸肩。
    他径直走向门口，在经过王清绾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队长节哀。”
    说着话，马应龙扬长而去。
    王清绾眸光凝起，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眼中闪烁出警惕之色。
    ……
    第二天，平安镇一如往常。
    太阳照样升起。
    街道渐渐热闹起来。
    谁也不会知道，昨天晚上，江河有妖，是斩妖卫奉献生命，挡住了妖物。
    御妖司被悲痛的气氛所笼罩。
    徐乾死了，关于他的一切没有泄露出来，只有少数人知晓，上禀平江城。
    霍长恩也死了，他死得悲壮，让许多人心中戚戚。
    可是生活还要继续。
    活着的人，终究不能被死人所累。
    “没想到徐乾竟然死了，真是意外，他才刚刚晋升炼境六变，有着远大的前程啊。”
    王小乙唏嘘不已。
    虽然平日里，他极为看不惯徐乾，可毕竟也只是一时意气而已，大家都是同事，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突然人就没了，还是有些意外。
    最关键的是，从此以后，王小乙便再也没有了背后辱骂的对象。
    他嘴痒！
    “朝廷应该很快便有抚恤！”赵光明道。
    每年斩妖卫阵亡抚恤乃是一项巨大的财政支出。
    朝廷对于战死的斩妖卫也极为慷慨，发放的抚恤足以让那些斩妖卫的亲眷生活无忧。
    “霍长恩家里好像没有什么人了吧。”王小乙轻语道。
    周道沉默不语。
    斩妖卫的风险太大了，相比而言，还是封妖师安稳一些，也舒服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算得上风平浪静。
    平安镇恢复了以往的安宁，连妖物都少了不少。
    斩妖卫的日子也松快清闲了许多，没有妖物的日子，大家过得都极为惬意。
    毕竟，每个月的月俸和福利照常发放，还不用斩妖除魔。
    不干活，还拿钱，这种事情无论在哪里都是大家共同向往的。
    可是如此一来，却让周道有些郁闷。
    没有妖物，他拿什么献祭祖师爷？
    这一日，散值后，周道便来到了袁老的家中。
    “滚，全都给我滚！”
    一声怒吼从屋内传出。
    紧接着，一行人便被轰了出来。
    为首的是名中年人，服饰华贵，看派头，似乎是大户人家的管事。
    他面色难看，刚被轰出来，便与周道撞了个满怀。
    那中年管事神色阴晴不定，狠狠地瞪了瞪屋子一眼，旋即沉声道：“我们走！”
    说着话，便带人离开了。
    “平江袁门！？”周道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喃喃轻语。
    他知道，袁老和平江袁门似乎有些关系，那里经常会派人过来问候，上次袁少白便是。
    只不过，袁老似乎很不喜欢，其中的纠葛，周道也不清楚，也没有问过。
    他和袁老乃是忘年之交，彼此之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咚咚咚……
    周道敲了敲门。
    “给我滚！”袁老的怒吼声传来。
    周道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袁老，年纪大了，总是发脾气可是会猝死的。”周道笑着道。
    “原来是你这小子！”袁老一抬头，面色缓和了不少。
    “来干嘛？”
    “上次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周道坐了下来，也没有深问。
    袁老闻言，眼睛一亮：“拿出来看看。”
    说着话，周道从怀中掏出一锦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圈红绳，细如发丝，泛着鲜艳的光泽。
    “嘿嘿，好东西啊，这根【缘丝】可以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袁老笑着道。
    “这东西可不好搞啊！”周道撇了撇嘴。
    所谓【缘丝】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妖珍。
    据说，这是掌管姻缘的神明在山中留下的发丝，扎根土壤，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植物，采摘之后，撵制而成。
    《御妖司工作手册》中记载，女子戴上缘丝，可以看见姻缘。
    昔年，有一女子，感情道路坎坷不顺，每次倾注所有，最终都无疾而终。
    有日，她寻到山中一神婆。
    神婆说，缘分天定，不可强求，有良缘，亦有孽缘。
    说着，神婆取出一根红丝线，系在了她的手腕上，并告诉女子，若是缘分出现，她便能看见。
    后来，城中花灯集会，女子泛舟湖上，无意中瞥见一位书上从岸上路过，他的手腕上竟然隐隐浮现出和他一模一样的红丝线，唯有她可以看见。
    然而，书生匆匆赶路，两人就此错过。
    女子黯然，谁曾想，七日后，两人又在街头相遇。
    缘分天定，相遇而知，便是如此奇妙。
    从相遇，到相知，最后相许……
    女子知道，这便是自己的缘分。
    两年后，谈婚论嫁之时，书生不告而别。
    女子疯了一般去寻找书生，才发现，书生家中给他安排了一桩婚事，他无法违逆父母，只能选择离开。
    彼时，书生手腕上的红丝线已然消散。
    所谓良缘，也有深浅之分，缘浅无份，只能作匆匆过客，留下一段锥心的回忆，求而不得，便是如此。
    即便知道这个道理，也有许多痴情女子希望求一根【缘丝】，来看看谁才是自己的命中注定。
    “缘分这种事，便如水中花，井中月，虚空无痕，聚散无常……”周道喃喃轻语。
    “真不知道，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
    袁老瞥了他一眼，咧嘴笑道：“唯有如此，才称得上滚滚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