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宫应弦睁开眼睛,缓缓抬起头,可见到任燚时,他面显挣扎,又惭愧地低下了头去。
任燚的心情复杂无比,一面心痛,一面又抑不住地愤恨。他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宫应弦,首当其冲便是关于邱言的,可他憋住了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一旦开口,所有的怨恨与质疑会像开闸的大坝一样泄洪而下。而现在不是让洪水淹没他们的时候。
黄焰推了任燚一把:“你见到他了,活的。”
任燚甚至不愿意多看宫应弦一眼,他转过了脸去:“放他走。”
“任燚!”宫应弦唤道,“对不起……”他的表情难掩痛苦。
任燚没有回应,而是大声道:“紫焰,我们说好了的,你放他走,我带黄焰去取东西。”
任燚的手机很快又响了起来,黄焰按下通话键,放在了任燚耳边。
紫焰说道:“如果我们放了他,你却食言了呢?”
“我还在黄焰手里,我怎么食言。”
“我有一个办法,对双方都公平。”
任燚低吼道:“你绑架了我们,有个屁的公平!”
紫焰低笑:“你说得对,没有公平,我要的是结果。我可以放了宫博士,但是我不会给他车,以防止他捣乱。”
任燚咬牙道:“我们现在在山里,你不给他车,是要让他带着伤走几十里山路吗。”
“对,这不算我食言吧。”紫焰冷冷哼了一声,“放他走,就是放虎归山,我还没那么蠢。”
任燚的大脑飞速思考着,他知道紫焰不可能不留有后手,这可能是唯一让宫应弦获得自由的方案了,只有宫应弦离开了,才有可能来救他。
任燚心里突然梗了一下。他竟犹豫了,竟怀疑了,宫应弦,会来救他吗?他从前以为就算天塌下来了,宫应弦都会奋不顾身地来救自己,可现在……
任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既然选择主动来到这里,就该有回不去的心理准备,这都是他自己选的,瞻前顾后的又有什么用呢。
紫焰催促道:“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好吧。”
宫应弦咬了咬牙,忍不住道:“任燚,不要怕,我会回来救你的,不要……”
“闭嘴!”黄焰吼了一声,走上前去,将宫应弦踹翻在地,“自顾不暇的东西,说什么屁话。”
任燚道:“赶紧放他走。”
黄焰用刀割开了宫应弦的绳子,宫应弦舒展了一下手脚,却似乎是被绑了太久,行动十分迟缓,半天都爬不起来。
任燚觉得以他的状况,恐怕很难走出这座山,但是他也只能靠自己了。
宫应弦用殷切与不舍地目光看着任燚,似乎有千万句话想说,却无法说出口,最后眼圈一红,小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任燚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他。
宫应弦咬了咬牙,捂着右臂的伤,转身离开了。
黄焰也带着任燚返回了车库,将任燚推上车:“地址。”
“原路返回。”
黄焰斜睨着任燚:“你放在那个巷子里了?”
“你到了就知道。”
黄焰一把掐住任燚的下巴:“你听好了,我的老板要亲自验收这些证物,我要它们一件不落地出现在我面前,你如果敢跟我耍一点花招,我有一万种折磨人的方法,我一定会一个一个在你身上试。”
任燚冷道:“我会给你的,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但我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保证你不会拿到东西就杀了我。”
黄焰松开了手,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俩人驱车离开了别墅,从这里开到山脚,足足花了四十分钟,如果用一双腿走,怕是要走上一天吧。
任燚甩了甩脑袋,目光变得冷硬,他不再去想宫应弦,他欠宫应弦的救命之恩,他还了,现在他要想办法救自己。
黄焰一路将车开回了市里,回到他们见面的那个小巷口,任燚之前开的车还停在路上,黄焰将车停在了它后面。
“东西在哪里。”
“你先让我下车。”任燚看了看外面,路上有行人,附近有居民,对他来说是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黄焰打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弯腰就去解任燚的安全带。
任燚就在这瞬间爆发,他挣开自己磨了一路的绳子,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黄焰的眼睛,带着恨意、带着求生欲,用尽了全力。
黄焰目光一暗,以绝佳的反应速度偏头闪过,匕首贴着他的太阳穴划过,一串血珠飞溅。
任燚缩回手想再刺,但他人尚在车内,活动空间非常局促,手肘被座椅挡得顿了一下,就这短暂地延迟,就被黄焰一把抓住了手腕,往车架上撞去,另一只手也挡住了任燚挥过来的拳头。
狠撞了两下,任燚吃痛,不得已松开了手,匕首落地。
任燚用脑袋顶向黄焰的胸口,俩人一起从车里摔了出去。任燚坐在黄焰身上,抡起拳头,照着他的脑袋就疯狂地砸,他挡了几下,也吃了几拳,反手一拳打在了任燚腰上。
任燚痛叫一声,身体歪栽倾倒,黄焰趁机一个翻身将任燚压在身下,大手在脚边快速一划,指缝间已然夹着一块银晃晃地小刀片,直直朝着任燚的脸轰了下来。
任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痛没有发生,任燚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视野中率先出现的,就是那一小截锋利的刀片,距离自己的眼睛极近,近到任燚无法看清它具体的样子,只有一个巨大的虚影,他知道这小东西再下沉方寸,他的眼睛就没了。
任燚的心脏颤抖着,大气都不敢喘。
黄焰咧嘴一笑:“不自量力。”
任燚不甘地看着黄焰。
黄焰低下头:“要不是这里有人,我一定废了你这只眼睛。”
任燚的胸膛剧烈起伏。
黄焰把任燚从地上拎了起来,把那几个往这边瞄的行人都瞪了回去,他面相凶恶,一看就不好惹,也没人敢上来多管闲事:“东西在哪儿。”他把那藏在指缝间的小刀片抵住任燚的太阳穴,“这小刀片杀人不方便,放血可好用了。”
“在……那辆车里。”任燚低声说,“我把后备箱垫子底下的备用轮胎扔了,东西就藏在里面。”
黄焰抓着任燚,走到了那辆车后面,打开后备箱,掀开垫子一看,果然如任燚所说。黄焰掏出手机,打给紫焰:“老板,东西找到了。嗯,好,明白。”
任燚额上全是汗,他挣了挣双手:“东西我给你了,放我走。”
“老板改变主意了。”黄焰冷笑,“鉴于你刚才袭击我,这么不规矩,也就别说我们不守承诺了,老板想见你。”
任燚面无表情地说:“你根本就没打算放我走。”
“不然呢。”黄焰抓着任燚往自己的车走去,“你坏了我们那么多好事,真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你知道吗,已经有人愿意出一百万美金,看你这个王牌消防员被活活烧死的精彩直播了。”
任燚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甚至打算大喊救命。
被黄焰识破了意图的他,再次被掐住了脖子,不过短短二十几秒,他就从窒息,到大脑缺氧,再到彻底晕眩昏迷。
任燚是被两个耳光扇醒的,他没有昏迷太久,睁开眼睛一看,他们在一个停车场里,任燚觉得这处怎么看怎么眼熟,这分明是以前白焰藏身的那个废弃游乐场啊!
黄焰将他拽下车,他低头一看,自己又被绑住了。
黄焰踹了任燚一脚:“往前走,进那个游客大厅。”他手里拖着两个行李箱。
任燚看了看四周,一片荒凉,他就是想跑也没地方跑,紫焰就在这里吗?紫焰是否觉得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认为警方不会想到他还敢再回到这里?确实大胆,确实出人意料。
任燚一路被黄焰催促着穿过大厅,走进后面的办公区域。
最后,眼前出现了一间亮着灯的办公室。
黄焰过去推开了门,一个中长发的男人佝偻着腰背对着他们,他面前则是三个亮着的电脑屏幕,任燚在上面看到了那间别墅,还有游乐场的一些监控画面。
一股熟悉的味道涌入鼻息,且浓度不低,是汽油,任燚皱了皱鼻子,任何人都能分辨出这个味道,何况是他。他的目光本能地在屋子里寻找汽油,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几个汽油桶。
他心中生疑,却又觉得这事不值得生疑,这帮变态纵火犯带着汽油,有什么可奇怪的。
电脑前的男人转过身来,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微胖男子,满脸浮肿和熬夜的痕迹,头发脏乱,神态畏缩,厚厚的眼镜后面是一对死鱼眼。
“你是青焰吧。”黄焰道,“老板呢,我把东西和人都带来了。”
“紫焰不在这里。”
黄焰皱眉道:“那老板在哪里?”
“紫焰说,让我留下来陪你们。”青焰突然笑了一下,一嘴的烂牙,令人厌恶不已。
黄焰沉默了一下:“什么意思。”
青焰的手突然伸了出来,在空气中拽了一下。
任燚视力极好,他隐约看出青焰手里的可能是一条鱼线,他心叫不好,但已经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就见那一块一块的吊顶突然崩裂,哗啦哗啦地掉了下来,伴随着汽油,将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淋了个遍,包括三个人。
任燚和黄焰被吊顶砸倒在地,虽然不算疼,但乱七八糟的塑料板和龙骨盖在身上,脚下汽油又打滑,他们一时根本爬不起来,更别提逃跑。
青焰手中摸起一个打火机,狂笑道:“让光明神带走一切吧!”
任燚心中只剩下绝望,没想到作为一个消防员,他最后的命运真的是葬身火海?
“砰”地一声枪响。
青焰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向后推去,撞翻了他的电脑和桌子,最终扑倒在地,喷涌地鲜血与地上的汽油混杂,两者为比重而争相排斥、推搡,最终,汽油浮在了鲜血之上。
任燚惊讶地转过头,一道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夕阳的余韵从他的背后挥洒而来,用金光勾勒出他的轮廓,如天神降临般熠熠生辉。
宫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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