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垂野嘶了一声,高高扬起手,姜予害怕的闭起眼睛,睫毛轻颤的微微仰头。
他心口一热,曲起食指轻轻的在他额头敲了下:“走了。”
姜予一怔,迷茫的朝他眨了下眼睛,不……打了吗?
陆垂野拉起他手臂往肩膀上一揽,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别看我,看路。”
姜予呆呆的点了两下头,感觉自己脖子里隐约有个咔吱咔吱的齿轮,锈迹斑驳反应迟钝,只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他欲哭无泪的眨了下眼睛,他也想看路啊,可他离自己这么近,手还放在自己的腰上,呼吸进出的全是他身上的干净气味,和无所不在的压迫。
陆垂野只要站在他旁边,就已经让他觉得没法呼吸了,哪里还能分神去看路。
姜予看着他的侧脸,睫毛深长漆黑,下颚骨弧形好看,连略微滚动的喉结都让他腿软不已。
“我好看吗?”
陆垂野突如其来的低笑把姜予吓了一跳,耳朵尖一红,迟疑的点了点头。
陆垂野一怔,笑道:“小孩儿。”
非音的楼层比较高,楼梯级数也颇多,两人一步一个台阶缓慢的往上走,姜予借着他肩膀的力道,像个兔子一样一跳一跳的走过一半,呼吸已经有点乱了。
陆垂野再次发觉,他是真的缺乏锻炼,跑步不行,上个台阶也不行。
就他这样,干什么能行?
啧。
姜予尽量压着呼吸和胸口的起伏,陆垂野走的很慢,几乎都是等他歇了口气才又领着他往上一步。
因为有些事,他对整个娱乐圈都没什么好感,而自己又是现在娱乐圈最不讨喜的“小鲜肉”。
整个非音都知道,他是最不受陆垂野欢迎的,从第一次他直播被撞见,到后来他告诫自己用这个圈粉没意思,几乎就没有什么交集。
非说有,就是那次不经意的早饭,以及那场让他现在想起都脸红心跳的配戏。
他虽然不待见他,可到底也还是公事公办,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就不让他参与配音,虽然……每次都是留给他一个略微泛着冷意的背影。
上次吃早饭时是,天台那次也是,姜予抿了抿唇,想不到该用什么办法,让他对自己稍微改观。
更努力一些行吗?
他不敢多出现在陆垂野面前,生怕他察觉自己是因为他来的非音,又怕他总出现在他面前惹他厌烦。
只是,他那样肮脏的过去……
“哎?姜予你脚怎么了?”温晓子皱眉看着他一蹦一跳的上台阶,眼神瞥见陆垂野时又吓了一跳:“握草你个老东西竟然还能扶小孩儿上楼梯,干嘛?日行一善啊。”
陆垂野半笑不笑的看了他一眼:“有没有点眼力,过来扶着。”
温晓子哦了一声,甩着略胖的身体爬上楼,接过姜予的手臂揽着:“你脚怎么伤着的,要是不太方便就请几天假也没关系,回头缺的课找机会再补上,不急在这一会,脚伤要是落下毛病可不好治。”
姜予点头:“谢谢温老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没关系的,我自己有分寸。”
陆垂野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怎么跟温胖子说话的时候,就那么稳重一点不慌?
他这整个工作室,姜予跟老丁谈得来,跟温晓子谈得来,就独独怕他一个?
他这辈子就没得到过这种单独被人拎出来害怕的待遇。
姜予每次看见他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恨不得躲到蚂蚁窟里躲着,真特么日了狗了。
陆垂野嗤笑了声:“你的好学生,学习拍戏两不误,威亚砸伤了还坚持来上课,你不给颁个奖状?废物点心。”
温晓子本来正笑意盈盈的听他嘲讽姜予,末了一句突然祸水东引,立刻炸毛:“这你都能拿来喷我,你有病吗?”
陆垂野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走了。
温晓子看看他又看看姜予,半天蹦出一句:“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姜予抿了下唇,没敢接。
两人站在楼梯半截,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姜予既然来了那还是要上课的,去楼上算是怎么回事,可下楼……
温晓子看着楼梯口腹诽:陆垂野个老狗币,你本来想带他上楼干嘛啊!你不讲清楚就把人扔给我,我特么往哪儿送啊!
你不带学生,就别添乱啊!
姜予看出他的纠结,咳了声从他肩膀上抽回手,略微冷下脸,疏离又礼貌的点了下头:“温老师,我先下去准备上课,您不用管我了。”
温晓子看了看挺陡的楼梯台阶,“我送你下去?”
“不用。”姜予摇了下头,扶着楼梯扶手慢慢的跳转了个方向,一点一点的下了楼。
温晓子站在楼上,看着他高挑偏瘦的背影,想起他第一天来报名的时候。
姜予带着墨镜口罩,脖子上简单的格纹围巾,深色大衣衬得整个人细长高挑,往那儿一站跟来选美似的。
温晓子当时还想这哪家小孩,遮的这么严实装明星呢?结果一摘墨镜口罩,还真是个明星。
他那时头发微长,额前散落几缕微卷,扇形眼皮微垂,长得是真漂亮。
温晓子和他打招呼,示意他坐。
姜予颔首,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温晓子是顶着电影学院电影学专业博士研究生身份的,圈内朋友不少,从金字塔上的影帝到幕后制作,交友广泛。
他看人很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这个笑虽然不是发自真心,却也不是虚情假意。
姜予脸上的笑意和肢体表现,他简单扫一眼就知道是不是演出来的。
这小孩儿其实不是很适合娱乐圈。
他太干净了,非要类比,就像是莲藕,出淤泥而不染,身上有股深不见底的黑,也有种极致的白。
不过就因为这样,他才是唯一有资格来非音的演员。
此时距离工作室搬迁不过几个月,温晓子答应姜予来是存了心思的。
他把赌注押在了姜予身上,相信他能把非音的形象掰回去,但却忘了一件事,工作室的老板陆垂野。
不光是上次那件事,从一开始他就对娱乐圈的人没什么好感。
这么多年配音演员背的锅太多了,就算是他,也免不了被掘祖坟。
他招姜予进来,平白无故要承受陆垂野阴晴不定的嘲讽,这是他唯一忽略的,一直想找机会跟姜予说清事实。
唉,真是造孽。
**
温晓子推开中控室的门,看到陆垂野正在里头配一部国外老电影,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点表情。
他右手握拳放在下巴和脖子之间,随着他开口的音节略微使力攥紧。
播放器上的画面诡异又阴暗,温晓子拿起监听耳机,略微靠近了耳边,“你相信冥冥之中有谁在指引我们的命运么?就连时间都被这种力量所操控。生命的极致其实是……得到真爱。”
低浅的嗓音带着些微叹息,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着他的意识,一步步走到那座阴暗的古堡中,听着一个不死的男人,娓娓而谈。
陆垂野低沉如诉的嗓音仿佛跨越了千年,挟着神秘虚幻,铺陈出一副厚重的油彩画。
温晓子感怀:“男神和老狗币的差距,只需要一个要脸的陆垂野。”
老a悠闲的靠在椅背上,稍稍拿开监听耳机,笑着侧头:“他的实力你还不放心,要来亲自盯着?”
温晓子摘下耳机,小声道:“刚刚他过来录音的时候,脸色还好吗?”
老a往里看了看,笑道:“他哪天不是一个表情,嘲讽也是笑着,冷笑也是笑着,你指的脸色不好是哪种不好?”
温晓子轻咳了声,朝老a勾勾手指:“我觉得姜予再留在我们这儿也不大好,要不然……”
老a啊了一声,扭头看了眼配音间,摘掉耳机防止陆垂野那边听见,压低声音道:“你要赶他走?”
温晓子沉默了会,难以启齿的看了眼配音间:“本来是我私心,上次那件事总归是我的锅,陆垂野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自己过不去。”
老a笑着踢了他一脚:“干嘛,突然这么多愁善感,他既然不怪你,那就是真不怪你。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流氓惯了,三句话两句嘲讽,你也没少怼回去啊。”
温晓子头疼的一磕脑袋:“就是这个问题,他嘲讽我,那我能怼回去,可关键是他嘲讽的人不是我。”
老a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揶揄:“哟,谁能比你在三哥心里还重要,能让他略过你去嘲讽别人。”
温晓子说:“姜予。”
老a:“啊?”
温晓子有气无力的躺在沙发上望天,和菜包一起,摊成两堆生无可恋的猫饼。
“他总看着姜予没有好脸色,不是嘲讽就是冷笑,再不然一天八遍的去一楼试图劝退,人是来上课的,不是来听他嘲讽的,长此以往谁受得了这个委屈啊。得亏是姜予脾气好不在意,那往后他忍不了了,再去爆料说陆垂野苛待学生,那我们非音……”
老a也沉默了,“那你想怎么办?”
温晓子沉吟了会:“宋正风那边好像也开了一个配音班,要不然我跟他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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