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程湛兮看着怀里的郁清棠被吻到轻微红肿的唇瓣,平时苍白的脸更是添了一抹艳色，幽潭一样的眸子里弥漫着水汽，如同高山之巅清冷绽放的雪莲,让人无法挪开目光。
    程湛兮闭了闭眼，把继续的念头压了下去。
    第一次正式接吻，不能太过火,而且郁清棠是个病号。
    程湛兮轻轻地拍着郁清棠的胳膊，一只手臂伸长越过去，拿过了床头柜的水杯。
    郁清棠看见那水杯，神色闪过一抹惊慌，人下意识往后退，但是她在程湛兮怀里,退无可退，倒是带动了程湛兮端水杯的手，幸亏程湛兮反应迅速，手腕跟着调整，才没有将水撒在病床上,否则她们俩今晚都得睡沙发。
    程湛兮圈紧她的腰,免得她反应过激带着自己和她一块翻下床。
    程湛兮柔声问：“不喝水么？”
    郁清棠看着水杯摇头,低低地小声道：“不要……”
    她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微弱的祈求,不知道是没经验被程湛兮几次激烈的深吻弄得受不了，还是因为别的。
    爱人的气息和声音就像是引爆的荷尔蒙，让理智和自持在失控的边缘。
    程湛兮心神一荡，再次闭了闭眼睛，深呼吸。
    “那你自己喝好不好？”程湛兮把水杯往她摊开的掌心里放,低柔哄道,“我不碰你,我保证。”
    郁清棠低头看她环住自己腰肢的手，还在不自觉地继续收紧，不安分地磨蹭。
    程湛兮：“……”
    她笑了声，松开了手。
    谁让郁清棠到处都软软的，抱住了就不想放，想一直搂在怀里，随时可以亲一亲，让她发出小猫一样动情的哼嗯声。
    郁清棠坐到了床沿，本来是想站起来，双脚踩在地上才发现腿有点软，支撑不住她的身体，退而求其次地只坐了一个边边，对身后的程湛兮充满防备。
    程湛兮哭笑不得。
    郁清棠喝完水，借口去沙发坐了坐，把手机充上电玩手机。
    程湛兮侧躺在床上看着她，眼神明目张胆。郁清棠在她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指尖在手机里的app胡乱点着，不小心戳进了微博里，搜索栏里还有她上次留下的记录：程默。
    实时动态不多，一拉便滑到了谭凌菲。
    【到家了，感谢[图片]】
    【昨天和今天，愉快的夜晚，程默比我想象得更漂亮，也很幽默，程默的默难道是幽默的默吗？哈哈哈哈】
    郁清棠点进谭凌菲的主页，在程默之后，她又更新了日常。
    晒猫，下午茶，和朋友爬山，一个人的时光，从容优雅。
    程湛兮应该，也必须喜欢这样的人。
    郁清棠看了一遍又一遍，躁动不安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那根冒出头来的小芽被一根手指生生按了回去，连同心脏翻滚的隐痛，都被一同无视。
    郁清棠玩了很久的手机，久到程湛兮开始打瞌睡。
    “郁棠棠。”
    郁清棠抬起头，目光沉静。
    程湛兮侧脸枕在枕头上，上下眼皮打架，鼻音慵懒道：“你再不来我就睡着了。”
    郁清棠镇定地说：“你先睡吧。”
    “我不要，你陪我一起。”
    郁清棠没有依。
    程湛兮开始哼哼唧唧，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滚过去滚过来，被子给她滚得一团糟，病床的铁架吱嘎吱嘎，随时都要塌掉的样子。
    郁清棠忽然心想：她是在撒娇吗？
    程湛兮：“你是要我哭给你看吗？”
    郁清棠：“……”
    郁清棠一躺上去，程湛兮的身体便自发地挨了过来，像一个小火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捂热了郁清棠在外面冻得冰凉的手脚。
    程湛兮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额头抵住她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郁清棠听到她满足的喟叹，不久后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郁清棠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月光摇晃着外面的树影，映在窗前的地面。
    郁清棠慢慢地低下头，借着月光打量安静睡在她身边的程湛兮，她修长柔软的指尖碰了碰程湛兮舒展的眉心，从鼻梁一路往下轻轻滑过，落在她上唇中央饱满的唇珠。
    出租车上她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知道程湛兮给她渡水，也记得自己借病壮胆，主动吻了她。
    可惜没有深入进去，可能是老天爷见不得她这样卑劣的心思，所以不让她得逞。
    匍匐在神明脚尖的凡人，怎么能僭越地去亲吻她的红唇。
    郁清棠指腹摩挲女人温热的唇瓣，程湛兮呼吸的热气吐在她的指肚上，引得她轻轻战栗起来，别开了眼睛。
    理智在阻止她渎神，情感却驱使她再次将目光定格在程湛兮微微启开的唇瓣，眼神幽暗。
    一朵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屋子里刹那间没了光，一片漆黑。
    病房里一阵窸窣声响，郁清棠的大拇指按在程湛兮的唇角，低眸，颤抖地含了上去，那颗唇珠落进了口中，鼻翼间萦绕着女人身上清新浅淡的花香。
    郁清棠快迷醉在这个禁忌的偷吻里，她小心翼翼地舔吻着女人的唇，像冰天雪地里取暖的小动物一样依偎着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程湛兮的唇湿湿软软，散发着灼人的热度，睡梦里的气息也急促了些。郁清棠指节在自己的病号服布料上用力收紧，浅浅地往里探，尝到那令人目眩神迷的软腻甜滑，克制地退了回来，用衣袖轻柔地拭了拭女人的唇角。
    乌云散开了，房间重新恢复了光亮。
    程湛兮不知不觉往郁清棠身边靠了一点，薄唇无意识地张合，似是不满足。
    郁清棠定定地盯住那饱满红唇，眸光忽明忽暗，没有再吻上去。
    程湛兮蹙眉嘤咛了一声，整个人都挤进她怀里。
    郁清棠握住她搭在自己腰间松软无力的手腕，把它轻轻抬起来，脸颊眷恋地蹭了蹭程湛兮的掌心，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
    郁清棠醒的时候枕边已经没有程湛兮的踪影，她往旁边看，程湛兮正坐在沙发里，长腿随意而优雅地交叠，手里捧着ipad，朝她一笑。
    “你醒了？”
    “嗯。”郁清棠神情有点不自然。
    程湛兮把ipad收回背包里，放下架着的长腿，起身道：“你去洗漱换衣服，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我们就能回家了。”
    “……嗯。”
    程湛兮出去后带上了门。
    郁清棠垂下眼眸，兀自发了会儿呆，才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洗手台的镜子里映出她现在的模样，稍显凌乱的长发，苍白的脸，唇瓣的一抹红很明显。
    她皮肤嫩，不管是身上还是唇上都容易留下印记，程湛兮吻技很好，且含且吮，短时间内消不下去。但郁清棠知道这不是昨晚弄出来的，是今天早上。
    程湛兮吻她的时候，她差一点就“醒”了。
    郁清棠闭上了眼睛，往自己的脸上浇了一捧凉水。
    郁清棠是一天未进食导致的低血糖，头晕乏力，加上机场冻了一晚上受凉，才会导致高烧，烧退以后就好了，没有感冒症状，只是身体依旧虚弱，所以才在医院住了一天，连病都算不上。
    程湛兮很快办完手续回来，卫生间的门还关着。
    程湛兮在外面等，低眸看着手边的行李箱拉杆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吱呀——
    程湛兮抬头，和穿戴整齐从卫生间出来的郁清棠对上眼神。
    郁清棠目光不易察觉地躲闪了一下，反应极快地掩饰过去，若无其事道：“要走了吗？”
    程湛兮笑：“你想多住几天也可以。”
    郁清棠道：“……走吧。”
    两人并肩坐电梯下楼，从住院楼大厅出去，万向轮在地砖上滑动发出声响，郁清棠看向程湛兮推着的大行李箱，薄唇阖动，道：“不好意思，一来就让你照顾我，这么久才回家。”
    程湛兮不跟她争论见不见外的问题，冲她一笑道：“我喜欢照顾你。”
    郁清棠无言以对。
    程湛兮捏了捏她的脸。
    郁清棠看她一眼，唇角无意识地微微上翘。
    程湛兮目光温柔地凝视她，饱满的红唇开合，仿佛随时都要吐露动人的话语。
    郁清棠招架不住，仓皇地别开眼，道：“回去吧。”
    说着她加快了步伐。
    程湛兮深深地看了眼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誉颂·名门公馆。
    阔别将近一月，一楼的前台小姐姐热情高涨，一见她俩进门，便提高声音道：“两位新年好。”元宵之前，都算是过年。
    “新年好。”程湛兮从身前的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新年礼物。
    前台小姐姐接过程湛兮手上的两支阿玛尼小红管，乐得见牙不见眼。
    “谢谢程小姐。”
    “另一支是给你同事的，值夜班的那位，我不一定能及时遇到她，托你转交。”
    “知道知道。”
    “程小姐再见。”前台小姐姐眉开眼笑地目送程湛兮步入电梯口，“噢，还有郁小姐再见。”
    郁清棠按了电梯，目光在程湛兮刚拉好的背包拉链处停留了半秒。
    她有给自己准备新年礼物吗？
    会是什么？
    也是口红吗？还是包包？香水？
    她经常送别的女人口红吗？郁清棠越想越多，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
    叮——
    电梯到了。
    郁清棠刚打算往前迈出步子，一条温热柔软的手臂搂过她的腰，拥着她走了进去。
    郁清棠肢体僵硬。
    这样的行为对她们俩来说不算特别亲密，早在上学期，她们俩就没少搂搂抱抱，不管是郁清棠懵懵懂懂的时期，还是后来初步认清自己的心意，但隔了一个寒假，对郁清棠来说漫长得仿佛一生的分别，她显然需要重新适应。
    进了电梯，程湛兮也没松开手臂，反而将下巴垫在了郁清棠的肩膀上，身前的柔软不经意挤压着郁清棠垂在一旁的手臂。
    电梯行到13楼的时候，程湛兮轻轻吻了一下郁清棠的脸颊，鼻尖亲昵地蹭着她的耳廓，在她耳边低喃。
    “默默……”
    郁清棠屈起白皙指节，屏住呼吸，心尖随着她的吐息颤抖。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她从不放在心上的小名，从程湛兮嘴里吐出来，会这么的让人心动。
    好像二十多年来，从蝉鸣的盛夏到金黄的秋天，她一直没有离开过。
    而郁清棠被她圈在怀抱里，安心的气味萦绕着她的四周，她几乎生出她拥有了她的错觉，险些热泪盈眶。
    电梯一路上行无阻，抵达21楼。
    程湛兮的手始终环在郁清棠腰后，2102的房门打开又关上，行李箱推进玄关，在客厅的地砖上滑行开一段距离。
    行李箱的主人无暇去管，因为郁清棠已经被她抵在了门板上。
    程湛兮修长指尖挑起郁清棠的下巴，目光盯着她的唇，低头吻了上去。
    郁清棠及时偏开，程湛兮只吻到她的唇角。
    这和郁清棠第一次进2102的那天夜晚情况一样，两人意乱情迷，程湛兮把她压在门板上想吻她，却被她躲开，之后郁清棠说她只上床不接吻。那时她们关系若即若离，但现在她们早已不复以往。
    程湛兮温柔扶正她的脸颊，吻住了郁清棠的唇。
    郁清棠没有抵抗，无法抵抗，睫毛颤抖，眼睛不敢抬起来看她。
    在程湛兮想往里试探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郁清棠小力推开她，看着已经滑到墙壁停下的行李箱，说：“你不用先收拾一下吗？”
    程湛兮循着她的视线回头，配合地笑笑：“是要收拾。”
    郁清棠刚松口气，眼前一暗，程湛兮在她唇上浅啄了一下，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过后便放开她，换鞋进门。
    郁清棠犹豫自己是回对面还是继续在这待着，程湛兮已经抢先断了她的后路，道：“你在沙发上坐会儿，待会我们去超市。”
    郁清棠薄唇微抿，熟练地换上自己的拖鞋，进了客厅。
    程湛兮很快走了出来，两手空空道：“走吧，去超市。”
    “不收拾了吗？”
    “晚上再弄，来得及。”
    “可是……”
    “没有可是，走了。”
    郁清棠既想和程湛兮独处，又害怕和她独处的氛围，陌生得让她惶恐不安。病房、玄关、电梯间，程湛兮毫不掩饰她对郁清棠的亲近和喜欢，十指相扣是最基础的，动不动搂腰亲脸，撒娇求抱，伺机接吻。
    她看向郁清棠的眼神充满爱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程小姐，郁小姐，出门吗？”一楼前台小姐姐看着程湛兮搂在郁清棠纤腰上的手，眼睛快被闪瞎了。
    程湛兮唇边的笑容更闪耀：“我们去趟超市，你有什么要带的吗？零食水果之类的？”
    前台小姐姐心道：原来是去超市，我还以为你们是去领证呢。
    她笑道：“谢谢程小姐，不用了，你们买你们的。”
    程湛兮说：“好的，辛苦了。”
    前台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那我们走啦？”
    “两位慢走。”
    到了外面，程湛兮改成十指相扣，把郁清棠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去超市的途中路过一家花店，程湛兮停在门口，转身面朝花店，神情思索，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走进去，郁清棠拽了拽她的手腕，把她从花店门口拽离开。
    程湛兮被她扯得往前走了好几步，回头瞧那花店：“嗯？你不喜欢花？”
    郁清棠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索性不吭声。
    程湛兮心想她可能是害羞，便没有追问，暗暗计划要不要悄悄买一束花送给她。
    郁清棠经常和程湛兮来逛超市，随着心境的改变，她现在逛超市再也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跟着程湛兮，推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买一些在计划里根本没有的东西。
    远处走过来一对女生，手牵着手，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皮肤水灵得跟小白菜似的。
    一个人推着车，另一个人晃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时不时地含笑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郁清棠只瞧了一眼，便确定这两个人是情侣。
    就像她和程……
    郁清棠轻轻地闭了下眼睛，偏头瞧向程湛兮的侧脸，在程湛兮朝她看过来前又移开目光，看着面前的货架。
    程湛兮转过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线条，眨了眨眼。
    “宝……”
    郁清棠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捂住了程湛兮的嘴，没让她把后一个字说出来。
    这里是超市！
    程湛兮的嘴被她的手捂着，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把第二个字吐在了她的掌心。
    “……贝。”
    热气从掌心沿着奇经八脉流进身体里，上涌到脸颊，郁清棠苍白的脸映出几分红润的血色，墨玉眼眸闪过难为情的神色。
    郁清棠紧紧捂住她，目光微恼。
    程湛兮举手保证不再乱喊，郁清棠才放开她。
    喊是不乱喊了，程湛兮趁四下无人，飞快地低头在郁清棠唇上偷了一抹香。
    郁清棠脑子足足懵了两秒钟，方反应过来，程湛兮已经牵起她的手去下一个货架。
    不止牵，她还晃悠，和刚才迎面走来的那对大学生一样。
    “想吃什么？”程湛兮的声音唤回了郁清棠的注意力。
    郁清棠把视线从两人相牵的手上收回来，看向琳琅满目的糖果，道：“哪个好吃？”
    程湛兮：“宝……”
    郁清棠瞪她。
    程湛兮笑道：“买给你吃的，你得自己尝尝。”
    郁清棠挑不出来。
    她其实是个有点懒的人，不喜欢尝试新鲜事物，更不喜欢做选择，程湛兮非要她自己挑，那她只能放弃了。
    程湛兮又提供了另一个选择：“先买右边这几种吧，回去看哪个好吃。”
    郁清棠听话地拿袋子分别拣了一点，回头看在旁边看的程湛兮，表情期待，有一点儿难以察觉的求夸奖。
    程湛兮给她鼓掌，夸小朋友的语气道：“哇，好棒。”
    郁清棠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旁边路过两个顾客，用宛如智障的眼神看着这对二十七八岁的情侣。
    程湛兮看到那两个顾客的眼神，笑得不行。
    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傻子。
    怎么被当成傻子还这么开心？是郁清棠给她下了蛊吧。
    她一路都在笑，郁清棠很奇怪，问她：“你在笑什么？”
    程湛兮食指伸过去逗逗她的下巴，自然地道：“因为你在我身边啊，我很开心。”
    这无疑是一句情话，郁清棠听出来了，却没有羞赧的心思，她只觉得心里那块石头又重了一些，沉甸甸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程湛兮看着她半垂的眼帘，轻轻地蹙起眉头。
    “郁清棠。”
    “嗯？”郁清棠不动声色吸了口气，抬起眼睑。
    程湛兮望进她平静无波的眼眸里，说：“没什么，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
    “……嗯。”
    小插曲没有破坏二人间的气氛，程湛兮牵着郁清棠的手，差点儿把整个超市都逛了一遍，之所以差点，是因为郁清棠走不动了。
    前往收银台的路上，郁清棠几次停下来，手扶着程湛兮的肩膀休息。程湛兮更希望她直接靠进自己怀里，但郁清棠脸皮薄，做不出来这样大胆的事。
    走走停停地到了收银台，排在她们前面的是那对大学生情侣。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大，不在意外界眼光，当众搂搂抱抱不在话下，排队间隙里，两人里个子高的女生面对面圈着女朋友的腰，时不时低头啄一下女友的唇，腻在一块小声说话。
    郁清棠看到程湛兮的眼神刚从那对情侣身上收回来，心下一凛，默默离她远了一些。
    程湛兮哑然失笑。
    程湛兮最终还是买了花，在郁清棠阻止她之前踏进了花店。
    郁清棠进去也不是，杵在门口也不是。内心天人交战后，她硬着头皮，跟着迈了进去。
    程湛兮挑了几枝香水百合，包在浅绿花纸里，清新淡雅。
    郁清棠在店员起哄的目光下，接过了程湛兮送给她的花。
    是白百合，不是红玫瑰，郁清棠在收下的那一刻，心里涌上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她究竟希望是哪一个答案？
    临走前程湛兮要了张花店老板的名片。
    程湛兮回来前请了保洁，屋子里一尘不染，省下了打扫的时间。程湛兮把买回来的肉菜水果分门别类，放厨房放冰箱，要吃的水果在水下清洗干净，郁清棠把那几枝香水百合插进了茶几上的宽口玻璃花瓶里。
    她看着花瓶里的花出神，没注意程湛兮什么时候进了卧室，什么时候又出来，望着在客厅发呆的她笑了笑。
    程湛兮去厨房做饭。
    半个小时后，家里的门铃响了。
    程湛兮从厨房里探出头，道：“我叫的外送，开一下门。”
    郁清棠没多想，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打开了大门。
    映入视线的是一大捧火红的玫瑰，把整个视野挡住。
    郁清棠愣住了。
    花店小哥从花后面吃力地露出半张脸，道：“您好，请问是郁清棠郁小姐吗？”
    郁清棠点了点头。
    花店小哥把花递给她，露出标准笑容：“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郁清棠脑子转不过来，晕晕乎乎地签了名，花店小哥体贴地带上了门。
    郁清棠抱着花转过身，程湛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
    郁清棠看了看怀里的花，看了看眼前的人，耳旁嗡的一声，脑子里的那根弦倏然绷到了极致。
    程湛兮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认真凝视她，道：“郁清棠，我……”
    她的话未出口便被郁清棠冷静的声线打断了。
    “饭好了吗？”
    程湛兮低头看见她紧紧交缠在一起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笑道：“快了，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郁清棠说：“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你。”
    程湛兮仍低着头。
    郁清棠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呼吸一滞，松开了自己攥着的指节。
    程湛兮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目光怜爱：“乖。”
    郁清棠在她洞察又包容的目光下低下了头，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我先去做饭，你把花放在茶几上，待会我来处理。”
    “你要……”郁清棠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怎么处理？”
    扔掉么？
    程湛兮唔了声，说：“再买点别的花来配，红色太多了，我还有几个花瓶，晚点插好花，你可以带两个放到对面，客厅一个餐厅一个。”她摸着郁清棠柔软的长发，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程湛兮转身回厨房，听到了自己心底传来的低低的叹气声。
    郁清棠抱着花，长久地站在原地。
    程湛兮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两人却吃得颇有些食不知味。
    晚饭后程湛兮在茶几插花，郁清棠坐在小圆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湛兮艺术方面的审美始终在线，郁清棠看来她随随便便的摆弄就能轻易地搭配出赏心悦目的作品。
    程湛兮问她：“想学吗？”
    郁清棠点点头。
    程湛兮让她把凳子搬过来一点，坐到她身边，手把手教她。
    程湛兮没有刻意把她圈在怀里，而是保持正常距离，一边耐心教她怎么运用色彩，一边拣起手边的花枝供她尝试。
    郁清棠侧耳倾听，学得很认真。
    冬夜静谧，客厅里传来轻柔的交谈声，低得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立春已过，草丛里响起不知名的虫鸣。
    程湛兮将一枝沾着清水的绿枝递到她手中，郁清棠接过插进花瓶中。
    程湛兮又拣起一枝。
    在这样轻松舒适的氛围里，程湛兮细细端详过手里的花枝，伸手又递了过去，再寻常不过的口吻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