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欣赏

    等待了片刻，随着艾斯黛尔似乎完成了手上的事情后，她才款款起身。
    起身的瞬间，她的身体显然有些微微的抖动，法术灯光的照耀下，在背后的墙上留下了一个一闪而过的晃动影子。
    似乎是因为长时间坐立的原因，她的身体有些僵硬。
    易水下意识地想要去扶，然而艾斯黛尔自己已然调整好了身体。
    “跟我来吧。”
    艾斯黛尔的声音依旧如往常一般听不出任何异常情绪，似乎在她眼前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让她的心境受扰。
    近乎十年时间的蛰伏、蓄势，让她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没有人能够透过她的外表，看穿她内里的一颗心。
    “吱吖～”
    骤然推开的房门让门口的护卫一惊，今天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完成公务了？
    而跟在长公主身后的易水，更是让两个护卫心中一震——
    啥时候放进去了一个这么大的活人？
    不待他们说话，艾斯黛尔伸出右手做了个中断的手势。
    接着，艾斯黛尔就款步而行，易水亦步亦趋。
    皎洁的月色下，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在地上映出了很长很长的影子。
    “看来你的一路不太平静？”
    一边走着，艾斯黛尔主动问道。
    无论是从暗黑异空间的七大魔神手上救回了一整个帝国的三级卫城，还是在紫虚帝国的边境城市做出了单人屠城的壮举，她显然都是知道的。
    这种事情，其实都是以她的角度来说，很难做成的事情。
    澜山城一战，事实上就是一个必死之局。
    帝国发现地太迟了。
    全城的人都被暴食魔神别西卜先行腐蚀的情况下，无论她在外面做出什么举动，都是抱薪救火。
    只有从内部的基层根源瓦解掉别西卜的契约，才有那么一丝达成的可能性。
    然而，在全城都被腐蚀的情况下，谁来做这件事情呢？
    实力不够的人，去多少就是送多少，徒为别西卜增加力量。
    有那个层次的实力——比如五大圣者的层次，那只会刺激别西卜提前发动。
    面对那个必死之局，艾斯黛尔其实是相当犹豫的。
    她的犹豫——
    就是犹豫要不要派出大军进攻，直接屠城，留出一个空白的城市。
    至于那个城市中所有的居民……既然灵魂已经卖给了魔神，那就直接投身魔神的怀抱吧。
    再亦或者，就是让类似于安东尼一类的圣者过去刺激刺激别西卜，让他直接带着他一整个城市的战利品回到他该回去的地方。
    少了一座城市，却是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事情，也没有了第一种手段那样的血腥，毕竟罪魁祸首可是那位无恶不作的暴食魔神别西卜啊。
    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两种选择，其实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也正因为如此，澜山城的事情，才被她往后一拖再拖。
    而这位自己一直看重的勇者，却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头撞了进去。
    然后，又在仅仅一线的选择中，循着唯一有机会的道路正确且坚定地走了下去。
    最后，在需要实打实的战力时，更是有如神助般，获得了另一个魔神宁愿形体消散也要全力付出的助力。
    这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
    放眼全大陆，恐怕也找不到另一个人，能够完成这一壮举。
    至于后来的紫虚帝国事件，则同样是一个艰难的境地。
    这次事件，事关两大帝国本身之间的关系，且又关系到五大圣者之一的安东尼阁下的弟子。
    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艾斯黛尔当然全部知晓。
    可兹事体大。
    龙蛮帝国的紫荆花家族本就是坚定的主战派，却出了一个一心想要通过和亲来和平的小女儿。
    紫虚帝国内也因为停战的声音，导致有些紧抱着战时光辉不愿意放手的老牌贵族试图用激烈的方式再次挑起战争。
    而安东尼阁下的弟子，却又因为倾慕紫荆花家族的小女儿的原因，被莫名其妙地绞入了这次事件。
    因为涉及到的方面太多，从艾斯黛尔的角度来说，这就仿佛是一团卷成了一团的杂乱毛球，无从下手。
    而偏偏，又是这位勇者，在紫虚那位擅长心机的皇女引导下，一头撞了进去。
    他当然不会站在一个全知者的角度，去整体地审视这次事件背后的一切牵连。
    他只是顺着他抓住的线头，一路坚定地走了下去。
    前方或有万人阻拦，依旧不能动摇他的丝毫信念。
    在一整个事件中……
    安东尼的弟子顷刻之间都有可能化身灭世的魔王，而每一个关键时刻，都被他巧妙地给压制住了倾向。
    代安德鲁出去寻找“祭品”时是。
    时光回溯之旅时也是，或许安东尼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超凡法师，也是一个智慧的老人，可一生没有过爱情的他未必能够知晓安德鲁心底最深处的触动。
    甚至如果限定时间内没有达成约定带着“祭品”回归，也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然而每一次，他都做到了一个在她事后的推演中，再无更好选择的程度。
    智慧么？
    恐怕并不是，这位勇者并不是可以走一步看百步的人。
    他或许热爱思考，却未必可以考虑地周全。
    实力么？
    区区二阶实力的职业者，走在主城的大街上一个法术砸下去恐怕能够砸出几十个。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但就是依靠着身为普通人的局限性才会做出的莽撞之举，以及一个看起来有些固执的灵魂，让他做到了这个世界上再难复制的奇迹。
    在这方面，艾斯黛尔承认……
    敢于将宝押在这位勇者身上的赫尔忒弥斯，在某种程度来说，胆识倒是确实是要超过自己的。
    而此刻的月光下，易水可不太清楚走在他身前半步的艾斯黛尔心中是怎样的想法。
    面对艾斯黛尔的问题，易水只是憨憨地笑了笑。
    由于摸不准艾斯黛尔的心思，他甚至还有艾斯黛尔是在调侃自己一路的意外遭遇的想法。
    “还行吧～”
    艾斯黛尔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不邀功，不炫耀。
    这位勇者也足以配得上他身上背负的使命。
    两人没走多久，易水就跟着艾斯黛尔来到了之前他曾经面见过赤瞳大帝的花园。
    看着眼前熟悉的花园，艾斯黛尔眼神飘忽。
    父亲最后的回忆是这个命运发生转折的花园，她又何尝不是呢？
    只有回过头来审视一切，艾斯黛尔才知晓了当年父亲的苦心安排。
    当大战发展到了一定的烈度时，连他那么一个掌控者，都没有办法再停下战争所带来的仇恨这头猛兽。
    必须要有一个感情宣泄的出口……
    而那个出口，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