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你可以叫我……先驱

    七个祭品终究是没能得到成为祭品的荣幸。
    然而等待他们的的，却是他们更不愿意见到的处境。
    “走吧。”
    安德鲁抱着艾琳莎的身体，对着易水说道。
    至于安东尼，则早已在安德鲁出来之前，便画了道光圈，钻进其中离开了这里。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似乎没有面见安德鲁的打算。
    在安德鲁身后，七个祭品有些迷茫。
    事情败露，大势已去，被当事人作为祭品而弥补那位无辜女孩的生命，是他们希望见到的结局。
    然而这时，事情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易水上前牵住七人，又对着安德鲁问道。
    “去哪？”
    “去完成艾琳莎的遗愿。”
    “遗愿？”
    安德鲁点点头。
    ……
    七位旧日的贵族余温失而复得，这对于赫尔忒弥斯当然是意外之喜。
    在帝国内部的倾轧中，即便是帝国最高的掌权者，有时也不得不服从一些古往今来的规矩。
    而拉亚殿下，也迎来了自己的“未婚妻”。
    让人意外的是，拉亚殿下依然给予了艾琳莎“妻子”的名分。
    眼见拉亚殿下如此对待艾琳莎的尸身，安德鲁终于放下了最后的牵挂。
    “你似乎还有事……”安德鲁看了眼与易水面对面的紫虚皇女赫尔忒弥斯，又对着易水说道:“我在城外等你。”
    显然他还有事情要和易水说。
    待安德鲁离开后，赫尔忒弥斯也挥退了她身后的大小贵族以及亲卫。
    赫尔忒弥斯紫色面纱上，那双画着紫色眼影的眼睛静静地盯着眼前的易水，眼神中波光流转。
    易水微微瞥过目光，这位皇女最喜欢使用一些没有代价的细节，来获得他人的好感，如果不太清楚她的话，很容易被她骗到。
    “谢谢你。”
    赫尔忒弥斯静静说道。
    同样的七个人，在安德鲁手上，和在她手上，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易水摇了摇头，“这是刚才那位法师阁下的决定，与我无关。”
    如今的三大帝国的律法虽然有所细微的差距，但是它们的前身都是来自于埃尔法帝国，那个曾经一统大陆的雄伟帝国。
    无论后人对他的评价如何，他对于这个大陆做出的贡献，都不可磨灭。
    书同文，车同轨……
    第一次给所有大陆人们的心中，建立了一个大家可以统一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的概念。
    他无愧是一个伟大的帝国。
    而关于律法的惩罚条令中，其实是准许受害者的至亲对于罪犯做出合理的惩处的。
    当初易水第一次接触白兰时，那个赏金案件，最终那位贵妇要求易水将白兰以及那个梅开二度的玩家都交给她处理，正是基于这一条令。
    而现在……
    安德鲁自愿放弃了对于那几个家伙的惩处，选择将七个人交还给紫虚帝国，正是讨好紫虚帝国当前的掌权者赫尔忒弥斯极其一系的权贵，缓和龙蛮与紫虚两大帝国之间的关系的决定。
    这是由艾琳莎和拉亚共同率先递出，安德鲁自愿接力，最后由赫尔忒弥斯完全接受的一条橄榄枝。
    三大帝国之间的血仇朝夕之间很难彻底化解。
    民众之间的血仇，贵族自身在战争期间可以获得的利益与扶持……
    这些东西尽管玩家很难接触到，但是切实地在游戏的世界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如果没办法渐渐平息那些仇恨，和平、繁荣，也就无从说起。
    不仅仅是易水等玩家惦记着他们的主线任务——繁荣。
    游戏世界中的每一个npc，也都为着自己的家园而努力。
    此刻，听到易水自谦也是事实的话语，赫尔忒弥斯不置可否。
    这是那位法师的决定没错，但是易水在其中的作用也不可忽视。
    她可以看得出来，那位法师的决策意见，很大一部分程度上，都受到眼前这位勇者的影响。
    “我很羡慕艾斯黛儿姐姐。”
    没人知道赫尔忒弥斯此刻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多少，连易水在对方真挚的语气下，都不由得将戒备心放到了最低。
    只有赫尔忒弥斯自己知道……
    如此感叹般地轻声说过之后，赫尔忒弥斯似乎收起了理性的一面。
    “这是为了拉亚给你的奖励。”
    【叮~你获得了1000枚金币。】
    【叮~你获得了100万经验。】
    【叮~你的紫虚帝国声望+1000。】
    “另外……”赫尔忒弥斯自自己的脖颈间，摘下了一枚项链，递向易水。
    “那天在圣典里的时候我说过，你的身上似乎背负了什么使命，既然艾斯黛儿姐姐完全信任你，那么这个使命，就交给你了。”
    易水接过似乎还带着些许体温的银色项链。
    纯银的链子下吊了一枚不知道由什么金属打造如同天鹅般造型的挂坠。
    在四周灯光的照耀下，天鹅挂坠上镶嵌的那一枚酒红色的宝石，闪闪发光。
    【叮~你获得了任务物品——紫虚皇室信物。】
    紫虚皇室信物：其中似乎残存了一缕帝王的残念……
    帝王残念？
    易水回想起了最初接受远古隐秘任务链，以及激发龙蛮帝国赤瞳大帝时的景象。
    那时，似乎也是赤瞳大帝的一缕残念。
    所以……
    果然有联系的，是么？
    既然如此，那么想必，圣辉帝国皇子那里，也会有着类似的信物。
    一念及此，易水终于摸索到了些许关于自己的长期任务链——远古隐秘的些许头绪了。
    由三位大帝共同守护的一个秘密，甚至可能连三位新帝本身，都不曾知晓。
    如今已然可以确认自己的长期任务链——骑士之路的最终奖励应该是隐藏职业一类的奖励了。
    却不知道这条长期任务链的最终奖励，能是什么？
    毕竟在重生前，连怎么完成这种长期任务链的线索都没有，自己现在已然走在了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上，自然也就没有了可以借鉴的先例。
    但无论如何，身上的任务，是越来越多了。
    在这个世界中活动程度越大，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也就越紧密。
    或许就像是眼前这位皇女殿下所说的一样吧——
    这是自己的使命。
    没人可以替代。
    易水礼貌性地行了个礼节，就打算告辞。
    眼前这位皇女是一个公认的石女，面对这种纯粹只计算利益得失的绝对理性npc，没有丝毫讨好的可能与价值。
    “等等。”
    赫尔忒弥斯的声音让易水打算转身的动作一顿。
    “刚才那些是你应得的奖励，现在……是我私人的一点心意。”
    说着，赫尔忒弥斯对着天空伸手一引，淡紫色的纱衣顺着她白嫩的手臂轻柔地滑下，金碧辉煌的吊顶上，顿时显示出了星空的灿烂模样。
    而一道璀璨的星光，就自群星之间直射而下，落入赫尔忒弥斯高举的手掌之间。
    由赫尔忒弥斯牵引而来的星光被她轻轻推进了易水的体内。
    【叮~你获得了永久状态——星之祝福。】
    星之祝福：镶嵌于星核中的星石等级恒等+1，星力特性等级恒等+1，星石效能增幅10%。
    这……
    逆天。
    闻所未闻。
    游戏中确实有一些永久的状态加持，曾经烈焰战刃受到的“玉灵之体”就是这种。
    这种奇遇在游戏中相当罕见，一万个玩家里面不知道能不能有一个玩家可以获得游戏世界中npc给出的加持。
    但是在易水稀少的见识中，对于星石的增幅，却是第一次见。
    等级永久额外+1，星力特性等级恒等+1，同时所有星石效能提升10%。
    这……完美配合自己选择的处女座星石啊~
    嗯……除了第二条有些许的浪费。
    易水收到信息提示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傻眼。
    而且，相较于这祝福本身的效能，易水更加惊讶于——
    这是第一次有人从赫尔忒弥斯身上薅出了额外的羊毛。
    自己创造历史了。
    自己拿到了赫尔忒弥斯的第一次了！
    石女你变了！
    ……
    易水走后，自里间里又走出了时常跟在赫尔忒弥斯身边的那位青年骑士。
    “殿下，您……”
    “值得。”
    “他只不过是一个二阶的职业者而已。”
    “他的未来，有无限可能……”说着话的赫尔忒弥斯，眼中有着淡淡的紫色荧光，“而且，未来，说不定我们还要求助于他……”
    ……
    易水在离开赫尔忒弥斯在边境城市鳕鱼城的行宫后，又直奔城外。
    不知是自己的1000点紫虚帝国声望发挥了作用，还是受到了赫尔忒弥斯提前打的招呼，在深夜的这种时候，边境城市这种要地，易水也可以进出自如。
    曾经有边境城市的玩家抱怨过，在边境城市虽然打架打得爽，但是行动很受游戏世界规矩的限制，对于那时候还是一个盗贼的易水来说，印象很深……
    彻底打消了易水一颗对于pk那炙热向往的心。
    城门外的树林下，一个法师那消瘦的身影静静地等在那里。
    “你来了。”
    易水点点头，静静看着安德鲁，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我要走了。”
    “嗯。”
    易水有些疑惑，就这？
    “对于人族来说，存在先于本质。
    我们每个人自一片茫然中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初时，每个人都如同一张没有颜色的白纸，没有灵魂的木偶。
    等到有了‘我’这个概念后，才算有了真正的思想，真正的灵魂。
    而后在短暂的一生中，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
    人类以肉身诞生于这个世间，终其一生都被困在名为肉体的躯壳之下，就连看似完全自由的思想，很多时候也被肉体而决定。
    外界的刺激、身体的反馈，一切人类的自由选择都是一个复杂系统的混合产物。
    这是人族的限制，人族的桎梏……也是人族一切的精彩。
    而一朵花之所以美丽，在于它曾经凋谢过。
    我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或许艾琳莎知道……”
    “等等。”易水不由得打断道。
    他怎么越听越不对味。
    安德鲁话里话外的意思……
    分明就是一句话——做人是有极限的……
    所以……
    “你该不会？”
    安德鲁温和地笑着，一如易水初次见到他时一般。
    “她先去了那个世界，我想，我该去找她的。”
    “这……”
    易水张大了嘴巴，而面对眼前这位强大的被称为安东尼继承者的超凡法师，他没办法做得更多。
    可以说，只要不是安东尼本人在场，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几个人能阻止他想要做什么。
    “年轻的勇者，希望有一天，我们还可以再见。”
    温和的笑容中，安东尼的身体自脚下，向上开始逐渐变淡……
    由淡，至透明。
    最后，只剩下了些许如同水纹般的人体造型。
    安德鲁把手抬到了自己的眼前，声音自易水的心中响起。
    “这就是艾琳莎的世界么……”
    “你……”
    易水讷讷无言，对于眼前这个如同谦谦君子，却又热情似火的超凡法师，什么言语在此刻似乎都有些苍白。
    一道闪光划过，易水回想起了最初的那无数复苏的骷髅怪，以及三只特种亡灵对于光幕的膜拜举动……
    灵机一动间，易水连忙问道。
    “你还叫安德鲁么？”
    “安德鲁？”
    眼前身影的声音直接在易水的心间响起。
    “不……既然舍去了身体，那么这个名字就应该跟着身体一同消失。
    从今天起，你可以叫我……先驱。”
    亡灵先驱！
    竟然是他！
    果然是他！
    就该是他！
    日后率领亡灵大军反攻人类，造成了人族惨痛伤亡的罪魁祸首，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那个漠视生命，对于一切人类的美好事物视而不见的亡灵先驱……
    曾经温润如水，儒雅随和被视为安东尼唯一传人的生命系超凡法师……
    两个看起来完全对立的形象在易水的脑海中纠缠不休。
    一瞬间，易水陷入了巨大的自责当中。
    亲眼见证大boss的诞生，而没能够阻止……
    是自己在这一整个事件之中，还有什么没有做到位的么？
    还是他的诞生自艾琳莎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然全部注定？
    “沙……沙……”
    来人刻意发出的声音，让易水的眼神一下子有了焦距。
    看向来人的一瞬间，易水忍不住质问道：“为什么不拦住他？”
    安东尼摇了摇头，抬头看向了星空。
    “我不可能拦住他一辈子。而且……”
    安东尼低头又盯住了易水的双眼。
    “你真的觉得他身为人类时所经历过的一切美好，抵不过另一个世界的漫长侵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