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傅白的加入后,局势迅速扭转。凌鸿仙尊不愧仙尊名号,一招剑雨腥风,半数以上的妖龙都被拦腰斩断。白虎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有经历过前面两次大战,对傅白的实力了解不多。他只听仙界资历比较老的仙人提过,当年傅白尚未封仙之时,手起剑落,十里内的妖魔瞬间被斩杀个七七八八,简直行走的绞肉机。
彼时的傅琼尚未叛乱,他和傅白配合,所向披靡。这对双生子的出现曾为凡界带来诸多希望,冒山君记得那老仙人提起傅琼时,无限惋惜的语气。
傅家双璧,冠绝天下。
那样璀璨的双子星,最终一颗陨落,另一颗的光芒也在日渐黯淡。
妖龙们见识到傅白的厉害,不敢再擅自出手,最后选择临时撤退。平静下来的战场到处都是尸体,冒山君带领族人清扫战场,把那些阵亡的将士们的躯体搬走。
他一抬眼,看见战场中孤身的傅白,一股冲动从心底涌上来,他化作人形,一巴掌拍在傅白的肩膀,正色道:“傅白,别死啊!”
“?”
傅白像看鬼一样地看他。
战役结束之后,一人一虎回到军营内。傅白说,妖龙的实力已经要比之前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妖强大许多,恐怕傅琼要从试探和消耗为主的战术,转为进攻了。他方才又想了想,这些日子傅琼没有急于动手,恐怕也是在处理黄泉内部的诸多事宜。毕竟黄泉界和其他两界相比,势力杂多,凝聚的力量不够。傅琼又被封印多年,难保有一些会起了夺位的心思。
据傅白的了解,妖龙一族有很多支,它们大多归顺了傅琼,是他较为信任的部族。现在傅琼肯把它们放出来,那应该是黄泉内乱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对我们来说,不算是个好消息。”傅白下定论道。
冒山君又变为白虎,原形让他的行动更加自如。他在军营里来回踱步转圈,忽然虎头一转,看向傅白,表情有点傻气。
他问:“傅白,我其实一直有点疑惑。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进入黄泉,把他们打下来呢?虽然这样的做法简单粗暴了点,但也是以绝后患啊!”
傅白拍拍他的老虎脑袋。
“不是我们不想,而是不能。”
他站起身,来到烛台旁边,挑了挑烛心,柔和的光线在他的侧脸打上暖色。
“黄泉内部十分复杂,本身地势便凶险,易守难攻。而且那里充满瘴气,对仙人算是一个致命的杀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黄泉有它自己的气运和命数。按理说,他们族群众多,经常发生冲突,很难联合在一起。但偏偏在这两次大战中,都出现了能够统帅黄泉的人物。”
冒山君傻愣愣地点点头:“傅琼我知道,那在他之前的黄泉之主呢?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号。”
“他么,他……”
提到这位曾经的黄泉主宰,傅白一时语塞,竟不知该怎么去定义他。
那已经是一段被岁月遗忘的记忆了,再次回忆起来,十分艰难。他拼凑着那些碎片,试图还原那人的模样。
对傅白而言,那人是他拼尽所有要打败的死敌,是屠戮人间的罪魁祸首,是别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无心无情的鬼魅。
但鲜有人知道,在很久很久前,在傅白还未走上战场前,那人还曾在傅家庭院那棵梅花树下,一招一招地教他剑术。
傅白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解。白虎见他出神,就用脑袋顶了顶他。傅白把手掌搭在白虎的头顶,良久才找回声音。
他说,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
持戒仙君和白柏在龙蟠城内。
他们隐去身形,站在了城中最高的屋顶,向下俯瞰。街上人来人往,百姓们对已经潜入的灾难全无所觉,但在此时的二人眼中,这龙蟠城仿佛被倾倒了漫天的乌云,瘴气甚至能够翻涌成浪,可见它们已经积攒了多么厚。
持戒从袖子里取出四支竹笏,将其抛向空中,竹笏受到力量牵引,自动扎在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面有淡金色的文字一闪而过。这是一个清瘴的阵法,阵法启动后,城中的瘴气在迅速地消散。
“这样瘴气就清除了?”白柏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还没有,”持戒仙君摇头,“这个阵法只是暂时镇压了城中瘴气,但不是根治之法,我们还是要寻找源头。”
“这个源头真的藏了如此之深?”白柏费解,“连二位仙君也无法将其挖出来?”
持戒回说:“这说明此番前来布阵的人,道行至少与我二人不相上下。有可能是黄泉二使四君其中的一位,甚至有可能是傅琼本人。白柏,这次我们不要分头行动。上一番的搜索能锁定几个位子,我们重点来查这几处,有什么事情可以边查边讲。”
“哦,好。”
白柏听话地跟着持戒仙君从屋顶飞身下来,两人先奔赴最远的一个怀疑地点。持戒仙君和白柏之前见过的那些仙人气质很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仙界的空气十分自由,仙君们的个性都十分突出,典型就是以傅款、华阳为代表,性格差,不服管,一不小心就搞出点大动静。像广陵这类的仙人,虽然没有那么跳脱,但他们的心思深沉,很难猜,也不是好相处的。和他们相比,持戒仙君似乎表现得很“普通”,人却靠谱办事作风很有傅白的风格。白柏随口问了一句持戒和傅白的关系,持戒难得笑了。
“凌鸿仙尊是在我之前的持戒仙。那时仙界没有专门管理律法仙条的仙人,就由凌鸿兼任。后来才是我。仙尊算是我的半个师父。持戒仙在仙界很不讨好,哪里都不欢迎。起初仙尊为了帮我树立威信,没少出手管治仙人。有了他的大力帮忙,我才能顺利接下这个位子。”
傅白的“管治”绝对非同一般,白柏想到他的雷霆手段就有些发怵。虽然他没有真的做过傅白的师弟,但他听过很多传闻。
持戒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他余光瞥见白柏的表情,笑问:“怎么,你是不是也很害怕他?”
白柏想说,开玩笑,我会怕。
但不行,他没有那个勇气说出口。说起来他之前不知道傅白身份,还利用过他几次。现在想想冷汗都直流,万幸傅白从来没有找他算账。
“仙尊为人虽然严厉,但他算得上是整个仙界心肠最好的人了。”
“真的?仙君你不能仗着我是区区凡人,就拿话诓我吧?”
“我从不诓骗别人,”持戒仙君言出法随,所以不会妄言,“如果你听说过傅白的过去,那你就会知道,没有人比他更仁慈。”
随即,他想到什么,又补充说:“但或许,也没有人比他更绝情。”
白柏放出了十几只附了灵力的纸人,让它们满地乱跑,寻找瘴气源头。同时还不忘跟持戒仙君搭话:“这话听起来有些矛盾?我和傅白师兄的接触还不算多,我想,他应该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他重情义是不假,但前提是,别人不要抓住这一点来伤害他。”
持戒仙君又从袖子里摸出了几支竹笏,一边布置着小型的阵法一边道。他背对着白柏,这让后者看不见他的表情。
“仙尊已经承载了太多不堪的记忆,很多次都到了他应该退出的时刻,但是仙界无人,又不得不让他顶上。所有人都在看傅白受苦,所有人都没办法帮上他的忙。哪怕他们曾经都接受过傅白的善意,在困厄时被他挽救,被他提携……我也是他们其中之一。”
啪地一声脆响,让白柏从刚才那番话中惊醒。
“什么声音?”
持戒看着手中不小心捏断的竹笏,把它收回袖子里,又若无其事地更换了一支。
“没事,我们继续找吧。”
他的脚程加快,白柏才回过神,就只能看见持戒仙界玄色的衣角消失在墙的另一面了。他连忙跟上。
持戒和白柏在城中搜寻之际,檀斋仙君和太子也到了国师府。要说这老皇帝对国师是真的好,看这深宅大院,不知道当朝的亲王们能不能有这个待遇。
檀斋他们刚到,就正好撞见国师的轿子从府邸抬出来。檀斋赶快拉着小太子找地方躲。风吹过轿帘时,他看见里面坐着的人一身白衣,脸上蒙了一张银色的面具。
“什么玩意,搞得神神秘秘的。”
檀斋小声嘀咕一句,那国师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戴着面具的脸微微往旁边偏了一下。檀斋眉头一跳,随即又想到,幸好他刚才情急之下还没忘记开隐身的仙术,这完全是身体记忆。那个国师,应该看不见他们才对。
果然,轿子里的人只是随意地向他们的方向扫一眼,没怎么在意,也没有命令轿夫停轿。等他们走后,檀斋才拉着小太子出来。
太子头上还顶着两片绿叶,迷迷糊糊的,问檀斋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是追着国师,还是怎样。
檀斋摸下巴一琢磨,那个国师搞不清楚来头,冒然跟过去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如他们现在国师府上搜查一番。
“但他那边也不能跟丢了。无碍,本仙……我有办法。”
檀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香,要说这神仙的袖子里,真是什么都能装。他点燃三支香,在半空画了一圈,那一缕青烟化作两个小小的人形。它们从半空中跃到地上,跳动两下,和檀斋挥挥手道别,就跟上轿子走了,还挺有礼貌。
小太子看得目瞪口呆,这让施了小把戏的檀斋仙君不免有些得意。
“雕虫小技罢了,走吧走吧,别在这里耽搁太久。”
又重新施了一个隐身术,檀斋带小太子进入了国师府的大门。
国师的府邸很大,里面的布置摆设,一看就很贵。檀斋不太懂人界的这些古董能卖多少钱,但他自己的仙府本身就有很多宝贝,他是个识货的,一眼就能看穿它们的价值。
“你那个爷爷,对这不知道从哪路冒出来的国师,是不是也太好了!”
檀斋跟旁边的太子小声嘀咕道。
太子也被里面的东西晃花了眼睛。他摇摇头说:“陛下从未跟我提过现在的国师,这赏赐貌似也不是明着赏的,有可能大半都是陛下私下里赠与。”
看着看着太子也觉得,他的皇祖父怎么会对一个外人这么关照?皇帝陛下是个多疑的人,哪怕对自己的子嗣,对自己的宠妃和最倚仗的臣子,也从未有过这种待遇。
要么就是这个国师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么就是他真的很有本事,能让皇帝对他交付全部信任。
檀斋虽然眼馋,他想他们这些仙人也算是为仙界出了不少力,什么时候帝君能发发善心,也对他们好点。不用别的,年假多放几天就行。但他也只是想想,不敢多嘴。他还没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要搜查国师住的地方。一般来说,对于一个臣子最重要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的卧房,另一个是他的书房。
檀斋对小太子说,我们就着重去查这两个地方。
另一面,持戒和白柏也忽然有了大收获。他们这一番搜得要比之前仔细许多,也发现了很多上次疏漏的细节。白柏的身子没入了瘴气残留痕迹最重的地方。这里是城中一户商人的家,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堆放了很多旧的家具,白柏就在这里有了新发现。
原本他差一点就要错过了,但不知为何,直觉告诉白柏这里可能有点东西。于是白柏即将要离开的脚步又转了个方向,重新回到这堆破旧的家具前面。
他动用灵力,无声地把家具搬开。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破旧的布偶。那布偶能看出来是个小老虎,就是过年时,地摊上经常卖的那种喜庆版。老虎的四处都打着补丁,可见它已经有年头了,但它的主人,又始终舍不得丢掉它。
这布老虎,又是从何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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