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一转,第一对被指中的就是四长老白旭和傅白。
白旭打量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大酒盅,此刻两个酒盅里的小酒杯数量已经确定下来。他望了望傅白,傅白坦然回视,毫不避讳。
反正是由白长老先选。
白旭心想这不过是个游戏,再加上第一局,没必要如此谨慎。于是他随便指了左手边的酒盅。
“我猜这个多。”
“那我就猜另一个多吧。”
傅白如他之前所说,选择了和白旭相反的答案。酒盅揭开,里面的酒杯分别是五杯和三杯。
四长老猜的是正确的。
傅白没犹豫,喝下三杯。
众人一看,傅白这么干脆地服输,没有动任何手脚,也就跃跃欲试起来。
其实傅白的本意,也就是助个兴,把气氛炒热,没打算真的灌醉谁。
但不知是谁第一个提出来的,输的人,把酒盅里所有酒杯中的酒都喝光。这个提议一出口,就杯好几个人附和,傅白都没来得及阻止,那边就已经开局了。
这么玩几圈下来,除了没沾酒的傅青青,和运气比较好赢的次数多的傅白,剩下的人,全部喝趴了。
“咦?长老他们怎么都醉倒了??”一直埋头苦吃的傅青青终于舍得抬头,嘴里还叼着半个鸡翅。
“谁、谁说我醉了?我没醉!”二长老朱越用手拍了一下桌子,“扶我起来,接、接着玩!”
四个长老里面三个都在胡言乱语,还有一个在睡觉。掌门唐悟还算好的,知道自己不胜酒力,把师弟和徒弟们扔下,一个人回去睡了。
韩九和孟昭平也醉的不轻。孟昭平醉了之后,伸手到衣襟里,摸出七枚铜钱,在桌子上码了整整齐齐的两排,然后再一个一个拣在手里,再码。韩九则四仰八叉靠在椅子上,瞪着眼睛望着脑瓜顶,以为自己是只青蛙,不停地鼓腮帮。
看着一屋子醉汉,傅白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召唤出一排力士菇,让它们把人抬到各自的居处,别瞎折腾了。
傅青青吃饱喝足,还来了一碗酸梅汤。她摸摸肚皮,满足地叹气。
“终于吃饱了。”
“怎么,我不在山里这一段,谁短你吃喝了?”
“没啊没啊,但没有机会这么敞开了吃嘛,哈哈。”
小师妹心满意足地笑笑,然后捏着傅白的衣袖,抓了她大师兄满袖子的油。
“大师兄,你背我回去吧?我撑得走不动了。”
“你以为自己多大了,还是四岁呢?能不能考虑一下你日渐老迈的师兄。你现在的体重,师兄真的爱莫能助啊。”
傅青青气咻咻地哼声。
“师兄你不能嫌我胖!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嫌我,你也不能嫌我胖,知道不?”
“为啥。”
“因为你是我最亲最敬的大师兄啊!师兄你看看你可怜的师妹吧,我都瘦得没力气走路了……”
傅青青一边说一边演,像个失去支撑的皮影,哗地散在椅子上。
傅白笑了。
“行了,你也别演了,我背你一段。你自己也走走,消消神。”
“嘿嘿。”
傅青青奸计得逞,麻利地爬到傅白后背上。
傅青青的梨花小居距离掌门的居所不远,傅白背着她走,一路踩着月光。
小师妹的嘴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安静,这会儿吃饱了饭,她又开始叨叨叨。
“师兄,山下好玩嘛?”
“嗯,还行吧。有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
“哇,那你这次肯定有很多好玩的经历吧!说说呗!”
傅白略去那些仇恨、危险和遗憾,只给傅青青讲了有座山庄的气派、为绣像伞选主时的场面,还有鬼哭城盛大的阴嫁。傅青青听着惊呼连连。
“好厉害,没想到师兄你这次下山经历了这么多事啊!”
听出她语气中的羡慕,傅白问:“小师妹也想下山游历?”
“想啊想啊!”傅青青猛点头,但又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长老们都不让我走出山下的镇子,每次还必须得有门派的弟子陪着。师兄你也是!你要求最严格!”
“师兄这也是为了你好。外面危险那么多,你能保护好自己吗?等你长大了再出去闯荡也不迟。”
“师兄你怎么像个老婆婆,好唠叨……”
“还嫌师兄唠叨?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姑娘,师兄我早就一视同仁,让你跟三个师弟一起修炼,别天天好吃懒做。”
“啊!师兄你又说我懒!我生气了!”
“气吧气吧,生气容易变老。变老就嫁不出去了。”
“哼!等我嫁不出去我就赖着师兄一辈子!哼!是不是怕了!”
“怕了怕了。等什么时候让人给你介绍个好男人吧,别折磨师兄们了。”
傅青青得意了一小会儿,鼻子要翘到天上去。她听见傅白在笑,于是扭过上身去看他的侧脸。
“大师兄,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嗯……”傅青青冥思苦想,“好像,好像变得比原来柔和了?”
“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真的!你别不信!你原来就好像一块冷冰冰的石头,除了咱们雷劫派的人,别人怎么样你都不带关心半点的!连八卦都不听!”
“我现在不也这样?”
“现在不一样了啊!你看,你已经认识了其他门派的弟子,比如说……云踪阁吧!你也有朋友了,就是今天在酒桌上那两个。像原来,你带朋友回门派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的!”
傅青青叽叽喳喳地在大师兄耳畔说话,身子还动来动去,小孩子似的。
傅白问她:“你是不是以为大师兄现在把精力拨出去管别人了,就分不出精力管你了?”
“哇,你就这么想你小师妹的嘛!大师兄,我太伤心了……”傅青青演了一会儿,唉声叹气的,造作非常。
良久,她幽幽叹了口气。
“师兄,我就是不想你那么孤零零的。”
“嗯?这个请师妹放心,有你们在,师兄我每天的日程都挤得满满的。”
“不是这个事啦!哎呀,师兄你又打岔!”
“好好好,师兄不说了。”
傅青青说着说着就困了。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伏在傅白的后背上,嘟囔了一句。
“我大师兄傅白,天纵奇才。万一孤独终老,那多可怜啊……”
傅白无声地笑笑,把小师妹的身子往上掂了掂,背稳当点,然后一步一步往梨花小居走。
梨花小居的梨树,是傅青青七岁那年,几个师兄亲手栽的。如今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花瓣纷纷飘落,像落了一地的雪花。
其中一瓣点缀在傅青青的发辫间。
当年那个不及师兄腰高的小丫头,时间一晃,就长大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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