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竿夫眼瞧女人下了竿子,慢慢往台阶走去,心中不禁感叹,这女人身材真是他妈咧的好,高高低低高高,水蛇样的骚腰还扭来扭去。
他们像木头般戳在原地,挪不开溜溜喷火的眼珠,良久才心满意足地说了句,“巴适!(漂亮)”
林瑾从医科大参加完毕业典礼,匆匆赶回家,先是坐了滑竿至岸边,接着换渡轮,到了南岸又是滑竿,坐得她腰酸背痛,索性下来自在走着。
她姗姗步进一座三层洋房。那洋房唯恐东洋人的炸弹,外墙刷成深石灰的暗色,掩着里面极精致的嫩芽h楼廊。
花圃里香石竹正逢期,紫红粉白,伴着卷曲翠叶,艳艳迤逦着大半园子。h漫漫的木架子,凌霄花壁虎式地攀着,柳橙色喇叭小花,努力叫嚣地直b深厚云层。
林瑾打万花丛中拂过,却在一棵茂密香樟树前止住脚步。五年前,这树还瘦弱,现在倒也郁郁葱葱了。
五年,时光瞬息竟如流电般飞快。
她进了门,就有穿y丹士林大褂的漂亮女佣迎过来,恭敬地唤,“太太回来了。”
林瑾朝她点点头,问,“心心呢?”
“小小姐在上钢琴课。”女佣接过林瑾手里的漆光皮包,又讨好地问,“太太饿不饿,要不要煮碗抄手先吃着?”
这女佣跟了林瑾几年,倒是很了解她的口味,她最喜欢吃重庆的抄手,不放红油那种。
林瑾摇头,径直往二楼最南面的小房间走去。
一进门,便见简母正在和七八位银行家太太唆哈,雪亮灯光映在圆桌,上面堆着小山高的法币,窸窸窣窣的洗牌说话声,此起彼伏。
林瑾笑着和她们逐一打招呼,而后乖巧坐在简母身旁,素手从果篮捡起枚红苹果,慢慢地削着。
赌桌台上,已散到第五张牌,场面上有人加注,也有人弃牌。
林瑾瞄到坐于她对侧的王太太,面前支票簿子,已写好数字,盖好印鉴。王太太此刻正撕着支票,准备丢到赌池子里火拼。
这王太太的先生也极爱赌博,弄得自家银行一屁股亏空。林瑾很明白,这支票大概是空头,不作数的。但在赌桌上,若有人赢了支票,却兑不到款子,这后果只好由主人家的一力承担。
她很不愿意简母受这损失,因此手里悠悠削着苹果,眼眸却看向王太太微笑,“王太太总是爱拿大数字压人,不过是小玩玩罢了。”
旁边围拢的好几位银行家太太,也忙着帮腔,“还是现金结算容易。”
王太太的柿子脸绷不住了,面颊子潮红红,灰扑扑。她站起来,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去打电话,让人送现款子来。”
她前脚离开房间,后脚桌上的女客们就嗤嗤笑起来。简母伸手揪着林瑾腮,佯怒道,“你这张嘴!”
简母对这种小数额,实在看不上眼。不过有人替她说话,避免她的损失,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房间里正说笑着,由远及近,传来软绵绵甜辣辣的叫声,“妈妈妈妈妈妈……”
众人寻声望去,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上穿着洋红连衣裙,肩膀处用银线绣着大朵大朵槐花,腿上是糯米白的丝袜,蹬着圆头皮鞋,像铃铛般轻快地跑。身后簇拥着好几位,气喘吁吁的年轻女佣。
“妈妈,你可算回来了。”简心扑在林瑾怀里,贪婪闻着她身上的脂粉香。
简心是在重庆出生的,平日带她的女佣大都是本地人,因此她也带着浓厚川音。林瑾很喜欢听她这样说话,甜丝丝,又带着鲜辣椒的微呛。
“妈妈,你毕业了吗?以后可以留在家里陪我了吗?”简心摸着林瑾绸缎旗袍上的金线蝴蝶,大眼睛扑闪扑闪地问。
林瑾点头,笑着把她搂进怀里。
王太太正是此时回桌的,她看着众人哄笑,神色愈加阴沉。简心见状,连忙迈着小腿跑过去,挽着王太太胳膊,十分亲昵地晃着,“阿姨,你长得真漂亮……”
王太太不太好意思和小孩过不去,面颊子只得浮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宾客们又赌了几轮,正值饭点,女佣来请入席。
简家的晚餐,一向是隆重而盛大的。几位女客看着彩花玻璃装着的海鲜什锦拼盘,便知这都是坐飞机,枪林弹雨来到桌上的。
有钱人,果然无论去哪里,都是有钱的。就算来重庆避难,也还是这样的奢靡。
简溪正捧着一碗嫩j蛋羹,混着米饭,小口小口喂着简心。其实简心早会自己用筷子,不过她喜欢爸爸这样喂她。简溪对此也非常受用。
王太太在赌桌上碰了林瑾钉子,现在当然要报复回来。她夹了一片鲍鱼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然后看着简溪和简心笑,
“简先生真是疼爱女儿。不过我听别人说,女儿长得都像父亲。简小姐却不是很像呢。”
简溪迅速敛起不悦,待简心咽下口中米饭,又拿餐巾替她擦拭嘴角。方得了空,抬眸望向王太太,温文尔雅回,“我倒是很满意,女儿长得像我太太。”
“是啊,我长得像妈妈,以后再有个弟弟像爸爸。”简心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
简心的话倒是逗乐桌上众人,大家纷纷向她打趣,是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王太太脸上也讪讪陪笑,觉得自己无趣极了,只默默低头吃饭,再不发一言。yùsんùщùЬīz.¢óм(yushuwubi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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