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拜见王公。”这一日,燕小乙匆匆跑到王又山府上。
“小乙,看你匆匆忙忙的,可有要事找华哥儿?”
“回王公的话。是河南府孔通判唤十三郎过去,说是有要事找他。”
“华哥儿在后院练刀枪,你赶紧去寻他,不要误了上官的差事。这些日子他日日夜夜苦练,都忘记还有县尉这桩差遣了。”
得了燕小乙的报信,曾葆华换了一身常服,急忙赶到了河南府。
“十三郎,官家和三省有关于内侍省的旨意下来,你可知?”孔捷开门见山道。
我知道个屁啊!这些日子我忙着练习,连上街巡逻当值都是能省则省,反正转正了。可话不能这样说。
曾葆华拱手答道:“回孔通判的话,小的一直街上巡逻当值,这等事关重大的诏书,估计刚传到胡县令那,还没传到下官这里。”
孔捷也是这么一问,继续点头道:“官家感于先帝在宫里豢养大量嫔妃、伶人、宦官,耗费巨额资财。为节省开支,俭财养民,下诏宫中只留内职女官一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一百人、鹰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其余全部裁撤。优先选用年老旧人,年轻宫女全部放还回家,无家者则许配良家婚配。内侍省等属下诸司使务有名无实者也全部撤销。”
这事曾葆华听说过,都传了好几个月。只是其中牵涉甚多,迟迟没有下文,想不到现在终于落定了。
等到孔捷中间停顿了一下,曾葆华连忙说道:“此事下官听说了,官家圣明,体恤民情,有舜尧仁德之风。”
孔捷伸出手微微压了压,淡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按照此诏,内侍省裁撤的中官黄门有九百余人。只是这些人出宫后也无家可归,无营生为计。宣徽院使孟公求情,请求将这些中官安置在北都,守旧宫故庙。枢密院使安公也上书求情,官家就允了。限这些裁撤的中官五日内悉数上路,可携带各人财货,各州县协助无阻。”
曾葆华静静地听着,这些事跟自己毫无关系,孔通判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把自己找来,肯定是下面的事情跟自己有关联。
“十三郎啊,这些内侍省中官安置北都,大家都知道是贬斥,按制需要派军押解。只是这些中官,都是官家家奴,关乎天家颜面。且他们又没有确凿罪名,派军押解,谁都不好看。所以阁相们的意思就是叫我们洛阳河南两县,由县尉各带五十巡丁弓手,护送这些中官到北都,这样大家都交待得过去。可是...”
我就知道还有个可是,好像古往今来当官的,不说这个可是,这话就说不下去。
“河南县只有一位县尉,东西两厅的差事都兼着。所以这差事就要十三郎你跑一趟。等你从北都回来,已经开春,徐大郎贤侄应该也从凤翔回京了。”
“下官领令!”
从府衙出来,曾葆华回头眺望,为什么每次我到这府衙里来,都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这到底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呢?还是这些上官的官场智慧确实比自己高?
当晚,在皇城某处偏僻的阁楼里,这里人头涌动,坐在上首正是江佐恩,两边有王至道、谷末等人,内飞龙厩有官职品阶的都在场了。
“大家伙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江佐恩尽量保持着威严镇静,但是坐在他左右的亲近之人都看出他眼角里的不安。
“朝中有奸人向官家进谗言,中伤我等内侍忠义之臣。幸好官家圣明,又有孟公等贤臣维护,才不至酿成巨祸。为避嫌,我等内侍省大部北迁北都,请守太庙祖陵。至道,你说说安排。”江佐恩说完后就默然不做声了。
王至道朗声道:“我等内飞龙厩二百六十九人,加上内坊局其它衙门还以及内府、内仆等局内侍黄门,合计八百七十六人。五天后三更收拾行礼,四更集合,五更出发。谷末,”
“属下在!”
“你为先锋部署,率力士四十人在前开路。”
“遵令。”
一一安排下来,站在江佐恩身后的韩顺眼珠子一转,忍不住低声问道:“亲耶耶,我们飞龙厩在城外还有数千良马和数百杂役,该如何处置?”
“那些自有捧圣军去接管,休得多生事。”江佐恩挥挥手道。他扫了一眼众人,发现大家情绪低落,心不在焉。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曾葆华回到西厅,交待郭延义从名册上选五十名民壮,先集合训练几次。又让闻师道移文去东厅,备好五十人的粮草行装,准备五日后出发。
“华哥儿,普三郎来了,还随了一位脚夫来,挑了一担钱,说是从韩顺那里讨还回来的。”
“唤进来!”
“小的见过曾县尉,给官人请安见礼了!”这一回普三郎的态度要谦卑许多,与往日里四分恭敬、三分矜持、三分不卑不亢截然不同。
“哦,普三郎,今日为何有空来衙门了?可是有事?”曾葆华猜出他态度变化的原因,不过表面上还是如往常般的语气神情问他。
“回县尉的话,小的不辱使命,把韩顺那崽子欠官人的债都给要回来了。”普三郎微弯着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往日这笑容只有对着他义父江大使时才会有的。
“哦,两百五十贯他都还了?”韩顺欠了六百贯赌债,普三郎分了一半的催收份额。这些日子一直在催还,不过只催回来五十贯。禁军那边也只要回几十贯。
“回县尉的话,是足足三百贯。”
“啊,三百贯都还了?这韩顺在哪里发财了?”曾葆华惊讶地问道。三百贯,可不是小数目,就算天上掉下来,这堆钱也能把人砸死。
“小的也在猜,这小王八蛋到底在哪里发财了。就算是卖***,他也没这么快挣这么多钱。”普三郎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如既往地,一有机会就往死里踩韩顺。
“只是韩顺这挟着***的狗才,还回来的钱里有不少恶钱,还短缺了十几贯。小的怕污了官人的眼,就把那恶钱换成了新铸官钱,还补足了缺额。全当小的孝敬官人的。”
你这撮鸟泼才,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小啊。曾葆华不动声色,微微点头:“嗯,那就辛苦三郎了。你的这份孝心,本官记在心里了。”
在官场打滚久了,也见多了胡县令、县丞、左县尉等人打官腔的模样,曾葆华也学了三分模样。
普三郎大喜,他可不就是等着这句话。
“三郎,江大使他们安置北都的事,你知道了吗?”曾葆华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普三郎的腰更弯了。我当然知道了,这些日子我愁得不行啊。花了好几年时间,喂了数百上千贯钱才拜到门下的义父,说走就走,一点点准备都不给我留啊。
真是太难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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