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又不是智障反派

    有穷氏临时驻地之前，有虞氏现今族长季中，对着负责把手的有穷氏武士微微颔首，温和道：
    “有劳通报有穷氏首领，有虞氏季中前来拜见。”
    虽说当年有虞氏嫡系已然虽帝尧迁至中原，东夷这里的有虞氏不过是留守祖地的一些庶脉部族子民。
    说来也好笑，迁徙至中原的有虞氏，因为是势力强大的帝族，被历代夏后针对，分封成了数个部族，甚至有相互之间征伐的，如今论起势力，反而比不过这些留守东夷的有虞氏。
    远古帝族之一，名头大的吓人。有穷氏的武士一听是有虞氏来访，连忙躬身行礼，请几人稍候，连忙转身进去通报。
    恰在此时，金天氏族长伐，自有穷氏驻地之中快步走出。
    季中抬头看到伐，面露惊讶道：
    “伐首领，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伐望着一脸惊讶的季中，横了他一眼，冷声道：
    “我为什么来这里，你会不知道？别在我面前做这幅模样，看着就恶心！”
    说罢，领着手中的长弓大步离去。
    伐的身后，苦着脸的赤夷族长罴用牛眼大的眼睛狠狠地瞪了季中一眼，随后快步跟上伐，嘴里委屈道：
    “大哥，我错了，你等等我！”
    尽管伐的态度极差，好似极为蔑视季中一般，但站在那边的季中神色不变，依旧对着伐遥遥一拜。态度温和有礼，谦逊异常，让人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首领，咱们……”季中身后跟着的有虞氏武士不岔道。
    但不等他们说出什么话来，季中微微抬手，打断了他们不岔的话语。
    “奇怪，这个莽夫的性子，不得大闹有穷氏一场？为何如今这般平静，刚刚他出来的神色，似乎还有些轻快……”季中面露沉思，嘴中喃喃自语道。
    突然，季中耳尖微动，感受到有穷氏驻地之中，有数人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当即转过身对着自己带来的部族武士，正色道：
    “尽管我有虞氏更认同有穷氏为东夷之首，但金天氏势大，其余部族尽皆俯首臣服，已有东夷部族领袖之实，是以我等却还是不能怠慢。”
    这几名有虞氏武士，是季中培养许久的心腹，与季中的默契自然是有的，立刻配合着低下头，摆出一副聆听教训的表情。
    这脚步声嘈杂，人数不多不少，应当是其首领亲自带人出来迎接。也是，毕竟如今有穷氏势弱，这个时候，我只要……
    季中心思急转，立刻打算开演飙演技，想要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但当他脸上挂上温和谦善笑意，缓缓转身，双手抬起，身躯微微躬下，准备行礼之时。就见几名有穷氏武士站在季中面前，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这几名武士，似乎是抬着一具尸身走了出来，并非季中所想的族长出来迎接。
    刚刚进去通传的那位武士也在帮忙搬运尸首，看到身形僵硬的季中，探出头来，道：
    “啊，差点忘了。贵人，巫和少族长有请。”
    季中下意识地一眯眼睛，但下一刻，他便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脸上再次挂上温和笑意，彬彬有礼地回道：
    “多谢了。”
    说罢，季中微微让开身形，示意这几名武士先行离开。
    几名武士连忙走过，就在二人擦肩而过之际，季中眼睛朝那具被抬出来的尸体一撇，恍惚之间，只觉得分外熟悉。
    “等等！”季中下意识地喊住了几人。
    几名有穷氏武士停下脚步，转头道：
    “贵人有何吩咐？”
    季中勉强一笑，踱步上前，定定地朝那具瘦小尸身一看。
    下一刻，季中直觉天旋地转，向来气定神闲的他，此时脸上依旧忍不住露出了彷徨震怒之色。
    “谁干的！”季中再无刚刚的温和之色，满脸狰狞，眼中杀意恨意犹如滔天江水，戾气十足。
    几名武士一呆，被季中的气势吓得生生倒退数步。
    一旁的有虞氏武士见状，连忙拉了一把季中。
    季中到底是心思深沉之人，只不过一瞬间便清醒过来。他连忙垂下脸庞，再次抬头之际，脸庞虽然有些抽搐，但总归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几位，不知这具尸身是？”因为死死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季中这个时候说的话稍微有些含混不清。
    几名武士对视一眼，还是刚刚进去通报的那名武士站了出来，回道：
    “此人是在赤夷部落之中抓到的，但因为不是赤夷部族的人，又说不出来历，所以就被杀了。”
    季中心中只觉撕裂一般的疼痛，心中懊悔愤恨之意肆虐而起。下意识的，他体内雄浑法力荡漾而起，就要蓬勃而出之际，一只修长的手掌，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季中的肩膀之上。
    季中猛地回头，浑身紧绷，雄浑法力汇聚体表之上。一向示以外人的温和神色，尽皆消散，锐利无比的眼睛看向来人。
    来人除却仪表出尘，姿态若神并无别的奇异之处，在季中看来，浑身即没有强大气势，也无浑厚法力，倒更像是个普通凡人。
    但季中也清楚，能够悄无声息到达自己身边的人，是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的。
    姚易看着季中微微一笑，眼中玄奥之色一闪而过，摆出和季中刚刚那一模一样的温和至极笑容，轻声道：
    “贵人恕罪，少族长和巫老不便相迎，请我带贵人前去拜见呢。”
    季中一阵恍惚，下意识地就要跟着姚易前去，但还没等他走上几步，他脚步便猛地一顿，神色一复清明，震撼地看着姚易。
    眼见季中这幅模样，姚易眉头一动，旋即又眉宇舒缓，不等他有什么反应，抬起手就在季中肩膀之上轻轻拍了两下。
    拍下的第一下，一股强大无比，令季中毫无反抗之力的法力浩荡涌入其体内。
    一瞬间，季中体内，那原本因其心中震怒而躁动汹涌的法力，宛若冬季的河水一般，直直冻结起来，再也无法运转。
    姚易拍下的第二下，季中猛地身躯一震。在那股法力的控制之下，他身躯便再也无法控制，便是喉舌，都僵硬着无法发出什么声音。
    姚易微微一笑，转身便带着再也不能操控身体的季中，朝驻地之中走去。
    几名有虞氏武士根本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径直跟着就要进去。
    姚易见状，回过头，眼中金色玄奥之色再次闪过。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在季中惊骇震惊之色中，几名有虞氏武士恍惚着点了点头。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姚易领着季中，来到了有穷氏临时驻地的中间。
    进入中央的营帐之中，露面的便是早有等候许久的嫦娥与巫老。
    嫦娥见姚易走进来，好奇地张望一番，随后喜上眉梢地迎了上去，高兴道：
    “这就抓回来了？”
    姚易点了点头，道：
    “是啊，去的不算晚，正好赶上了。”
    虽说季中心机极深，谋算许多，按理说决计不会在有穷氏的部落中搞事情。但架不住脑袋一发热呢，姚易不算放心，这才急忙赶去。
    巫老闻言，站起身来，好奇地打量了季中一番之后，道：
    “这就是有虞氏的首领？看起来很是年轻啊。”
    季中口舌僵硬，难以说出话来，但看着眼前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三人，眼神动个不停，似是有话要说。
    嫦娥见状，好奇道：
    “易，他好像要说什么啊？”
    姚易点头，随后微微一指，原本禁锢其全身的法力尽皆消散。
    再次恢复了身体控制权的季中，长长送上一口气，对着三人拱手，不卑不亢道：
    “有穷氏如此待客，未免有些过了吧。”
    嫦娥最是藏不住心思，见状微微撇嘴，道：
    “这人怎么还装好人，看着真令人倒胃口。”
    巫老神色严肃，站在季中面前，朗声道：
    “季中族长，你这筹谋，我等已经知晓了。”
    那刚刚被杀的瘦弱小子，正是有虞氏族长季中的亲弟弟。
    姚易也是微微鼓掌，笑道：
    “季中族长，其实此前我一直没有明白。赤夷虽众，但全族都是头脑简单，无脑莽夫的人，高手不多，纵使占据地利，也必不能全歼我有穷氏。所以此前我一直在想，为何只有赤夷一族之人出现。”
    季中动了动僵硬的口舌，勉强一笑，道：
    “这位，想必就是射杀夏后太康的神人了。还未请教？”
    “姚易。”
    季中闻言，不由得一愣。
    姚易见状，早已习惯了如今这个时空对于帝姓的惊讶好奇，连忙摆手道：
    “不是你们有虞氏的那个姚……”
    季中脑中想到的套近乎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姚易堵在了嘴中。无奈之下，他只得道：
    “神人的修为神通，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只是有些事情，只怕是有着误会吧。”
    姚易闻言，摆了摆手，继续了刚刚的话，接着道：
    “有穷氏迁徙队伍，绵延数十里，有十数万人口，这样队伍，绝不应该用埋伏的手段。我若是金天氏，占据东夷人望威势，当然是要召集各族人马，以势压人，绝不用其它多余手段。”
    姚易起身，大手一挥，十数个浑身气势凝实的高手不知从何处跌落在地。
    “欺骗利诱与金天氏亲近的赤夷出兵，袭击有穷部落。赤夷人不多，若是一切按计划进行，最后必然是有穷氏武士舍弃亲人，冲出包围。这样一来，尚残余不少力量的有穷氏，必会和金天氏不死不休。而季中首领的弟弟，有着这十数名高手的保护，何处不能来去自如？可惜了，遇上了我。”
    季中神色略微有些难看，强自笑道：
    “神人说笑了，不过是一些无妄之谈罢了。”
    姚易微微撇嘴，直接道：
    “有穷氏如今已和金天氏已然结下盟约，约定日期，共同出兵，讨伐有虞氏。”
    此话一出，季中怒目圆睁。再也强忍不住，怒骂道：
    “你想要做什么？我有虞氏，是如今东夷唯一没有承诺出兵剿杀你们的部落，你如今忘恩负义，不怕有穷氏的名声一落千丈吗！况且，你有穷氏头顶之上，还有个东夷之主的名头，你难道不怕攻灭我有虞氏之后，金天氏转手便攻伐你有穷氏？”
    季中所言，其实相当有道理。
    但姚易闻言，却是淡淡道：
    “有虞氏勾结夏国，图谋东夷土地，有穷氏心系祖地，得到证据之后不远万里，抵挡着夏国的袭击回到东夷，并且带来了证据。”
    有虞氏有没有勾结夏国，他季中还能不清楚吗？他季中可是见过元始天尊的人，心中的野欲乃是整个三界。东夷，已经被他视作了自留地，如何愿意再将夏国的势力放进来？
    “你胡说八道！这般颠倒黑白，以为天下人真的会相信吗？”
    姚易闻言，也不说话，大手一挥，法力散溢而出，凝结成此前看过的东夷地图，浮现空中。
    他一指地图之上，道：
    “有虞氏，是仅次于金天氏的大部族，人口两百多万，族内富裕，土地浮财何其多也。有穷氏不比当年，不过二十万不到的子民，狼狈逃回东夷？一面是掠夺一些奴隶，一面是攻灭有虞氏，分得无数富庶土地财货，你觉得你要是那些族长们，你会选择什么？”
    姚易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季中浑身冰冷，双腿发软，几欲跌坐在地。
    证据？姚易现在就是拿出卷空白书简来，那群族长也只会真心诚意地说：有穷氏心系东夷，是大大的好人。有虞氏勾结外人，大大的坏，一定要教训他们。
    季中本来心中慌乱无比，但他毕竟聪慧睿智，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一线生机。
    “季中服输了，算计有穷氏一族的事情，季中自会给个交代。如今还请神人，给个活路吧。”季中深吸一口气，身躯弯下，对着三人深深一拜。
    姚易的手段，毒辣无比，这是以有虞氏为诱饵，争取了有穷氏重新在东夷稳下根基的机会。
    但若只是如此，季中明白，姚易根本不会这么有耐心地对着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又不是智障大反派，要不然谁会对着自己敌人说那么多的废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