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药

    夜幕降临，灯火笼罩的滨海城展现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风景。一个个年轻男女，游走于纷繁的夜店之中，肆意挥洒着自己的青春。
    周兴坐在卡座中，脸上微微发红，显得有些局促。
    极有节奏且吵闹的音乐，昏暗的灯光，身边女生传来的淡淡体香。这种纷杂的环境，实在让他有些不适应。他双手微微出汗，不断打量着四周，想要来缓解自己心中的不安。
    坐在他旁边的女生看出他的不安，心中感到好笑的时候，也凑到他耳边，大声道：
    “学长，我们是出来放松的，不用这么紧张。”
    头一次被女生这么靠近，感受到耳边轻微的吐息，周兴脸颊涨红，不安地扭了扭屁股。
    女生心中更是好笑，玩心大起，轻轻依靠着周兴身上，不断地和他说笑着。
    坐在旁边卡座的几个男生，端着酒杯，勉强笑着。在周兴被那个女生主动拉到身边坐下时，他们就有些不太乐意。
    周兴身边女生是出来玩耍的一群女生中最好看的，他们还是有点心思的。只不过没想到，这个被拉来的周兴一副土包子的模样，就因为一张脸便让女生主动，实在让他们心中有些发酸。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男生看着周兴，低声道。
    这话一出，身边一起坐着的几个男生也纷纷开口。
    “就是，一副土包子的模样。”
    “哎，你们看学校论坛了吗，他本科时的同学将他的照片放出来了，可丑了。”
    “我也看过来，这周兴不会是整容了吧。”
    “我看像。”
    一群人窃窃私语，不断吐槽着。繁杂的环境，内心的妒忌酸涩，早就让他们忽略了自己的不对劲。再怎么样也是大学生，往日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该这么说出来啊。
    酒吧一处角落，翡翠冷着脸，再次拒绝了一个男子的邀请，随后转头看向周兴这边。
    在翡翠的视线中，随着周兴的呼吸，无数粉红色的光点自他体内涌出，附着与周边那些妒忌着周兴的人的身上，引动这些人内心的阴暗情绪，大肆吞噬之后，又回到了周兴的身体。
    周而复始，几次循环之下，周兴身上的粉红色光芒变得更为亮眼。
    翡翠嘴角一弯，这钱，还真是好赚呢。
    滨海大学，姚易办公室中。
    查到真相的翡翠，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姚易。
    “查清楚了？”姚易问道。
    “自然，我翡翠出马，还不手到擒来？”翡翠昂着头，有些得意道。
    姚易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那他身上，到底是什么？”
    翡翠一愣，她还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出了周兴身上有着东西。
    她身为夜郎族药师，是天女与原人的后代，身负控制药的能力。但她家族的传承，随着时光的流逝，早已失落。如今整个夜郎族，也不过传下来一本族谱罢了。
    就连她，也无非就是依仗着天生能够控制由药训化而来的蛊，才能插手一些灵异事情罢了。
    “嗯、这你就不用管了。”翡翠敷衍道。
    姚易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问道：
    “那你可以解决吗？”
    翡翠点了点头，道：
    “当然，不过想要驱散，得你的学生配合。不过，或许这件事才是最难的。驱散这些东西后，你的学生最后就会恢复原来的模样，在我看来，他恐怕不会愿意的。”
    姚易闻言，认可地点了点头，道：
    “确实，对美貌的追求，根植于人心，早已是执念了。”
    “没错，哪怕我这样的美少女，也追求美貌，更何况你这个曾经因为相貌被人嘲笑的学生呢。”翡翠摸着自己的脸，认同道。
    姚易闻言，陡然话锋一转，道：
    “不过，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东西亦然。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加快这种代价的到来。”
    翡翠眼睛一眨，点头道：
    “可以试一试。”
    “那就麻烦了。”
    “现在不行，得加钱。”
    “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提价很合理。涨百分之五十，解决之后一并给你。”姚易点头道。
    “成交。”
    周兴精神萎靡，盯着两黑眼圈，飞快地骑着辆自行车，朝教室飞奔而去。
    昨晚在酒吧，周兴他们一直玩到凌晨三点多，这才散去。睡眠不足的周兴今日还是勉强爬起来，强打着精神去上课。
    此时已经开始上课，校园里没有多少人，周兴心中有些着急，脚下不由得再快了几分。当他骑到一个转角处的时候，又是一辆自行车快速驶来。
    两辆自行车迎面相撞，直接让周兴翻进了旁边的花圃中。
    周兴不知是熬夜还是被撞，头有些昏昏沉沉，手脚也不如之前灵活，被撞倒之后，躺在花圃中半天都没能自己爬起来。
    “大、大爷，你、你没事吧。”与周兴迎面相撞的也是个学生打扮的人，早已经爬了起来，看着躺在花圃里动不了的周兴，惊慌地问道。
    周兴使劲晃了晃脑袋，勉强支起身子，道：
    “没事。”
    “大爷，你真的没事？”那人还是担忧地问道。
    周兴脑子顿时一清醒，望着那人疑惑道：
    “你叫我大爷？”
    “啊，怎么了大爷？”那人点了点头道。
    周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干瘪松弛，一点也不像是个二十岁的学生的皮肤。周兴颤抖着手，拿出袋子中的手机。
    漆黑的屏幕中，花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颊，哪里是什么学生的面孔啊。
    记住，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姚易的话再次在他脑中响起。
    他坐起身来，蜷缩着抱紧自己的双腿，泪水渐渐模糊了周兴的眼睛。
    为什么，明明自己什么错事都没有做，为什么要天生一副丑陋的样貌。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但没想到，这一切这么快就要消失了。
    因为面貌丑陋，周兴从小到大一直被同伴欺负嘲笑。
    大学之前还好，只是看重成绩，凭借着不错的成绩，周兴还是能够交到一些朋友的。但随着周兴到了大学之后，周边人的嘲笑孤立，让他倍感难受。
    他浑浑噩噩，自暴自弃了三年，直到一次，他无意间在网上发现了能够帮助人改善外貌的存在。之后外貌大变了的他决心考研，重新享受自己失去的大学美好时光。
    可是，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大爷，您别吓我啊，到底有没有哪里疼啊。”撞到的学生看着周兴这般模样，有些手足无措。
    “他没事，你先去上课吧，已经迟到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被撞到的学生朝后看去，姚易带着翡翠，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大爷是您家人？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大爷突然冲出来的。”他连忙解释道。
    姚易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你先走吧。”
    “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学生听到不要自己赔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一边说道，一边扶起自己的自行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姚易看向坐在花圃里的周兴，久久没有开口。
    周兴听出了姚易的声音，这个时候将头埋得紧紧的，不敢抬头看向姚易。
    姚易对着翡翠点了点头，翡翠随即双眼一闭，收回了周兴身上的蛊。于此同时，周兴迅速地恢复了年轻的样貌。
    感受到自己的变化，周兴忍不住抬手朝脸上一摸，得知自己恢复的他忍不住喜极而涕。
    “我说过，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姚易望着周兴，开口道。
    “导师，谢谢，谢谢你。”周兴哽咽道。
    “先别高兴，我只能救你一次，下一次，恐怕我也帮不了你。”姚易道。
    周兴闻言，心中再无侥幸，双眼无神，瘫软在那边，懊悔不已。
    “我能帮你摆脱这东西的影响。”翡翠道。
    闻言，周兴眼中再次绽放出神采。
    “真的吗？”
    “但是，你样貌，似乎只能重新变成当初的模样。”
    听到这话，周兴眼中顿时一黯。
    “我、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因为样貌不讨人喜欢，除了父母，没有人会顾忌我的感受。后来我上学了，尽管我长得难看，但因为成绩好，总算是有人愿意和我玩，因为他们想抄我的作业，想让我帮他们考试作弊。其实我知道他们不是真心想带我玩的，但我不在乎。可是，在我上了大学之后，就连成绩都不能帮我找到朋友了。”
    周兴就这么坐在那边，通红的双眼充满着压抑。
    “导师，你知道吗，大学三年，我因为害怕别人的目光，甚至不敢上课，每日躲在宿舍。直到我在网上看到了那个东西的广告，我没忍住点了进去。那个东西，真的很神奇，它真的让我拥有了英俊的样貌，考上了研究生，获得了女生的青睐，它给了我想要的一切。”
    “不，它出来给了你这样的外貌，别的什么都没有给你。”姚易出声道。
    “可是没有这样的外貌，我能够鼓起勇气重新生活吗？”周兴反问道。
    姚易沉默了起来，不能感同身受，无关痛痒地安慰几句，这般姿态姚易做不出来。
    周兴长吸一口气，站起身来，道：
    “导师，请你帮我剥离吧。”
    姚易和翡翠一愣，不由得对视一眼。刚刚不还不愿意吗，怎么还没劝就自己想通了呢？
    “我不想要再变回那个模样，可是，我不想死。我父母尽管没给我很好的样貌，但是他们是真心爱我的，我不敢想象他们失去我后会怎么样。”
    闻言，姚易心中一阵触动，周兴这是以为代价是寿命呢。也是，他还不知道，药的副作用在夜间就会消失，他会再次恢复。
    尽管是个误会，也确实避免了周兴的纠结犹豫。姚易沉默一会儿，最终选择没有开口解释。
    得到了周兴的同意，姚易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翡翠催动体内蛊的力量，附着于周兴的身上。粉红色光点很轻易地便从周兴体内出来。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药其实不缺宿主。在宿主选择放弃的时候，它们不会强行留下，而是重新选择宿主。。
    只不过还没等它们消散在空中，在姚易的示意下，翡翠取出一个玻璃瓶，将这些药全部收集起来。
    随着药的离开，周兴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既是难受，又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而此时，他俊朗的脸上也渐渐显现出了一道很是难看的紫色斑块，将他大半个脸全部覆盖。
    其实周兴的面貌不算丑陋，只是有了这块紫色斑块，这才让他受尽了众人的嘲笑孤立。
    感觉到姚易紧紧盯着自己的脸，周兴有些难堪，他忍不住低下头，想要避开姚易的目光。随着面容的恢复，周兴开始变得敏感起来。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在意别人对他脸投来的异样目光。
    “别动。”姚易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让周兴的动作忍不住一停。
    姚易抬起手，放在周兴脸上的紫色斑块上，感受着内力传来的反馈，忍不住轻笑一声。
    周兴只觉得姚易的手微微发热，一股暖流自姚易手中传来。
    过了一会儿，姚易才松开手。一旁的翡翠看向周兴，忍不住瞪大了双眼，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点小手段。”姚易淡然道。
    这种脸上的胎记，一般现代医术激光手术便可以治疗，只是周兴脸上的太大了，幼时又没有就医，根深蒂固，这才导致如今无法治愈。面对这种情况，内力可比医术好用多了。
    周兴连忙举起手机照向自己，漆黑的屏幕照应着他的面孔。脸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紫色斑块。
    此时的他心中又惊又喜，却又不敢置信。打开了手机自带的镜子app，通过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他发现，自己脸上的斑块真的消失了。
    “谢谢，导师，谢谢你。”周兴嘴巴咧开，泪水再次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明明只是脸上的胎记去掉，但周兴却觉得自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自出生便伴随着他的阴影，终于散去了，自此以后，他便能够真正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