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对戏的痛苦

    官御天毕竟是一代枭雄，虽是被姚易的话噎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放在心上。又吩咐了手下人好好照顾，便不再管姚易了。姚易出了大殿，闲来无事便在至尊盟右使司马天的带领之下在总舵闲逛起来。
    身为中原霸主的至尊盟，驻地自然不会简单，也是浩大的一片宫殿群相连。与天下会总部不同，这里地处中原，融会贯通，宫殿风格多样。不光有北方建筑的大气，更有江南山水的秀气，倒是让姚易开了不少眼界。
    正当姚易走过一处偏殿之处，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呵斥之声。
    “你个小妮子整日甩着个脸子给谁看？都是做奴婢的，装什么大小姐？”
    “就是，这倒也罢了，可这贱人还对嬷嬷不甚尊敬，这件事我们这些姐妹可看不下去。”
    “我来挠花她的脸，看她还能不能这一脸冷冰冰的模样。”
    一个腰身粗壮的中年妇人，正双手叉腰，带着一群侍女，对着一个年轻女子声讨着。都说男人粗鄙，可眼前这些女子作态也是极为丑陋。
    被众侍女围在中间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面容冷淡，双眼毫无感情，仿佛并没有将这些人的辱骂放在心上。
    这景象，应该是至尊盟的奴婢抱团欺负那个女子。这种事情在哪里都有，倒不是稀奇事。只是姚易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让他见了这幅场景，司马天不禁有些尴尬。
    “少帮主，再往后都是奴婢们的居所，我们还是去别处吧。”司马天转过身来，挡住了姚易的视线说道。
    姚易低眉沉思，却说道：
    “不用，那个女子许是年轻，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这样下去被众侍女排斥，之后必然艰难。既然见到了，我便帮上一帮。”
    说完，姚易绕过司马天，悄然走了过去。
    司马天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边的那些侍女越说越激动，好几个都忍不住张牙舞爪，眼看着就要扑到那个女子身上。
    “诸位，还请听我一言。”姚易朗声道。
    按理说这些至尊盟侍女应该最会看脸色才对，姚易衣着华贵，气质卓然，不是至尊盟高层也应该是哪里的贵客才是。他一开口，对那个女子再大的仇恨也应该停手才是。
    但奇怪的是，就算她们看到，却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有几个人甚至直接扑到那个女子面前，扭打起来。
    姚易眉头微微一皱，暗中保护着姚易的万文从旁边阴影中一跃而出，身形鬼魅一般在人群中穿梭。万文右手做剑指状，内力微吐，不过片刻之后，刚刚还张牙舞爪的一群人全被点住了穴道。
    “大胆！”司马天一惊，连忙跑了过来，对着这群侍女大声呵斥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是谁手下的人，敢在少帮主这样尊贵的客人面前放肆？”
    姚易微微抬手，制止了呵斥着的司马天，又示意万文将这些人的穴道解开。
    万文低头应是，又是一阵身形挪动，刚刚还被定在原地的一众人穴道被解。万文朝姚易躬身行礼，随即身形一动，整个人再次消失阴影之处，看不出任何踪迹。
    司马天和一众侍女看着万文诡异地出现，又诡异地消失，眼中都透露出惧意。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产生恐惧，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忘了自己所要做的事情。
    “想必这就是，天下会中最为神秘诡异的紫衣人暗卫了吧。少帮主身边，果然人才济济。”司马天咽了口唾沫，小心道。
    姚易微微一笑，反而对一众侍女道：
    “毕竟是一同做事的，对人不必如此刻薄。”
    为首的粗壮嬷嬷低着头，浑身微微颤抖，不敢回话。刚刚跟着一起辱骂撕打的侍女们这时候也低着头，不敢靠近姚易。
    姚易也不生气，对着那个冷脸女子说道：
    “长得这般好看，整日冷着个脸做什么？她们都只是与你一同做事而已，你整日冷着脸，她们也心中不喜，这样便会对你不善。”
    冷脸白衣女子看着姚易，双手紧攥，背到身后，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姚易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对着司马天说道：
    “司马右使，这些事情我天下会下的奴仆也会发生，不是新鲜事，你也不必怪罪她们。”
    “少帮主求情，自然不会处置，你们还不谢谢少帮主大恩。”司马天冷着脸对一众侍女道。
    “多谢少帮主。”一众侍女颤颤惊惊，对着姚易行了礼。
    姚易没有在意，在司马天的带领之下，转身离开了此处。一众侍女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姚易身影消失，才敢抬头。
    继而这群侍女转头跪到在冷脸女子面前，低声道：
    “护法恕罪。”
    冷脸女子皱着眉，却没有说什么。因为就算是她，刚刚也被万文鬼魅一般的身法吓住，迟迟没有敢于动手，倒也没有底气责怪这些人。
    姚易仁善的名声在外，所以她这才设计了眼前这个套路，就是想着等姚易上前阻止的时候一起动手杀了他，借此引起天下会和至尊盟死斗。
    只是没想到，姚易身边的紫衣人总管武功诡异吓人，瞬间便能够将她们制住，这才让她们没有胆敢动手。姚易毕竟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要是为了一个姚易失去了刺杀官御天的机会，这才是因小失大。
    女子沉思良久，才说道：
    “起来吧，以后天下会少帮主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由我亲自下手。你们主要任务还是在英雄大会那边，配合拜护法刺杀官御天。”
    “是，多谢练护法体谅。”一众侍女低头道。
    冷脸女子不再开口，转身离去，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依旧在司马天的带领下参观至尊盟的姚易想起刚刚的事情，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一眼看到这群人的时候，其实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一群侍女都是些粗通武功之人，放在这个武者至上的世界不算稀奇，但她们身形行进之间相互配合，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之人。
    而冷脸女子虽然尽力掩饰，但还是被姚易看出身负上乘武功的。这样的人，在江湖中所有年轻高手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这样的人，会跑去做侍女，还被人欺负？
    姚易其实本意是不想管这件事的，毕竟摆明了冲着自己来的。但如今自己人设在这里，再加上自信那群人奈何不了自己，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对于是谁要刺杀自己，姚易心里也大概有数。
    如今天下四份，至尊盟一统中原，雄心勃发，欲要称霸天下。天下会雄踞北方，养精蓄锐。海鲨宫自领东南，虎视眈眈。铸剑城则是此前得到了应顺天留下的凌霜剑铸造方法，一心铸剑，想要将来靠着神兵凌霜剑称霸天下。
    铸剑城剑尊迷信凌霜剑天下无敌，所以从来不问外界发展。官御天不论是为了给天下反抗势力做样子看，还是为了不与天下会起冲突，都只能够全力保护姚易。所以也只有海鲨宫的赫连霸，才有能力动机要刺杀姚易。
    赫连霸此人行事阴狠，最擅长使用诡计。年轻时为了吞并结拜兄弟拜霆的拜火教，见死不救，甚至暗下毒手，事后又利用拜霆遗孤拜玉儿吞并了拜火教，这才有了雄踞东南的海鲨宫。
    为了挑拨天下会与至尊盟，他做出这些事情一点都也不奇怪。
    而那个白衣女子，显然还是没有放弃，估计还得来。
    果然，在至尊盟闲逛了一天之后，姚易拜别了右使司马天，就在返回自己的房间的路上，看到了蜷缩在廊下的白衣女子。
    姚易忍不住得意一笑，但立刻换上了一副关切的模样，走了上去。
    白衣女子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将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不住抖动着。
    “你怎么坐在这里？”姚易站到她前面，蹲了下来温和地说道。
    白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依旧冷漠清淡的脸上依旧带着泪水，看着极为不协调。
    冰山就该有个冰山的样子，哭是你该干的事？
    姚易内心满是吐槽，但面上却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觉得委屈吗？”
    白衣女子看向姚易，眼睛一转，连忙点头。
    差评，这时候应该傲娇地掉头就走。
    姚易轻轻抬起右手，犹豫了一下放在了白衣女子的头上，轻轻摩挲着说道：
    “与人相处是门学问，你还年轻，可以慢慢学。”
    白衣女子感受着姚易的手的温度，心中微微有些不适，但为了计划，只能强忍着，开口道：
    “我可以跟着你吗？她们总是欺负我。”
    差评，声音冰冷，一点感情都没有，仿佛只是在照本宣读，也不知道海鲨宫选杀手是什么标准。
    姚易此时终于明白了和那些小鲜肉对戏的演员的痛苦了，这演技，把自己酝酿的感情都弄没了。
    “呵呵呵呵，我知道你的想法，我虽然能够理解你，你难道一直不与人相处不成？”笑声很温和，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笑声都不觉得是嘲弄。就连此时暗藏杀意的女子，也觉得姚易的声音相当好听。
    白衣女子低下头，低声道：
    “我天生不会笑，没有人会想和我这样的人相处的。”
    女子声音略带一丝委屈，因为这倒不是在说谎演戏。她天生面瘫，无论对谁都是这幅表情。从小到大，没有人想要与她亲近。
    “是吗？与人相处不一定要靠笑的。”姚易右手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与人相处是门大学问，眼神，动作，语言，都能够传递情感。你若是愿意，可以待着我身边，我可以慢慢教你。”
    女子看着眼前俊朗温和，仿佛太阳一般耀眼的男子，眼睛眨了眨。刚刚好像有点奇怪，那种感觉她好像没有过。
    “对了，你叫什么？”
    “练、我叫赤雪。”
    “赤雪啊，名字很好，那以后就叫你小雪好了。”姚易意味深长道。
    就这样，姚易身边多了一个叫做赤雪的侍女。
    官御天坐在宫殿之中，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任千行站在殿中，一起听着司马天说起今日万文出手的事情。
    “你是说，你没有看到那个紫衣人是如何出现的？”官御天开口，朝司马天问道。
    司马天表情沉重，回道：
    “不光是没看到如何出现，就连那个紫衣人出现后如何出手属下都没有看清。”
    “紫衣人，据说是这个少帮主姚易一手训练的暗卫。不光能够隐藏于阴影之中，身形鬼魅异常，还能够将攻来的力量分摊，以守代攻，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官御天说道。
    一旁抱着剑的任千行也开口说道：
    “这些年有不少人奈何不了雄霸，便想着对姚易下手。一剑乘风刘若、铁金刚吴峰、阴阳霹雳掌岳来，这些人都算是有数的高手，但都没有走到姚易面前就被紫衣人给拿下了。”
    官御天这时候突然起身，眼中精光一闪，念叨着：
    “既然这紫衣人是姚易自己训练的，那你觉得姚易这个人怎么样？”
    任千行回忆起与姚易的接触，良久才说道：
    “武功不知道，天下会精锐训练有素，一路上都没有他出手的机会。但千行与他接触了一会儿，只觉得他为人确实与传言中一般，为人仁善异常，便是刺杀的刺客，他也能怀有一份善念。”
    听着这话，官御天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雄霸为人最是霸道，没想到倒是生出了个如此仁善的儿子。”
    江湖已经纷乱了五百年了，这五百年战乱给了人们很多教训，其中有一点就是，仁善之人成不了大业。
    姚易声名远扬，各种事迹也证明了他根本没有成为一个枭雄的抉择。就拿前段时间的事情来说，他拿着粮草物资赈济了北地灾民，同样的物资，放到别处都足够打下好几座城池，招揽数千名高手了。
    也就是天下会财大气粗，雄霸又只有这样一个儿子，要不然哪里容得下姚易这样的败家。
    “这样不是正好吗？姚易妇人之仁，待到他继承天下会，那师傅完全可以用避免征战的大义说服他，让他直接归顺。”任千行说道。
    官御天一听，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也只有千行你，能够和师傅想到一起去。将来我百年之后，这至尊盟也只有交给你了。”
    任千行听到自己师傅的话，心中一喜，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司马天的阴冷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