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你死了

    “目标已进入工作地点，心能波幅在正常范围区间，无特殊心能反应，状态：安全。”
    之前与许悠擦肩的黑衣女人将长发束成马尾，嘴里叼着根棒棒糖，露出双耳，戴上黑色头戴式耳机，躲在厕所隔间里默默的看着手里的三维屏幕。
    上面显示的，正是以许悠为中心的立体画面。
    一边监视着，耳机侧声道里一边传来监控部观察员的声音：“瑶瑶姐，我给你汇报一下基本情况。”
    “根据远端观测部的同事叙述，目标应该是在今天早上六点三十五分到五十分左右觉醒心能，能力表现暂时未知，只侦测到一定心能波动变化。”
    “根据后续观测，目标在觉醒之后两小时内顺利克制住了心能波动。”对面传来哗啦啦翻报告的响，又补充了一句，“根据资料部的人格侧写，该目标的心能觉醒原因，可能是其死于七年前五二三事件的双亲，以及最近一段时间产生的生活变化影响。”
    “不过，对方的人格稳定性较高，暂时没有异化倾向。”
    “安全度处于可保留范围内。”
    李文瑶坐在厕所隔间的马桶上，看看另一台平面上的许悠个人侧写档案，又看看屏幕上的本人，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嘎嘣嘎嘣的。
    目光里透着几分不解：“是不是有哪儿不对？”
    “怎么了？瑶瑶姐。”
    李文瑶看着个人档案上的照片：“他以前......是不是没这么好看？”
    “以前？”耳机里的声音有些疑惑，“他一直是这样啊，只是平常的打扮风格比较土吧？”
    “不对。”李文瑶更疑惑了，“感觉不对。”
    “你就安心吧，瑶瑶姐。”耳机里的声音大大咧咧的，“在觉醒之前他只是个普通人，我们收集了他这么多有关信息，绝对是这世上最熟悉他的人了。”
    李文瑶不与她争辩，只是嗦着棒棒糖。
    “......最熟悉他的人？”
    “罢了。”
    想不通就不想。
    毕竟，李文瑶自己也只是本能的感觉哪里不对劲，没什么凭证。
    “外面的布置怎么样？”
    “都到位了。”耳机里的声音确定道，“侦测位置误差不超过三百米，可以顺利被100卢仑以上的心能波动......”
    “来了。”
    ......
    冰冷、抖动。
    许悠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瞳孔高度收缩，每一个毛孔都像是被冰擦过一样紧闭着，全身肌肉止不住的僵硬。
    这它妈的是什么？
    这世上原来有这种东西吗？
    不知怎么的，许悠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历史书上轻描淡写揭过去的四个字——异变灾害。
    但是书上不是说那是一场起源于西方，最终席卷全球的高变异性病毒灾害吗？
    病毒能变出这种玩意？！
    我信你个鬼。
    作为一个刚刚迈出校园半步的社会人儿，许悠脑子里简直乱成一团浆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何、何副总......”许悠大着舌头，强撑着想说些什么。
    然而，还未等他把话说全，就见那半截何副总缓缓的举起自己断掉的手臂。
    “金钱。”
    “嘭——”
    一拳挥出，只见何副总那断掉的手臂像藕断丝连的橡皮一样被拉长到极限，原本就满是脏污的西服袖子被扯断，露出里面被用力扯拽到拉丝儿的红白肌肉筋骨。
    还未等许悠反应过来，那一拳便生生砸到他面前的地上，将地砖凿碎，飞石乱溅，掀起好大一片尘灰。
    那拳头的落点，距离许悠的脚趾只有半米。
    “嘎吱。”
    碎石簌簌砸落。
    在大地震动的瞬间，许悠像是蓦的被按下了开关，整个人猛地活过来。
    不过他的反应却很现实，看都不看那天花板上的怪物，踹开房门扭头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碎碎叨叨的念着：“我是超人，我是超人，我是超人！！！”
    【今日宿主从自身所获真实点已达峰值】
    “真实点不够？！”
    许悠目眦欲裂。
    这破玩意掉链子了！
    “那就把我转移走！空间挪移！逃离当前战斗会不会？！”
    【今日宿主......】
    “草！”
    高度紧张的心理状态让许悠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没当场尿出来都算他胆大包天，只是这么短短十几米的路，却让他几乎腿都软了。
    “健康。”
    还没等他跑出去多远，身后又传来何副总的声音。
    许悠想都没想，近乎本能的一个打滚翻进隔壁办公桌底下，把穿着丝袜的女同事吓了一跳。
    “你干......”
    “嘭——”
    搬着资料路过的一个同事正迷惑的看着许悠的动作，下一秒他就在怪力下炸成一团血雾，连带着许悠都被溅了一脸的血。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全的女同事当场怔住，全身僵硬。
    所有人都呆呆的转头看着这一幕。
    反倒是前台的小杨猛地尖叫起来。
    “啊！！！”
    这一声像是扣下了信号枪的扳机，公司里本就不多的员工猛地全都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思考这怪物是个什么东西，不约而同的疯狂朝着门口狂奔。
    就这短短的路上还不小心摔了几个，瞬间磕得头破血流。
    刚从办公桌下钻出来的许悠也想逃，但他一看门口密集拥堵的同事，再看看天花板上目光呆滞，嘴角咧到耳根的何副总，心中陡然像浇了一盆冷水。
    再转向另一个方向时，映入眼中的只有墙壁。
    药丸！
    就在许悠心中几近绝望的时候，余光里忽的瞥到些黑影。
    “砰砰砰砰砰——”
    在一连串密集的玻璃爆碎响中，一个个身材魁梧，全副武装的漆黑外骨骼士兵从室外用挂吊破窗器冲入办公楼。
    先是齐齐一个翻滚卸力将那怪物包围到中间，而后便不约而同的举起手中那摄像机似的装备，猛地往地上一插。
    “嗡——”
    许悠耳边响起一道短促的细微震动响。
    正愣着神，就见一个身材有些熟悉的黑衣女人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拽开。
    “别跑远了。”她特意嘱咐了一句。
    紧跟着，就见那把何副总做成了手偶的怪物触须摇晃一下。
    何副总的脸，缓缓朝向李文瑶的方向。
    “理想。”
    “轰——”
    面条似拉丝儿的两条手臂陡然消失，众人耳中只能听到一声凄厉的空气撕裂响。
    “快跑！”
    许悠不知怎么的，居然叫出了声。
    李文瑶回头看了他一眼。
    【真实点+10】
    【真实点+1】
    【真实点+1】......
    许悠喊出那句话的瞬间，李文瑶和一众黑外骨骼队员的头上，冒出了一连串的真实点提示。
    他们不打算走。
    “嗤！”
    未曾想，就在那许悠根本看不见影的双拳抡击下，李文瑶周身蓦的响起了一道道利刃卷动响。
    像是拖拉机突然开动，又像油锯利齿切在树干上。
    下一秒，就见她周边爆开一团团暗红的血污，噼里啪啦的溅洒在地上。
    何副总那一双本就藕断丝连的双臂，直接被削得断开，只剩下空荡荡的肩膀。
    但他的面上仍然没有表情，声音平和：
    “不加班，怎么财务自由。”
    周围众人不由一怔。
    话音刚落，他仅剩的上半截躯干就像是鞭炮般爆成一团红雾，露出里面那根扭曲的触须。
    许悠本是很害怕的，可听完他的遗言，却恨不得以手覆面。
    人都死了，还搁这儿画饼呢。
    “稳住！”
    站在人群包围中的李文瑶见此眉头一皱，口中棒棒糖咬碎吐了棍，径直抬手向天花板一握。
    “嗤嗤嗤——”
    耳边的油锯切割响愈发震耳欲聋，整个天花板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绞过一般，呈卷状向上推进。
    然而，却没有任何反应。
    李文瑶似是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许悠。
    “躲开！”
    许悠闻言一愣。
    未等他有所反应，就见一条足有三人合抱粗细的血肉触须轰然突破水泥阻隔，自下而上从地板中钻出，末端如食人花般撕开，嘎吱一声将许悠咬在嘴里，砰的砸碎了天花板，如竹笋生长般节节贯穿。
    “拦住！把屏蔽器开到最大功率！”
    “远程组！异变物本体在上面！目标被控制了，请求精准火炮支援！”
    李文瑶捂着耳机大喊了两句，先是按了个按钮，而后立刻拉扯着系在腰上的自动束绳，三步两步助跑，面向窗外一跃而去。
    嗖的一声，整个人就在机械力的带动下快速上升。
    然而，尽管她的反应已经远超常人，但是异变物的速度却远比她更快。
    在被触须咬住的瞬间，许悠就感觉自己视野猛地一黑，全身都像是被吞进了蟒蛇腹中，四面八方的力量都在挤压着他的身体。
    外面的冲击力即便被减弱了许多，但仍让他有种被人裹在麻袋里一下下锤死的错觉。
    “砰——”
    触须冲撞到顶点的瞬间，许悠整个人也在惯性的带动下被甩飞出来。
    就像是被大脚踹到了半空的皮球。
    直到这一刻，他才看到了这个怪物的全貌。
    那是一个通体呈寄居壳状黏着盘踞在大楼顶层的异变体，整个顶层都已经被它的昏黄粘液充斥，像是被裹了一层层半透明的网。
    在它的厚壳边缘，则有一个个相对形体而言明显小了很多的洞口。
    在那洞口之中，有一条条触须伸出。
    触须有粗有细，每一根上，都像手偶一样支着半截几乎变形了的扭曲人体。
    密密匝匝，像是扎满糖人的草木棒子。
    唯有其中最粗壮的一根触须仍没有‘手偶’，正张开了布满着锯齿的触须末端，向他张开那张深不见底的巨口。
    许悠被甩到空中，被惯性与重力互相拉扯，眼中的世界莫名给他一种奇异的凝滞感。
    就好像一切都被放慢了很多倍。
    仿若传闻中的回光返照。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肋骨插进了什么脏器、胸腔已经塌陷、左手使不出力气、膝盖以下的位置更是近乎没了知觉。
    视野中被血糊得赤红一片。
    整个人奄奄一息。
    但是，心中却不知为何已经没了恐惧。
    在感受到身体像是被坠了重物下沉的一刹那，许悠在半空中俯视那怪物，微微张嘴。
    他，真诚的，说出了愿望。
    【你死了。】
    ......
    ......
    ......
    【真实点+150】
    【真实点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