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反水

    柳军调查的毫无结果，以及对菠萝网围猎计划产生了纰漏一部分人打了退堂鼓，似乎在罗文这里并未产生什么反应，秘书张朝最近都在观察大老板罗文的举动。
    罗文不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讲究城府，一般都游走在夹缝之中，在四处都可能是敌人的环境里如履薄冰，甚至可能是伴君如伴虎的险要，才可能让人不得不深究处世的哲学，在无数人头破血流的前车之鉴甚至自身的遭遇下，学会低调做人沉默的道理。
    但罗文不需要，就像是皇帝，不需要看人脸色过活，所以他何须表现什么城府？
    他可以封杀一届大学生电影节，那时候电协正向聚星业过渡，容不得闪失。如今聚星业成立，一个巨大的利益交换中心出现了，作为此时手握重权的他，正是大开大合，需要收服天下的时候，他更要表现出自己的喜怒。所喜之事，下边便会大力发扬，所怒之事，便能整饬纪令，让他欲行之事更加顺利便捷。
    当初封杀大学生电影节并非全无代价，终究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在几场会议上，这件事后续有一些震动，差点让他当不成聚星业的这个总经理，好在现在位置已经拿到，罗文再来看陈一闻发展起来的菠萝网的时候，就有了更多的想法。
    聚星业的面前横着一个菠萝网，菠萝网没有聚星业颁发的“牌照”，甚至遭受审查和一些围猎资本拱造令其在社会面不利的流言，罗文和陈一闻之间，聚星业联盟和王向川，刘启荣之间，都成了如今互联网圈，娱乐圈业界，甚至商界之中会津津乐道的“江湖恩怨”。
    这种情况下，陈一闻这边都扛了下来，菠萝网仍然没有认输，面对很多沸沸扬扬说聚星业拿陈一闻没办法的外界传言，罗文并没显得如何恼怒。
    张朝就知道，自己这位大老板，必然有更多的后手。
    ……
    这个十一月，动漫节在中海开幕，动漫节现场最重磅的嘉宾之一，莫过于现在菠萝网的CEO徐福，因为他的ID在业界很有名，“吾妹太可爱”，又没有一个真正的妹妹，就是个妹控，所以人称“妹叔”。
    他是如今菠萝网的首席掌舵人，菠萝网本就是动漫次元圈的大本营，甚至今天参加动漫节的很多都是up主，徐福上台的时候，下面一大堆“妹姝！”的呼声。
    明信投资的执掌人赵兴寿坐在二楼，看着下方，最近一段时间，他都亲自下场，和徐福接洽，他早已经把徐福研究透了，知道这个人虽然性格腼腆，但谨慎多疑，所以这件事不能假手他人，他必须亲自出马，才能让徐福看到诚意，才能让他充分后顾无忧，毕竟这是一个干掉自己合伙人的活，一般来说间不疏亲，但特殊情况下，就不一样了。
    好比现在，陈一闻的存在让菠萝网也受到聚星业的压制，菠萝网前途晦暗不明，而作为罗文白手套的赵兴寿，是唯一可以给徐福指出一条明路的人，踢掉那位合伙人，让他们接手陈一闻的股权，这样一来菠萝网就成了罗文的产业，菠萝网前路就再无阻碍，且会一路绿灯。那么这之前因为陈一闻而来的各种麻烦，都会一扫而空。
    所以赵兴寿这几天都和徐福秘密出入，给他打强心针。就是为了釜底抽薪。
    其实要说完全针对陈一闻，也不至于，是确实菠萝网的优质，让赵兴寿动了心，所以他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投一场资，隔海的纳斯市场，就有一家叫做奇趣网抓住年轻人为主的视频平台，刚刚上市，股价翻了四十五倍，菠萝网完全能够成为他操盘下国内的又一个奇趣网，达成这个目标，就能让他这时候的投资获利颇丰。
    赵兴寿看着二楼下面的平台，目光扫了一下那些穿着JK服的女仆舞者们，觉得那些年轻的身体，真是赏心悦目啊。
    徐福在呼声中上台讲话，说得倒也是稀松平常的那一套，无非是对动漫节活动成功的展望，以及趁机宣传了一番菠萝网的未来计划，掺杂那位伶牙俐齿打扮成动漫人物的女主持咯咯不断的笑声，赵兴寿突如其来的听到了徐福口中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们要建立一个属于用户，让用户感受美好的社区。要为创作者搭建一个舞台。还要让我国原创的动画和游戏受到全世界的欢迎！让我们的创造力得到激发和展现，至于外界所说的我们的资金和发展问题，我还注意到网上有些看衰我们的声音。但其实，今天，菠萝网身边仍然有很多的看好和投资方在争着想要给我们投资的公司，就比如今天坐在那里的明信资本的赵兴寿赵总！是的，赵总就在现场，只是他在二楼的平台上面，大家不认识。这是我们国家非常好的投资人，他们手头上有很多明星项目。他们都看好我们菠萝网……”
    无数张望的目光，还有下方一些记者敏锐的察觉，然后朝他方向亮起的闪光灯，让赵兴寿懵了一下，而后他微微眯了眯眼。手背部分都鼓起了青筋。
    他这几天都在阻截徐福，就是要将他拿下，为此不惜今天和他一同来到动漫节现场寸步不离，原本他坐在二楼的平台上面，周围人众之下，谁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担心自己暴露。然而徐福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曝出，问题就大条了。
    在现在外界普遍是对菠萝网看衰和打压的环境下，他明信投资竟然秘密接触徐福，光是这个消息，就足以在投资圈曝出大动静，至少陡增不少变数，局势将变得无法被他一手掌控。
    更重要的是，此前和徐福接触，他是故意制造了一些烟幕，使得徐福和陈一闻之间相互猜忌，而且他暗中和徐福磋商，避免陈一闻知晓打草惊蛇，如今徐福把事情摆在台面上，这个味道太不对劲了。
    还是等到动漫节上这场演讲结束，直接起身离场的赵兴寿派人通知徐福，“赵总在A3房间等你！”
    等徐福来到房间，赵兴寿恼怒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徐福公开和他们明信资本在接洽菠萝网的这半个小时里面，赵兴寿已经接到了好几个打到他私人手机询问的电话。赵兴寿既怒且惊，消息传得好快，中海动漫节此前已经举办了七届，各方面都很成熟，现场媒体就有两百多家，又是菠萝网的消息，甚至徐福演讲都是在线直播的，这传播的广度就不必说了。
    徐福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曝出他们明信资本的投资意图，足以让菠萝网的一些负面论调骤然逆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一旦这么曝光，陈一闻要是有了察觉做出防备，我们很难把他踢出局！我们都在接洽你们，凭什么说陈一闻影响到了菠萝网的运作？”
    徐福讷讷看着赵兴寿，片刻后道，“我没法把他踢出去。”
    “为什么？兄弟义气！？某个创业的承诺？”赵兴寿气极而笑，“以陈一闻这种人，你迟早会成为他傀儡被架空。别天真了，没了我们，你制不住他。”
    徐福道，“其实也不是，我这个人最怕麻烦，既然当初说定了我和他的分工，股权分配，现在再来后悔，感觉自己很小人。而且如果不是他，菠萝网也确实发展不到现在这样子。更重要一点……”徐福头往房间外面撇了撇，“你知道外面叫我什么吗？”
    “叫你啥？媚什么俗？”赵兴寿冷笑。
    “你看，你不知道。”徐福摊了摊手，“他们呼喊我的绰号，是我的人设。我刚才说的也是真的，我想把菠萝网打造成一个美好的社区，大家都知道我，都会开我玩笑，或者做的不好的时候骂我，但如果我把陈一闻踢出去，我就塌房了。立不住了，菠萝网这个社区还有什么资格说成美好。自欺欺人？”
    “你们耍了我。”赵兴寿一字一句道。
    徐福摇了摇头，“在我看来，并没有。你只是提了一个卑鄙的要求，而我……拒绝了而已。除此之外，我们之间并无关联。”
    这句话说完，徐福转身即走。
    无视自己开出的优渥条件，无视自己能够影响聚星业，改变菠萝网前途的承诺。这个徐福好像压根不关心那些，赵兴寿在原地发呆，这么一个“不精明”的创始人，这陈一闻到底找的是什么人作的伙伴？
    而离开房间的徐福，则是轻轻摇了摇头，对他而言，不存在什么对陈一闻的赤子之心，利用了赵兴寿也是真的利用了。只是他还是觉得，赵兴寿这样的人，还什么投资专家，连自己的点都给特不到，真是太陋了！怎么可能代替陈一闻！
    ……
    张朝兴高采烈进入罗文办公室，笑道，“罗总，明天的电视网管理会议资料给你带过来了……”紧接着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了在落地窗前脸色铁青的罗文。
    “罗总……”
    “滚出去！”
    张朝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他深深体会到什么是伴君如伴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