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伊丽丝，还是联系不上各地的分部吗？”雷加尔·马格努斯走进了快速电梯的轿厢，对着身旁的金发少女问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出了问题？”
    “不知道，具体的原因还在排查过程之中，但可以理性地推定，应该是本部这边出了问题。”伊丽丝打开电梯的控制板，在上面输入了一行代码，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立刻以奇快无比的速度运行了起来。
    “本部？怎么会？本部这里每一个关键的硬件设备都有三套各自独立的管理队伍在负责维护，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这种故障！”
    “百密必有一疏，他们都是人类，既然是人类，就难免会犯错。”伊丽丝眼睑微微一垂，说到，“也许在所有人的视角都没有注视到的角落，意外就突然发生了。”
    “伊丽丝，你想说什么？”
    “哥哥，我觉得在这种时候突然发生了这样概率几乎为零的意外，也许是上天在暗示着我们什么……也许我们不该在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时候做出……”
    “伊丽丝，我知道你曾经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我也一样。但是，难道你在看了如此多的研究报告之后还不明白吗？至少在我们这个世界，神明是不存在的。所谓上天的暗示什么的都不过是你自己的心理作用，是名为怯懦的情绪在作祟。”雷加尔·马格努斯轻轻地哼了一声，“打起精神来伊丽丝，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懈怠。”
    “马格努斯，我觉得……”
    “够了，不要再说了。”
    “滴——”
    电子提示音打破了电梯内略显尴尬的氛围，伊丽丝打开了腕表上的全息投影装置，看着虚拟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密密麻麻的英文文字，金发女孩的眉头不禁微微地皱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中央控制室传来的消息，就在刚刚，他们和高级联络员拉希姆·斯特林失去了联系，信号中断了。”伊丽丝抬起头，看到了一张面色不太好看的脸，她继续说到，“拉希姆·斯特林正在执行的任务就是排查机房硬件设备的故障，而他的账号在下线之前最后一次显示的位置，就是机房的第三层。”
    “机房？”雷加尔·马格努斯脸色微微一沉，“安全检查队的人呢？”
    “他们已经出发了，一支六人的小队。”伊丽丝答到，“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传过来的。”
    西伯利亚高原，沃森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天空布满了灰色的厚重的云层，雪花似乎随时都会飘落，这片世界就像是婴儿刚刚睁开的眼睛一样纯净。
    沃森的身后有一串长长的脚印，每一个印记的深浅都一模一样，再远处是银装素裹的森林，遥遥地传来了一声落在枯枝上的鸟鸣，一些松鼠遗落的松果躺在雪地里，灰褐色的，很安静。
    风的低语，雪的温度，树干微微的颤动，除此之外，沃森能够听到的只是自己微微起伏的胸腔内发出的喘息。
    青色的光在远方的树梢间停留，雾气里结着霜，他轻轻地呵了一口气，目光落向前方娇小的身影。
    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戴着一顶小毡帽，沉默地背对着，手里握着一柄有着玫红色花纹的黑色魔杖，轻巧地立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的足迹。
    “所以，你想怎么做？”卡尔穆诺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你想怎么做，站在我的对立面上，和我争斗到底？你应该知道那是一件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无意义的事，还是说打算和我一起，打碎巴尔的野心，然后重塑这个悲惨的世界呢？”
    少女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类。
    淡金色的长发，闪着光辉的有些瘦弱的身材，包裹着身体的白色金丝镶边法袍，沃森的双眼里闪烁着一种莫名的神采，那是一种包含了一切喜怒哀乐，却又在根基上隐藏着和所有人类的情感不同的异物，平静而幽远。
    “你是认真的吗？”少年开口了，“你想要与我合作？”
    “啊——那样说的话也没错，至少，和那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傲慢的家伙相比，还是同为西洋魔法体系的我们之间更容易产生亲密的关系吧。虽然我和过去的典籍上描述的任何一种生命形态都不完全相同，但你也是同样的处境，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我的人，就是彼此了。”
    “我的目的和你不同，而且，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我所有的理想。”
    “是啊，所以，我才问你怎么办。”
    沃森的双眸微微一沉。
    “你是说，实现愿望之后的副作用吗？”
    “没错，你应该知道，那样的后果。”卡尔穆诺微微一笑，她摊开了右手，手心中生出了一朵酒红色的蔷薇花，在花瓣绽放到极致的瞬间，又轰的一声化作了一团火焰消逝，“我们来聊聊历史吧。”
    “住在地面上的人类为了提倡节约，为了所谓的保护环境，做着各种各样的事，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虽然嘴里说着要保护动植物保护地球，可是真正动手去做的，最多也就是捡捡空瓶，少生产一些烟尘而已。”
    少女蹲在了雪地里，用魔杖当做笔，在一片纯白上随意地写写画画。
    “历史的进程无可改变。”沃森说到。
    “是啊，曾经，这个星球经历过数次冰河时期，也经历过淹没所有大陆的超级洪水那样的天灾，每一次都环境骤变，无数的动植物灭绝，可是，历史本身却从来没有中断过。”卡尔穆诺抬起了头，她的眼眸里若有若无地映出一枚漆黑的圆环。
    “人类不过是时间这条长河里的浮游生物，死也好、活也好，对于这个世界本身而言，不会有任何改变，就算战争毁灭了这个世界，对于它而言也无关痛痒。只要这颗星球还存在着，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或者是更久的岁月之后，新的生命总会出现，去填补曾经的物种消失而带来的空白。”
    “……”
    “对于你我而言，所谓‘人类’的生命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我们的存在已经超脱于历史本身，真正的威胁来自于比我们更早就站在了这个高度的那几个家伙，只要解决掉他们，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卡尔穆诺眉头微微一皱。
    “难道成为神对你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吗。”沃森的金发被雪原上的风吹动着飘扬起来，天空上雪积压的声音越来越沉重，但空气里的温度却仿佛在越来越高。
    此刻，卡尔穆诺感觉的自己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团火焰，还有一股别样的热气，不同于能够融化冰雪的温度，这股热气炙烤的东西和现实里的物体并不相关。
    “如果你不想加入，我们也没有必要为敌。怎么？难道你想在这里杀了我？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着你试试看，不过，那样的话你需要动用全部的实力，这么做会对你自己的计划有影响吧。”
    面对着没有行动的沃森，卡尔穆诺微笑着站了起来。
    “看来你已经想通了。”
    “即使身为魔神，巴尔的计划也并非滴水不漏，在他的体系里，也存在着几处不那么完美的破绽。”沃森淡淡地说到，“即使大方向不会改变，但历史的演进总是伴随着许多无法估计的意外。每次发生不规则的意料之外的事情的时候，巴尔总是会用有利的形式去重新编织，从而进行弥补，但细小的裂缝会逐渐堆积，最终发展成即使是他都无法控制的东西。”
    “刘烨。”卡尔穆诺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个年轻人，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生命体。我尝试过杀死他，就当时的情况看来我的确做到了，但是后来的结果，却很耐人寻味。”
    “你的行为的确对巴尔产生了某种影响，但这种影响很快就被修正了。”
    “有人在控制着计划朝着巴尔预计的方向进行，但那个人却不是他自己。”卡尔穆诺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她用小巧的手指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地面，奇怪的是，她脚下的那边雪域上，刚刚用魔杖画过的痕迹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空上方的云层上，映出了神秘瑰丽的图案。
    雪原、森林，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就像是醒来时的梦境一样，一切都仿佛镜子一样破碎开来，沃森和卡尔穆诺的身影出现在了一片巨大的冰湖之上。
    透明的湖泊，结着厚厚的冰层，一块无比巨大的冰晶，阳光照射在上面，闪出白色的，晶亮的光。
    这是一片宽阔到近乎虚幻的湖泊。
    “你知道他是谁。”
    “是的，我知道。”
    “但是，理由呢？”
    “什么？”
    “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无论如何，巴尔都不是和我们站在一边的生命，那么作为人类的他，为什么会帮助巴尔呢？”沃森道，“我认为，这才是真正值得注意的问题，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