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国际联合军太平洋第二巡洋舰队海军基地，黑暗的平台维修通道内部，希斯特利亚上校双手持握着一把型号为g186c——近距离射击甚至可以洞穿十厘米厚铅板的手炮，对准了面前这个男人的眉心。
    “人类与非人类生命的战争？你在说什么？”
    “从这里离开之后，以你的军衔，很快就能够得到不少情报，你我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被人用枪指着额头，男人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我来这里仅仅是为了灭失掉可能泄露的情报，救你的性命不过是随手为之。”
    男人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他有着军人特有的气势，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有着一头银灰色的短发，鼻梁坚挺，眼窝深陷，双目炯炯有神，在智慧而又谦逊的目光下，还隐约跳动着一股如同野狼一般凶狠的杀气。
    “有些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人员去做，而不是擅作主张去给别人添麻烦……”男人说着，将手伸向了背后，“清理工作本身就已经够麻烦了，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带着一个累赘……”
    看到男人手里拿出的那把武器的形制，希斯特利亚的双目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那是一把连发式的霰弹枪。
    他疯了吗？在这种狭窄的走道里用连发式霰弹枪这种毁灭式的武器，光是流弹的溅射就可能让他自己也身陷险境。
    “蹲下！”
    男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喝。
    希斯特利亚上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向右一个翻滚，而就在她避开的那一瞬间，男人以飞快地速度向前冲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枪响。
    “嘭！嘭！嘭！嘭！嘭！”
    威力无穷的散弹风暴，席卷了周围的空气，吞并了四周的黑暗，枪口喷射出炽热的火舌。仿佛要压过一切的枪声连环炸响，大号铅弹猛扑向希斯特利亚身后的区域。不管那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在这样猛烈的轰击下也都应该被彻底摧毁了才对。可是男人并没有就此罢手，她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装弹，扣下扳机，像是一台不会疲倦的机械一般。
    这就是里昂（leon scout kennedy）的战术，是在特战部队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东西。
    追求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率的作战方法，将这一切发展到极致之后，便可以创造出一个远超普通士兵的超级战士。
    尽管在不停地连射，但事实上每一发子弹都毫不浪费地准确地射向了目标。
    过量的火药升高了温度，使得空气膨胀产生了微弱的气流，鼻子猛地吸进了大量撞上自己颜面的黑烟，希斯特利亚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枪声终于停了下来。
    黑烟的墙壁开始消散。
    对面的东西渐渐清晰。
    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希斯特利亚用一双蔚蓝色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前方的空间。
    因为霰弹枪必须在距离很近的地方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在希斯特利亚的视线里，男人和那个倒地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又是“嘭！”
    一声枪响。
    “什……么……”
    希斯特利亚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面色冷峻的男人，霰弹枪枪口指着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皮肉已经被高爆火药炸得完全散开，垂下了很多条深红的血线。
    那是什么？看样子像是个人，但那模糊的血肉里却又掺杂了许多金属留下的痕迹。
    “从大约半个小时前开始，这种东西就大量地出现在了全球各地，他们曾经是人类，但在被这种诡异的东西入侵之后，是不是就很难说了。”里昂从尸体的脑袋旁边捡起一个沾满了血污的耳机，“这东西是至高科技的产物，现在已经被紧急列为违禁品禁止使用了。”
    “入侵……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上午，在北美西海岸发现了第一起案例，一名男性袭击了当地的医院，守卫在那里的军方人员立刻将其击毙。法医解剖后发现，死者的脑部海马体被由mt131-液态金属制造的耳机破坏，而这，极有可能是他出现这种无法解释的异常行为的原因。”里昂一边将霰弹枪背回肩上一边对希斯特利亚说到，“在国际军部对所有编队进行彻底的排查之前，任何行动都必须要立刻终止。”
    “那你……”
    “我效忠于国际军，效忠于人类。”里昂转过身看着希斯特利亚蔚蓝色的眼睛，他额前的一绺银色刘海微微地晃动着，“而mt131-液态金属耳机是由至高科技独家生产的，所以要解决这一问题，我需要和至高科技的负责人雷加尔·马格努斯好好地聊一聊。”
    黯晶装甲的武装被解除之后，001号实验体立刻将双手伸向腰间，那里有着两把手枪，但刘烨显然不打算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将他击晕在地。
    解决掉对手之后，刘烨将目光调往了身体的后方，在那里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性，
    瘦削的脸庞上镶着一双如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即使是挺拔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阻挡不了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衣架般的身材能够把西装撑得恰到好处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金属镜架，这人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
    “韩子城？”刘烨皱了皱眉，在特别力量研究所时，他和这家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很荣幸您还记得我。”
    “你和程文秋有联系？”
    “很显然，不是吗？”
    明明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却散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刘烨两眼微微一眯，这个家伙给了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就像是一条伺机待发的毒蛇。
    “你也是至高科技的员工吧，为什么要协助我们？”
    “和程文秋的理由一样，我们和至高科技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在任何时候，谁背叛谁都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韩子城将燃尽的烟头吐在地上，用脚慢慢地碾灭，然后将视线投向刘烨身后陷入了昏迷的少年，“现在的博云城内暗流汹涌，潜藏于阴影里的猛兽已经亮出了他的獠牙，一切人们所熟知的东西都已经到了被颠覆的边缘。我不知道如今的你对此持有什么样的态度，不过，你应该不会想看到这座城市从世界地图上消失吧。”
    “他还没有全部想起来，现在这么暗示他他也不会有反应的。”韩子城身后的金属门打开了，程文秋从里面走了出来。
    “咚咚咚咚……”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各个方向接近，其中还夹杂着枪械上膛时发出的金属的摩擦声。
    红发双马尾的女孩牵着莫娜的手，站在至高科技a号楼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前是一个发着淡淡蓝光的电子地图，仰起头能够看到一个硕大无朋的十三层水晶灯，从铺着白色地砖的地面上也能够那盏昂贵的灯饰的倒影。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无数的枪口指向了这两个少女，只要她们稍有异动，就会立刻被打成马蜂窝。
    “巴卡……”莫娜轻轻地拽着红发双马尾少女右手的手指，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却要被这些荷枪实弹的男人用这种危险的方式对待。
    “你是……”佣兵的领队看着腕表上显示出来的身份识别结果皱紧了眉，红色的“undefined”字样，既不是代表无数据结果的unknown，也不是任何具体的信息。
    就好像是数据库中有着这个少女的档案，但那份档案却是一片空白一样。
    “砰！”
    忽然，一声枪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领队的视线立刻转向了枪声传来的角落，一看到那个稚嫩的家伙脸上的慌乱表情，他就明白了这违背纪律的枪声响起的原因。
    走火。
    红发双马尾女孩身边的那个少女的手臂，被这枚意外射出的子弹贯穿了，但伤口处却并没有流出任何鲜血，而是溅射出了一团电火花。
    “机器人？”佣兵领队微微眯了眯眼，既然是机器人，那就好办了，不用考虑任何法律或者是道德上的问题。
    他抬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拇指向外张开，轻轻向下一挥。
    那是代表“开火”的指令。
    然而，就在这时，“嘶——”仿佛气门被打开的声音忽然响起。
    与红发双马尾少女迎上来的目光相碰，佣兵领队的双眼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如果说少女之前的目光仅仅是无情无感的淡漠，那么现在的她眼里投射出来的，就是名为愤怒的火焰。
    杀人不是她的目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如同鲜血一般的暗红色光，从少女的脚下迸发而出。
    无数的闪光炸裂开来，那些闪光彻底横扫了四周包围着她们的佣兵。最前面的十几个举着防爆盾的佣兵全部被撕成了随便，洒了一地的内脏让整个大厅的白色地面瞬间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佣兵领队从喉咙里挤出了惊愕的声音。
    不只是声带，全身的颤抖让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一字一字地咬出了那个名字。
    “魔……魔法师？！”
    “轰隆！”
    这一刻，大厅四周幕墙的玻璃全部爆碎开来，红发双马尾的少女慢慢地睁开了她紧闭的双眼，如同烈焰般的红色花朵，在她的身后缓缓地绽放开来。
    “我们来和这个小家伙讨论一下情报的问题吧。”韩子城笑着在001号实验体的身旁蹲了下来，“你现在有两个选项。第一，吐出所有你知道的，关于至高科技本次计划的情报；第二，将这把匕首从你的腹腔上沿慢慢地刺进去，然后顺着胃部的边缘一点一点地滑过，最后把你的肠子全部剥离出来摆在地上。”
    “哼。”
    “没用的，他是clean的人造人，也就是说，这家伙的身体里全部都是合成器官那一类的东西，有没有肠子都很难说。”程文秋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些家伙从最开始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人类士兵无法完成的任务，甚至没有完整的情感系统，想要靠威胁他来获取情报，没有意义。”
    “这样啊，那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了。”韩子城垂了垂眼睑，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把手枪，没有任何停顿的，就对准了少年的额头，扣下了扳机。
    看到这一幕，刘烨瞳孔不禁微微一缩，这个家伙杀起人来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
    “砰！砰！砰！”，一连三声枪响。
    但出乎预料的是，子弹落在的额头上，却是直接弹开了。
    “果然，怎么说都是强化过的人类，想要用这种强度的武器破坏，还是有点异想天开了。”韩子城用略带挪喻的口气说着，“程文秋。你们的研究成果还算不错嘛。”
    “哼，要想和魔法师那样不可思议的怪物对抗，即使是有着反魔法装甲和逆演算网络的帮助，靠孱弱的人类躯体也是很难做到的。”
    “但是你们的研究成果却反过来被率先运用到了你们自己的身上，呵呵，真是有趣。”
    “风言风语的话说够了吗？刘烨，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你现在还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的魔法对吧？能把这家伙杀死在这里吗？这样也许我们接下来的旅途会轻松不少。”
    “喂喂，不过开了你一句玩笑，你不用这么过分吧？”
    刘烨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两个仿佛在拌嘴的家伙，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就好像是，这样的场景曾经发生过很多次。
    是以前的记忆吗……
    他摇了摇头，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明明他清楚地记得这十年来的全部记忆，但却又有着一些分明不属于那些记忆的片段跳动在他的脑海里。
    别说是从前，就算是现在，他都不会分身。所以，在相同的时间段里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做着两件不同的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那些记忆又是如此的真实。
    “走吧，我们去一趟至高科技。”程文秋说到，“雷加尔·马格努斯，那个自负的男人，是时候找他好好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