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梦想虽然美丽,但现实却很残酷!
如今卫允身兼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元祐帝怎么可能会让他去禹州那种地方慢慢熬资历!
卫允很识趣的说:“此事全凭陛下做主,陛下让臣去哪儿,臣就去哪儿!”
元祐帝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卫卿说的对,如今的汴京城,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实则早已是暗流汹涌,储位一日未定,朕便一日不得安稳,两位大相公,六部尚书,文武百官,明里暗里,不知劝了朕多少回!
朕为天子,储位悬而未决,国祚不稳的道理难道朕不知道吗?想想数月前你在千春楼中说的那番话,朕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满朝衮衮诸公,文武百官,竟都不如你一个刚刚束发的稚子更懂朕的心思!哎!”
忽然抬眼看向卫允,神色有些悲怆的说道:“卫卿,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目光有些闪烁,眼眸之中,竟透着几许惶然无措。
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元祐帝的吧,一个接连失去三个儿子的老人,情绪难免会变得敏感,脆弱些,毕竟就算是皇帝,可他也是个正常的人,有血有肉,心脏会跳动,会呼吸,有灵魂有思想,也和普通人一样,需要吃五谷杂粮,有人之三急。
卫允忙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是非对错,自有后人去评说,臣如今身在局中,不论任何看法,都难免会有偏颇,不过在臣看来,陛下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立储之心,只是每每念及此事,便难免的心生悲痛,不能自已!此乃人之常情,陛下虽为天子,却依旧还是凡人。
而且臣却不认为如今乃是立储的好时机!”
其实位于想说的是元祐帝也不过是一个接连失去儿子的父亲罢了,可又怕这话说出来,挑起元祐帝的情绪。
酝酿了大半天,才憋出这么几句,不过最后一句话,倒也是卫允真正想要说的。
元祐帝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半晌,才幽幽叹道:“卫卿之言,句句都说在朕的心上,不过方才卫卿最后的那句话,若是让朝堂之上的诸公听了去,只怕是会遭到一番群起而攻的弹劾!”
卫允笑着道:“这话臣也只敢在陛下面前说说!若是让朝堂诸公听了去,只怕是诸位同僚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臣给淹死!”
元祐帝目光复杂的看着卫允,有些好奇的问:“朕倒是有些好奇卫卿为何说如今不是立储的好时机?亦或者说,卫卿认为什么时候才是立储的时机?”
卫允迎着元祐帝的目光,十分淡然的说:“如今宗室之中,以兖王和邕王的年龄最长,其中,邕王又比兖王长了半岁,占据了一个长字,且邕王子嗣甚多,若邕王继承大统,占据了礼法。
可兖王同样不差,兖王虽然子嗣不如邕王,可兖王与兖王世子父子二人,皆精明强干,于朝野之中,素有贤名,而且若是兖王承了大统,待日后还少了一桩储位之争!
想必陛下在这二位王爷中间,也是分外纠结,不知是该遵循立法,立邕王好呢,还是以贤能为衡量,立能力出色的兖王更好!”
元祐帝点了点头:“不错,朕确实不知该如何抉择!”
卫允笑了笑,道:“是以臣才说,如今并不是立储最好的时机!”
元祐帝不解:“为何不是最好的时机?”话音一顿,又追问了一句:“那何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卫允缓缓说道:“臣先回答陛下的第一个问题,如今虽然朝野上下,也是这两位王爷继承储位的呼声最高,两位王爷明面上虽未对此事做出回应,可私底下,却都在暗中蓄力,笼络朝臣,此事陛下也是知道的!”
元祐帝点头,示意卫允继续。
“可陛下对这两位王爷真的了解吗?亦或者说,陛下眼中看到的两位王爷,是他们真实的自己,还是他们想让陛下看到的!”
“大胆!”
卫允话音刚落,却听的耳旁传来一身厉喝,只见元祐帝面色有些难看,看着卫允的目光也有些发冷:“卫允,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妄议皇室宗亲!”
卫允先是心里一个秃噜,可随即却又释然了,元祐帝素来仁善,平日里那些御史言官一个个话说的可比卫允这难听多了,也没见元祐帝折腾他们。
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卫允当即单膝跪地,拱手道:“陛下,臣之所言,句句皆发自肺腑,绝无半点挑拨之意,还望陛下明鉴!”
元祐帝愣愣的看这卫允,几个呼吸之后,才叹息一声,道:“起来吧!”
卫允松了口气:“谢陛下!”这才起身。
虽然心里猜测元祐帝不会对自己怎样,可那也只是猜测啊,卫允又不是神,也不会读心术,谁知道刚才元祐帝心里想的是什么,万一要是动真格的呢?
是以听到元祐帝这一句话之后,卫允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真正放了下来。
伴君如伴虎啊!古人诚,不欺我。
元祐帝看着卫允,有些感慨:“看来朕果真没有看错你,小小年纪,便能洞察人心,知世事险恶,秦玉章那小子算是捡到宝了,竟然教出你这么一个徒弟!”
卫允拱拱手,很是谦虚的说:“陛下谬赞了!”
元祐帝没有和卫允打太极的意思,直接问道:“那依卫卿的意思,什么时候才是适当的时机?”
卫允道:“回陛下,时机是否适当,臣说了不算,满朝文武说了也不算!”
“那谁说了算?难不成是朕?”
“自然是陛下!”卫允理所当然的说道。
元祐帝依旧不解的看着卫允。
卫允道:“陛下如今身在局中,自然看不分明,左右如今陛下正值春秋鼎盛,这储位之议,还能够再往后拖一拖,陛下不妨趁这个时候停下来,静下心等一等,好好看一看!观察观察!”
“等一等?看一看?”元祐帝的目光透着狐疑。
卫允道:“不错,等时间慢慢流逝,等有人坐不住了,等陛下时间冲淡了陛下心中的悲痛,到时陛下再好好看一看,谁真谁假,谁才是储位最合适的人选,陛下还怕看不出来,下不了决定吗?”
元祐帝眼睛一转,说的有几分道理啊,左右自己才是皇帝,最后做决定的是自己,史书之上评判的也是自己这位皇帝。
至于百官口中所说,储位悬而未决,会导致国祚不稳,人心浮动,朝局动荡的后果,那也是建立在当今官家身体有恙,可能不久于人世的前提下。
可如今元祐帝才四十多岁,正当壮年,精力旺盛,身体也算硬朗,还时不时的跑去后宫里头,宠幸一下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嫔妃。
若不是年轻的时候身体落下了病根,导致不能生育了,如今也至于落到要从宗室之中过继子嗣的结果,说不定还能再造出一两个儿子呢!
“爱卿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可两位大相公若是来个以死相逼,亦或者带着百官向朕逼宫,彼时朕又该如何是好?”
元祐帝的语气之中,已然带上了一分轻松,三分考校在里头。
卫允笑着道:“陛下和两位大相公同殿共事数十年之久,而臣初入官场不过半年,和两位大相公也不过是数面之缘,从未有过深交,对两位大相公的了解,陛下自然要远胜于臣,此事想必陛下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又何必来问臣呢!”
元祐帝却不接卫允的太极,“朕想知道卫卿有何良策!”
“陛下容禀,臣确实有个法子!只是······”卫允有些犹豫的道:“只怕臣这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
元祐帝眼中好奇的神采更甚:“无碍,说来听听!”
卫允轻声说道:“无外呼耍耍无赖,诉诉衷肠,两位大相公可以领着百官向陛下逼宫,陛下难道便不能向群臣哭诉了?”
元祐帝有些哭笑不得:“朕堂堂一国之君,天子之尊,你让朕向群臣哭诉?这成何体统!”
卫允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现在您一脸的嫌弃,到时候可别来个真香定律!
“是以臣才说臣的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让陛下见笑了!”
元祐帝摆摆手,不知想些什么,卫允也不在说话,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沉思之中的元祐帝回过神来,看着卫允,嘴角忽的泛起灿烂的笑容,说道:“卫卿尚未婚配,又没有定亲,不如朕帮你物色一门亲事如何?正好在你外放之前,把亲事给定下来,待三年之后,卫卿回京述职之际,正好成婚!”
卫允眨了眨眼,愣愣的看着一脸笑容的元祐帝,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还没睡醒?
这是要给自己赐婚的节奏?
万恶的封建社会,竟然还想包办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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