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躁动的野牛

    如果是出于狩猎目的来考虑的话，那么不用说，选那些块头巨大，头顶上的犄角也很离谱的成年公牛就对了。
    因为狩猎要的是成就感，而不管是以何种目标当做对象的狩猎活动中，体型和吨位都是近乎绝对值的标准。
    举一个例子，钓鱼。
    一般的钓鱼佬蹲了一整个白天，如果只是钓到几条小鱼，连巴掌宽都没有的那种。可能转手就给放生了，顺带回去以后还要装作一副钓不到鱼的模样，乃至于诋毁两句，什么破水塘，连个鱼苗都没有。
    但要是钓到了一条大鱼，而且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能和人比高的大鱼...不好意思，我有车都不开，就算是借都要借一辆自行车过来把鱼绑在后座上，我也不骑，哪怕就是冒着瓢泼的大雨，我也要推着在自家的街道上来回的逛上半天。
    这图的是个什么，图的就是个炫耀的心理。而狩猎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一枪下去打死个小兔子和我一枪下去打死了一头七八百斤的大野猪，那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然而，卢修此行的核心目的并不是狩猎。狩猎只是个手段，他们主要还是为了来补充食材。所以说到底了，食材的质量才是最主要的。
    而考量食材，一般来说牛肉最好的毋庸置疑，肯定是小牛，尤其是小母牛。鲜嫩，这绝对是不二的选择。
    但也不是绝对，如果要追求一个独特的口感，尤其是以正国烹饪的手段来处理，那么成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如果是以这个标准来的话，那么公牛其实是要比母牛来的更加的合适。
    因为母牛有繁衍和哺育后代方面的需要，而这就导致了母牛肉质的下降。毕竟养分都拿来哺育幼崽了，身上哪还有什么养分。
    但公牛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族群中的领头者，公牛享受着最好的待遇，同时也承受着最大的挑战。
    最鲜嫩的植物给它提供了养分，而屡屡的斗争则让它变得健壮而高大。可以说每一个部分都经受过绝对的锻炼，而这些放在合格的厨师眼里，都是上好的素材。
    卢修当然想过，要把这个族群中最强大的那头公牛，也就是首领给拿下来。但仔细想了一想，他却也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这么做并不合适。
    强大的公牛首领对于整个族群的作用是显著的。首先，他的基因可以为整个族群提供更多健壮的后代，这是第一位的。其次，足够强大的首领也可以保护整个族群不受到猎食者的侵害，在最大程度上保存族群的完整。
    而假使说，把公牛领袖给干掉了，那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远的先不提，单说族群安全的问题。没有领袖的庇护，这个族群必然要面对更多来自猎食者的爪牙，而即便是这个族群能很快的通过内部斗争，角逐出新的领袖，但在新的领袖承担起责任之前，它们也必然会经过惨痛的损失。
    这...没有必要。
    向自然无度的索求，造就太多无端的杀戮，这事情人类常做，而往往也是吃够了苦头。历史总是在一遍遍告诉我们这样的教训，而尽管大多数的情况下，人类是不吃教训的。但卢修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大多数挂钩。
    首先，他能看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其次就是，他本质上也不觉得，自己有为了一口口腹之欲，就去迫害一个族群的必要。
    “伊莱文女士，我们动作放慢点，向着这个方向靠近。”
    他指了个方向，那里有几只母牛正护着小牛犊子在吃草。顺带边上还有一头看起来有些愣头愣脑的年轻公牛，似乎在图谋不轨。
    搞定这头公牛，以及随便一头小牛。那么问题就算是解决了，并且对于这个体量高达数百头的族群来说，也不会存在着什么决定性的影响。
    这才是各取所需，真正的自然淘汰之道。
    带着这样的想法，卢修已经是高举弓箭的，瞄向了远处那头已经蠢蠢欲动，头上犄角都还没有长齐的青年公牛。
    而随后，一箭倏然射出的，箭刃如剃刀般斩断那些高高浮草的瞬间，就已经是深深的没入到了公牛的胸口之中。
    虽然只是头青年的公牛，但这头牛已经是足够的健壮。
    巨大的脑袋上最醒目的是一双开阔生长，足足有两米多长的巨大牛角。然后则是那又长又宽的大脸，以及那堪称硕大的鼻子。
    它有差不多四米多长，肩高超过二百五十公分，浑身披覆着厚实的毛发，同时脊背则高高的隆起。
    这并不让它显得有多么的畸形，相反的，这显得它力量感十足。尤其是在它低着头，向前迈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坨土丘正在向前移动一样。
    这是长角野牛，历史上出现过的最大牛科动物之一。其体型类似于今天的北美野牛，但在体型上要比北美野牛更加的巨大，以至于其体重几乎能达到惊人的两吨。
    两吨的大家伙，一般的猎手拿着大口径的步枪都不一定能在这么个距离上对它一击必杀。
    原因无他，这种动物的肌肉真的太过于强健、厚实，可以说这个体型的公牛，就算是面对狮子老虎这样的猛兽也是丝毫不用畏惧的，因为单单是靠着一股蛮力，它们就能轻松的教训这些所谓的顶级猎食者们。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靠肌肉就能阻挡得了这雷厉风行的一箭。
    这一箭是从高而低，自公牛的左颈向右贯穿而入。因为并不想要过分惊动这一群野牛，卢修可谓是拿出了自己学箭以来的最高水准，光是瞄准都用了整整十秒钟。
    而这样的耗费苦心，自然也是有结果的。那就是箭矢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深深的没入到公牛的体内，并且几乎就是分毫不差的，撕开了一切的阻挡，深深的贯入到它的心脏之中。
    公牛的要害有许多。大脑、肺脏、肝脏、心脏...这些都是足以致命的要害。但肺脏和肝脏尽管致命，却不足以瞬间杀死它。而大脑这玩意保护在厚实的头骨之下，哪怕是以卢修手里强弓的劲道，也不敢说有十分的把握。所以，只有心脏。
    而想要在一身厚厚筋肉骨骼的保护之下，射中其中最核心的要害，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在射箭这方面，明日香是专业的。所以一看公牛被箭矢射中，浑身一个颤栗，连嘶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的，就直接两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她当即就有一些惊喜的看向了卢修，同时也是满心欢喜的向着他恭贺了起来。
    “老师，你的弓道可真是进步神速啊。这一下，已经是有了顶尖职业选手的风采呢。”
    这是拍马屁。卢修的水准是进步了，但想来应该还不到顶尖的水准。能达到这样的水平，离不开强劲的膂力，精准的眼神以及顶级的工具。当然，前两者也算是技术的一部分，只是得来的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但卢修本着一个受之无愧的态度，到底还是觍着脸的认了下来。
    “要你说。小的交给你，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之前的狩猎并不能证明什么，那种短距离的猎杀也显现不出来真正的技术。唯有眼下，在差不多两百米的距离上，这种冷兵器狩猎才能最大程度的显示出水平。
    对于这个邀约，明日香自信的一笑，就已经是捻起了一根箭矢搭在了弓弦上。她当然有资格自信，因为进步的绝对不仅仅是卢修一个人。
    曾几何时的她连走路都气喘，可是依旧能在这门技艺上达到一定的高度。而如今，她已经是脱胎换骨，要说退步，怎么可能？
    根本不需要满拉弓，仅仅只是把弓弦拉到一半。她就已经是轻飘飘的松开了手指。
    卢修能看到她的箭矢在空气中左右摇摆，像是游鱼般前进的轨迹。他甚至能够判断出明日香这一箭的目标。
    直指一头牛犊子的眼睛。显然，她是想要故技重施的，一箭洞穿眼睛，再通过眼窝直接贯入到牛犊子的大脑之中。
    虽说是故技重施，但难度可拔高了不止一筹。不说距离上的放大，仅仅是这个轻飘飘的力道，就已经是需要拿捏到不增一分不减一毫的地步才行。
    而她能做到吗？卢修好歹也算是有了点底子，自然是能够估算的出来。
    好像还真行...按照这情形估算，这势头到那牛犊子的身上，刚好就是一个于势未绝的程度，而以眼睛的脆弱，怕是根本抵挡不住多少势头的，就要给贯穿到脑子里。
    这一波，卢修不得不说出个服子。果然，凭借自己这半桶水的水平想要挑战这种专业人士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他已经想要给明日香股掌，因为在他看来，结局已定。但偏偏就好像是有人想要跟他们开个玩笑一样，那头本来在低头吃草的小牛犊子突然好像是被什么蚊虫给叮咬了一般，猛地就摇摆起了脑袋来。
    这是个意外情况，谁都没有能料想得到。而也就因为这样的一个意外，箭矢并没有能如同预料中的那般射入眼睛，而是嘭的一声，正好落在了小牛犊的犄角上。
    这到底是坚硬的角质物，哪怕还没有长开，也足以抵御住箭矢射来的冲击。而也是当即被这种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兼疼痛不已的，小牛犊立刻就扯着嗓子的叫唤了起来。
    它这一叫，直接惊动了旁边吃草的母牛们。而当这些壮年的母牛也跟着叫嚷起来了之后，整个牛群都开始躁动了起来。
    试想一下平均两吨起重，足足有几百头的庞大牛群运动起来是个什么概念。几乎是一瞬间尘土飞扬、地动山摇一般的动静，让明日香这个始作俑者都有些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讲道理，这个是意外，谁都不想的。而面对自己引发的这样一场躁动，明日香眨巴了一下眼睛的，就委屈的看向了卢修。
    “老师，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着急，再找个机会就是了。”
    卢修倒是老神在在。如果说他们只是势单力薄的两个人的话，那么此刻面对这么个情况，肯定是要逃之夭夭的才行。
    因为就这么个架势，你不逃就只会被躁动的牛群从身上踩过去。这可比马杀鸡来的带感多了，估计能剩一层皮都算是幸运的了。
    但眼下，他们不是有步行甲虫车吗。有了这么个玩意，等同于就有了一个立于不败之地的手段，所以他自然淡定。
    牛群不是瞎子，虽然视力的确一般。但步行甲虫车那么大的块头，又是这么一个黑黝黝的模样，他们自然是能够看得清楚。
    而这一看清楚，牛群先是吓了一大跳。因为本身作为食草动物，这种动物不管有着怎么样的强壮身躯，在面对威胁时的第一反应还是会选择避让。
    你以为野牛的肌肉是怎么来的？当然是逃跑锻炼出来的。
    而骤然间看到这么一个七米长，三米宽，趴在那里跟个小山丘一样的步行甲虫车，离得近的野牛们下意识的就长哞了一声，然后转身就有想要逃跑的意思。
    但这个时候，一个更加厚重，也更加爆裂的低鸣声传来，牛群却是一下子就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在卢修他们有些怪异的眼神里，这些野牛突然间停止了动作，然后上百头野牛当即就好像是成了训练有素的卫兵一般，齐刷刷的就在静止下来的牛群中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个足够宽阔的通道，而从中走来的自然是一个足够高大的身影。
    普通的长角野牛已经是足够高大了，作为牛科中最壮硕的成员，它们的体格本身就是离谱的存在。但眼下，这头从牛群中走出来的公牛则明显要离谱的多，因为它摆明了是个超规格的个体。
    低埋的头颅上是最少也有三米宽的巨大犄角，而高高隆起的脊背，更是光目测就有着超过三米的高度。
    浑身肌肉虬结，毛色乌黑厚重。一步步走来之下，似乎根本就不用其他手下配合的，光是它自己就可以带来隆隆的步足声响。
    真是好一个大块头，几乎就不在他们身下的这辆车子之下。而对此，卢修也是咧了咧嘴的，露出另一个牙疼的表情来。
    “好吗，居然来了个牛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