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城，一神，即一国（下）

    要说阿蒙最怕见谁？
    那莫过于他的父亲了，毕竟，传奇强者的威能着实不是他可以测度的，他也不清楚对方能不能看出自己的异样。
    索性，传奇战士终究还是战士，肌肉比大脑发达，再有韦德的打岔，也只是匆匆照面就过去了。
    欢迎仪式结束，人员散尽，阿蒙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距神殿不远处，古兰街上最宏伟的一栋建筑内——大图书馆。
    凯尔玛城的大图书馆，就是帕丽兹一力主张下建立起来的，其建筑风格糅合了古蒙一族的粗犷大气，和精灵一族的精巧奇特，堪称是整个凯尔玛城内，除了神殿和斗兽场之外，最具特色的建筑。
    阿蒙漫步在蜿蜒的灰色石径上，四周尽是青色石块的墙壁和枯黄的藤蔓植物交织辉映，虽是凛冬时节，这里并不寒冷，更有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令人心思沉静。
    迈过一道木门，他进入了一间宽阔的图书室内，入眼可见的尽是一行行一列列的书架，上面陈列着整齐码放的书籍和卷轴，角落里还有一些石雕，木刻，甚至龟甲兽皮之类。
    这些书籍中有小部分是古蒙一族的传承和来自高等银月精灵的典籍，更多的则是凯尔玛城的商队历年交易所得。
    因为帕丽兹的重视，每次的交易会中，书籍都是凯尔玛城商队收购的大头，其他城市的商队也乐于将这些体积不大，携带方便，又能换取高价的‘货物’送来。
    当然，如此得来的书籍自然‘质量’堪忧，大都是一些小说故事，游记杂说。
    阿蒙脚步不停，跨过排排书架，终于在一个角落旁停下，他躬身行礼，道：“阿古迪老师，我来了。”
    听到声音，埋首书籍的阿古迪终于抬起了头，他是一个标准的精灵帅哥，有着俊美无双的外表和优雅的姿态，哪怕仅仅是一个抬头的动作，都能展现出他卓越风姿，只是两鬓的斑白显示了他已不再年轻。
    即使以精灵的寿命来算，阿古迪也将步入老年，岁月在他身上显出痕迹，却也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丰厚阅历和知识。
    他不仅是帕丽兹为阿蒙选择的施法者导师，更在阿蒙兄妹小时候的启蒙导师，三人的礼仪，语言，文字，算学基础都是由他教导的。
    阿古迪虽然性格沉默，但为人并不古板，说话做事总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和书籍中记载的怪癖施法者完全不沾边，甚至脾气比凯尔玛城的大部分人都要好。
    不过，他总是有办法降服调皮的爱丽丝和一根筋的韦德。
    或是一个有趣故事，或是一道神奇的魔法，只是三言两语之间，他就能挑起你的兴趣，并乖乖的按照他的要求，完成学习任务。
    曾经那位的阿蒙对这位老师很尊敬，他虽然崇尚古蒙一族的荣耀和力量，却也羡慕这种轻描淡写下的沉稳智慧。
    他排斥施法者的修行，却是图书馆的常客。
    事实上，阿蒙能让韦德信服，可不仅仅只是亲情而已，他有很多优秀的特质，大都学自这位导师。
    阿古迪也不多话，只是伸手点了一个方向，道：“你要的书籍我又找出了一些，在第二排第三个架子上。”
    说完，他又低下头去，一手捧着书，一手在旁边的羊皮卷上书写着什么，阿蒙是习惯了他的做派，也不废话，又是躬身一礼，再次走开。
    这个世界有图书馆，但书籍却不可能向记忆中的那个世界一般的丰富和专业，在摆放时更加凌乱，也没有汇总的目录一说。
    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帮忙挑选，光是个寻找的过程就会耗去很多时间。
    在第二排，第三个架子旁，阿蒙站定，他的目光划过书籍的扉页——《冬至城游记》《蛮野荒原十大恐怖魔兽》《格列佛故事》《伟岸雄狮之努比恩》《狄若思城》《风暴征战记》
    没错，这些确实是阿蒙现阶段最感兴趣的书籍，他也不挑，横臂一览，就是全部抱走，在阅读区的一个角落里放下，静静的翻开，看了起来。
    阿蒙看书的速度很快，阅读并不细致，也很少去追逐字里行间的深意，但伴随着他的翻阅，关于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却在他脑海中汇聚，并填入一个巨大的轮廓之中。
    而他这一坐，就是足足数个小时，天色将暗的时刻，阿蒙终于从阅读中清醒，他闭目，微微按压着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脑海中闪烁的却是这些天的所得。
    足足半个月的时间，阿蒙看了很多书，虽并不精细，但结合曾经的记忆，和另一个灵魂的知识，却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大概的认知。
    这个世界，或者这一片大陆被称为‘沃顿’，可以译为‘最初的田野’。
    在阿蒙看来，这个名字很恰当，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原始而蛮荒，仍旧处在文明的初生阶段。
    这里的荒野极度危险，糟糕多变的自然环境和未知的绝地难以计数，野蛮生长的魔兽时刻威胁着人类的安全，而这就迫使人类大都筑城而守，聚居在一起。
    换而说法，这就是城市的由来，一座城，以及城市能够守护的范围，即是一个国度。
    而每一个国度，又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统治阶层和信仰。
    最初，阿蒙以另一个灵魂的知识和角度来看这个世界时，心中总有一个疑惑不住泛起——哪怕是古蒙一族有记载的历史都已经千年，而千年时光，足以让地域相近的城邦之间相互熟悉。
    尤其是在各种驼兽的驯化，和道路的开辟后，商队之间的互通有无，更是增强了各城邦的联系。
    对于各个城邦而言，互通有无自然是好处，可联系多了就会有摩擦，有了摩擦就会演化出矛盾，而矛盾到了无法协调的时刻，无可避免的就会爆发……战争。
    战争之下，有城邦壮大，有城邦湮灭，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本就是世界上最通用的规矩。
    可让阿蒙疑惑的是，这种战争和吞并，本应该催生出更大，辐射更广的势力体系，例如公国，王国，甚至大一统的帝国诞生。
    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发展规律，一切本应如此，可现实是，千年已降，城邦仍旧还是城邦，大一统的政权依旧了无踪影。
    这种‘怪异’困扰了阿蒙许久，直到认知拓展，了解越深，一个答案才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因为这个世界有……神！
    在沃顿，神不再是符号，不再是虚无，祂们虽然仍旧遥不可及，距离凡人很远很远，却是真实不朽的永存。
    祂们的威严影响深远，祂们的力量足以开山裂石，祂们以教会和神谕左右着城市的发展，更接受凡人的信仰。
    城可以灭，人可以杀，但只要神祇不放弃他的子民，信仰不灭，就很难有真正的征服。
    而这就导致了眼前这种‘一城，一神，即是一国’的体制延续至今，且目力所及，似乎都看不到改变的可能。
    当然，以上这些也只是阿蒙个人的隐晦观点，他不会向别人说，也不敢说，信仰的领域多的是不讲道理。
    而且，或许神的存在阻碍了大一统帝国的出现，但也因为有神的存在，人类才能在这个初生，且危险的世界活下去。
    以凯尔玛城为例，古蒙一族信仰力量和勇气之神寇德，这是一位钟爱挑战极限和强大力量的神祇。
    祂鼓励人们用某些不会有致命危险的体育运动方式来解决矛盾，并认为强壮者和健康者必须要领导弱者。
    祂甚至颁布过谕令，认为勇敢是一个人必须拥有，且最好最高贵最正面的品质。
    在这一点上，统治者与普通民众都是一样的，任何人都有权嘲笑和蔑视胆小鬼。
    当然，寇德也并不是一位好脾气的神祇，祂暴躁易怒，虽然接受一切超越极限的挑战，却讨厌阴谋诡计。
    祂从不怯与战斗，手中的屠龙巨剑‘凯尔玛’更是随时准备着和主人一起冲锋。
    当祂被伤害时，就会进入一种狂暴状态，每当这时，祂总会挥舞巨剑，碾碎阻拦在祂面前的一切敌人。
    寇德对于他的信徒也是慷慨的，祂给与古蒙一族的不仅是狂热的战斗精神，和悍不畏死的意志，更是实实在在的开启古蒙一族战斗的天赋。
    具体来说，每一位凯尔玛城的公民都有资格参加神殿的洗礼，而真正的虔诚者会获得寇德的恩赐，也就是天赋眷顾之力！
    古蒙一族的天赋眷顾之力体系说复杂也复杂，因为细究起来，它的种类实在太多；可说简单也简单，因为主流体系也就那几种。
    按照高低排序，最次的天赋眷顾之力被称为‘强壮’，它可以赋予古蒙族人远超常人的体魄，配上相应的磨炼，绝对能成就战士最坚实的基础。
    在上一等的名为‘巨力’，这个天赋能在强健体魄之外，赋予天赋拥有者额外的巨大力量。
    凯尔玛城三大军团之一——裂城者军团专门招收拥有‘巨力’天赋的战士，他们的标配武器只有三样——战斧，大盾，标枪。
    他们的战斗方式更是堪称简单粗暴，就是中远程标枪，加近战冲锋。
    当敌人临近时，先来一轮标枪投掷，在巨力加持下，标枪可以在数百刃（米）内洞金裂石，威力可怕。
    在这之后就是排成行列，举盾冲锋，只要是接不下他们撞击的，都会被他们撞死。
    当然，就算撞不死，还有最后的战斧收割，一溜下来，也就如同割韭菜般干脆。
    第三等的天赋名为‘狂暴’，强大的战士从来都不是只有强健的体魄和战斗的经验，更要有面对任何绝境都不曾放弃的意志，而‘狂暴’在体魄与巨力之外，更能赋予的就是战士永不恐惧的心。
    在凯尔玛城，能够拥有‘狂暴’天赋的战士已经很少了，他们无论实力高低，都会被冠以‘狂暴勇士’的称号。
    只要是人，都不可能抹除对死亡的畏惧，即使是古蒙战士，都有在战场上投降的先例，但这其中绝不包括狂暴勇士。
    至于第四等的天赋眷顾之力，也是只有寇德最钟爱的信徒，又或者奥多亚克家族的嫡系血脉才有可能觉醒的——高等狂暴。
    强悍的体魄，可自主控制的狂暴，无畏的心，以及随时保持的冷静，这些特质塑造出的战士犹如寇德对祂最钟爱信徒的注视，每一位都是战场上的可怕屠夫，无人敢于正视的存在。
    就比如阿蒙的弟弟，韦德奥多亚克，他就拥有‘高等狂暴’的天赋眷顾之力。
    也是因此，他才年纪轻轻，就能进阶高等战士，甚至能力战双头牛怪，硬接牛怪的六次吐息而无损，最后一战而胜。
    而无数战士究其一生追求的实力境界了，却踏踏实实的出现在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所以，‘高等狂暴’又名‘寇德的神眷’，顾名思义，真正的神眷也不过如此。
    ……
    至于阿蒙，他无论曾经还是现在，都是弱鸡一枚，三岁接受洗礼，不说奥多亚克家族的专属天赋——高等狂暴，就连最次的‘强壮’都没拿到。
    他觉醒的天赋眷顾之力游离在主流体系之外，名为——梦魇。
    在曾经的阿蒙看来，这梦魇就是最无用的眷顾之力，恶心人一般的存在，但现如今，他却知道这其中并非是那么简单。
    因为，那个名为‘墨硕’的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和这个废柴能力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