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死亡的圣人

    一道白光自斩仙葫芦中射出，直直射向了孔宣的头顶。
    陆压道人在李靖话声刚落的时候，直接就出手了。
    对于这种事情，陆压从来不会客气。
    可惜，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如果陆压道人斩仙葫芦的白光，能更早一些射到孔宣的头顶，这场战斗或许他们就赢了。
    但是在孔宣的身后，有青黄赤黑白五道光华，抢先一步亮了起来。
    然后只听嗖的一声，斩仙葫芦消失在了那团五色神光之中。
    陆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因为他刚刚拿回来的最心爱的法宝，居然又被人抢走了。
    而此时赵公明的口中发出一声清喝，二十四颗定海珠自他袖间飞出，长虹般往孔宣投去。
    血海之中，光华大放，污秽的血海之水一遇定海珠散发出来的光辉，瞬间化为一缕缕的青烟。
    只是定海珠的光芒，在碰到五色神光的光芒时，却终显黯淡，然后一颗接一颗地消失在了五色神光中。
    然后赵公明的脸色也猛然一变。
    “好可怕的五色神光。”
    赵公明和陆压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的最强法宝，转息之间全部被孔宣收走了。
    李靖沉默地看着孔宣。
    其实他已经跟孔宣交过一次手了。
    就在渑池城外。
    上一次交手，谁也奈何不了谁，上一次交手，纯论实力的话，他不是孔宣的对手，幸好他有太极图护身，所以从五色神光中挣脱了出来。
    只是，除了太极图之外，他好像再没有其他对付孔宣的手段了。
    除了诛仙四剑。
    李靖不知道诛仙四剑，会不会被孔宣的五色神光收取。
    当然到了这种时候，也只有尝试过才知道了。
    下一刻，李靖的身影出现在了孔宣的身边，举起左臂，猛然朝孔宣的头顶劈了过去，而孔宣身后的五色神光，也同时照射在了他的身上。
    李靖眼前一黑。
    然后他的心往下沉了下去。
    他立马明白自己被五色神光吸进了那个莫名的空间之中了。
    因为这同样不是他第一次经历了。
    五色神光，虽然号称无物不刷，但是却刷不了道宝，所以李靖凭借太极图能够从五色神光中脱身。
    但是诛仙四剑，每一柄剑都是最顶级的先天灵宝，但除非用诛仙剑图，合成诛仙剑阵，才能真正算是道宝级物品。
    李靖连忙抬起了左掌，准备用太极图从五色神光中挣脱出来。
    而在离开之前，李靖终究有些好奇地朝四周望了一眼。
    上次他被孔宣的五色神光扫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注意，惊慌之下，直接用太极图离开了。
    然后这一次，他看了一眼。
    五色神光内，是一片虚空，他的人，就站在这片虚空中，难以分辨上下左右，也不知东南西北，只是在极远的地方，散落着许多淡淡的，仿佛是星辰一般的光芒。
    李靖凝了凝目，似乎想要看清楚一些，那些光芒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下一刻，他的身躯突然摇晃了一下，神思一阵恍惚。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你的思绪突然变得很快，然后紧接着又变得极慢，仿佛思考的能力都被凝固住了一般。
    李靖心中猛然一惊，然后他准备立即离开这里。
    然后就在这个时刻，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李靖的的身躯再次一震。
    此时他正在孔宣的五色神光之中，可是这里面为什么会有人的叹息声？
    李靖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去。
    在他的眼前，有一道人影出现了。
    人影一开始的时候很模糊，然后有许多明亮的光点，从虚空中的各个不同的方向飞了出来，汇聚到那道人影之上。
    人影开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而当李靖看清那道人影的模样后，不可置信地瞬间睁大了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少年道人。
    身穿血红大袍，俊俏有如画中人的少年道人。
    通天教主！
    在这一瞬间，李靖的脑中一团混乱，但此时却并不是因为这里空间的影响，而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通天教主不是已经死在朝歌大殷皇宫中了吗？
    当时天空中都已经出现过圣人消亡的异象，所有人都确定了他们师兄弟三人的死亡。
    那么通天教主怎么又会出现在孔宣的五色神光之中？
    而如果通天教主其实没有死，那他又为什么要躲在孔宣的五色神光中，他知不知道如今的这方天地，有多么需要他这样一位圣人去扭转乾坤吗？
    无数的念头，在李靖的脑中纷至沓来。
    他怔怔地僵立在原地，看着对面的通天教主，张大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通天教主也在看着李靖，他的眼中有些惊讶，以及迷惑，似乎同样有什么事情让他很是不解。
    不过，眼前的这名中年男人，他还是有印象的。
    在封神大战后期，这个中年男人好像是阐教那边的统帅，就是这个人率领着那几个仅存的玉虚宫金仙，还有一批阐教三代弟子，几乎击败了他截教门下所有强者，更是在孟津城外击败了他座下的四大弟子，一路从西岐杀到了朝歌，差点还率阐教众仙攻破了他的万仙大阵。
    如果不是那些天外来客的到来，原来的那场封神大战，甚至可能因为这个中年男人，让他们截教成为失败的那一方。
    特别是这个人展露的境界修为，只有大道士境，以至于让他做的那些事情，连他都想不明白原因。
    所以通天教主不但对李靖有印象，而且印象还比较深刻。
    只是为什么这个人的身上，会有诛仙四剑的气息？
    不，不仅仅是气息！
    诛仙四剑就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诛仙四剑已经伴随了他不知多少年的岁月，所以通天教主知道自己绝不会感知出错。
    正是因为他突然感知到了诛仙四剑的存在，所以他才会从那个奇妙的时间漩涡中出来。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其实已经有点迷失在那个时间漩涡中，找不到出路了，除非他能够彻底领悟这种神妙的大道精义，否则他可能永远陷身在那个没有起始，也没有尽头的时间涡轮中。
    除非是那只孔雀把他拖出来。
    然后在刚才那一刻，他突然感应到了诛仙四剑的存在。
    这等于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盏明灯。
    让通天教主能够以诛仙四剑为标，自那时间涡轮中脱身而出。
    “你是不是叫李靖，阐教门下？”
    然后，通天教主先是如此问了一句。
    李靖终于清醒了过来，然后他按下了心中的无数疑惑，先是恭敬地朝通天教主行了一礼，接着开口说道：
    “不错，在下确实姓李名靖，不过家师乃是西昆仑散修度厄真人，却非玉虚门下。”
    俊俏的红袍少年，抬眉看了李靖一眼。
    突然之间，他对这个中年男子生出了那么一点好感。
    通天教主没有再问，为何一个西昆仑散修的弟子，当初会成为阐教一方的统帅。
    而且到了现在，这件事情根本已经不重要了。
    然后，通天教主问了另外一个真正重要的问题。
    “现在外面的天地，怎么样了？”
    李靖沉默了一下。
    通天教主皱了皱眉，接着说道：
    “距离朝歌那场大战，此时已经过去了多久，你把当日我们战死之后，天地间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
    他身处孔宣的五色神光中，感知不到外面天地的时间流逝。
    李靖飞速地看了一眼通天教主。
    从通天教主的这一句话中，他就知道了很多事情。
    通天教主应该从来没有从这五色神光中离开过，那么现在的通天教主，必然是处在一种很奇特的境况中，因为通天教主如果真的像看去般无是的话，他是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的。
    然后李靖开始讲述。
    “自那一天，所有的圣人战死之后，天地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所有的事情，要从一个人开始说起，那个人就是我的师尊，他原先是西昆仑的一位散仙，道号度厄真人，当然，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不久之后，身穿大红袍的俊俏少年，目射奇光，大喊了一声：
    “等以等！”
    “你说你的师傅，其实是一个域外天魔，真正的域外天魔，而当日出现的那些人，其实反而不是域外天魔？”
    通天教主的声音，罕见地微微有些颤抖。
    李靖点了点头。
    然后通天教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继续说。”
    只是不久之后，他又再次打断了李靖的话。
    “等一等！”
    “你说你的师傅，那个域外天魔，把那个八爪鱼怪物差点打死，直到他再度融合了什么未来身之后，才两败俱伤？”
    这次轮到李靖深深看了通天教主一眼。
    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通天教主，是个急性子。
    “不错。”
    “那你的那个师傅，比我要强，比大师兄也要强，而且还强很多！”
    通天教主喃喃说了一句，接着挥了挥手。
    “继续。”
    “你说什么？我的碧游宫也被攻破了？”
    ……
    “什么？剑狱也毁了？”
    ……
    “什么？金灵，无当他们都死了？现在本教主座下弟子中活着得不过才百余来人？”
    ……
    在被通天教主的一次次打断中，李靖花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将如今天地间的情况，详细地给通天教主讲述清楚。
    然后通天教主的神情，变得有些茫然。
    在圣人的脸上，几乎是不会出现这种神情的。
    因为以往这方天地中的所有事情，几乎都掌控在他们的手中，世间万事皆由他们的心意而行，天地间的众生，命运皆由他们随意操弄。
    这方天地对他们来说，没有意外，没有惊喜，没有困惑。
    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然后现在，这方被他们视为自己囊中之物的天地，却被别人占领了，这让通天教主一时间，只觉无比茫然。
    “所以，你们那些幸存下来的人，都躲在昆仑山底下的一处隐秘之所？”
    “不错。”
    “昆仑山中，有如此隐秘的地方吗？为什么以前我们都不知道？”
    “因为那处地方，有力场笼罩，所以就算是你们圣人的神识，也难以查探。”
    “什么是力场？”
    “力场就是……”
    李靖突然沉默了一下，他发现如果和通天教主这么纠缠下去，那可能三天三夜都说不清了，而且力场是什么，他也解释不来，这名词他也是从姜子牙的口中听来的。
    “通天圣人，昆仑山底下的那处地方，是一个极为神秘之地，里面的物事，和这方天地完全不同，甚至可能跟这方天地的源起有关，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
    李靖诚恳地说道。
    “所以，最好是圣人你自己亲眼过去看一下，或许你就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通天教主的眼中，露出了无比向往憧憬的神色，只是紧接着，他的眼神转为黯然。
    “我出不去。”
    通天教主摇了摇头道。
    “其实，我已经死了。”
    他坦然看着李靖道：
    “至少对于外面的天地而言，我已经不存在了。”
    “那么，现在的你，就是一缕神魂？”
    李靖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所以听到通天教主如此说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意外。
    “算是吧，其实我们先天大物并没有什么肉身神魂的区别，肉身即神魂，神魂亦是肉身。”
    “在混沌中的时候，我们先天大物，最初不过是一缕生出了自己意识的混沌元力而已。”
    “然后那一缕混沌元力，不断地吞噬吸纳其他的混沌元力，一天天地变得强大，最终成为了我们这些先天大物。”
    通天教主淡淡地说道。
    这是李靖第一次听到这些先天大物讲述他们的来历，一时间听得有些出神。
    良久之后，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圣人既然现在还存在，喂什么又说自己死了呢？”
    “当时的我，确实是死了，因为当时我体内的混沌元力已经开始消散，而当我们先天大物的意识，控制拘禁不住那些混沌元力的时候，就标志着我们回归天道的时刻已经来临。”
    “天道也感应到了我的回归，所以它用一张青荷叶来欢迎我。”
    “只是为什么我现在却还能活在这里，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弄不明白。”
    “直到这些日子，我渐渐领悟了一些关于岁月流逝这种天地间最玄妙的大道真意，才隐约猜到了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