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五千只羊

    西伯侯姬发，今年刚好二十岁，他是姬昌的次子，这里的次子，指的是嫡子。
    姬昌虽然生了九十九个儿子，但真正的嫡子却只有两个，其中的老大伯邑考已经死在了朝歌，然后被姬昌他自己吃进了肚子中。
    所以在姬昌病逝后，姬发顺理成章地继任西伯侯之位。
    和他的哥哥伯邑考比起来，姬发的容貌没有那种让男女都会为之颠倒的美丽，但却对了许多英武锐利之气，其实在西岐许多大臣的心中，姬发一直是比伯邑考更好的世子人选。
    只是再如何有如乳虎般英姿勃发，姬发终究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青年，也刚刚坐上西伯侯之位没多久。
    在晁田晁雷的征伐大军才平定之后，朝歌那边又派了一支征讨大军，这让姬发难免有些焦虑不安。
    “有谁知道这个李靖，到底是什么人？”
    在得到探马禀报，大殷军队已经抵达岐山脚下后，姬发立即将手下众臣召集到了显庆殿中，有些焦急地先如此问了一个问题。
    此时在显庆殿中的，坐在姬发身旁的，是丞相姜子牙。
    下首两侧分别是上大夫散宜生，大将军南宫适，在姜子牙来西岐之前，这两人是西岐文臣武将的班首。
    再往下，则是西岐的一干重臣大将，姬遂、姬旦、姬奭、毕公、荣公、辛甲、辛免、太颠、闳夭，姬叔乾。
    而新归附的武成王黄飞虎，则是坐在大将南宫适的旁边。
    这个时候，黄飞虎的脸上，正挂着一丝苦笑。
    没想到来征讨西岐的第二路大军，居然是有李靖统帅的。
    他们两人之间，关系刚刚有所好转，没想到马山就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却真是世事难料。
    此时听到姬发发问，黄飞虎站了起来。
    “禀过大王千岁，这位李靖原先乃是陈塘关的镇守总兵，也是臣的至交好友。”
    坐在上方的姜子牙，淡淡地瞥了黄飞虎一眼。
    至交好友？
    我怎么没听那家伙说起过你？
    “那这个李靖，有何不凡之处？”
    姬发连忙又问了一句。
    黄飞虎顿时脸色一正，神情凝重地回道：
    “臣下的这位好友，乃是出身西昆仑的练气士，可谓是道法通玄，绝非凡俗之人可比！”
    过了啊！过了啊！
    就李靖？还道法通玄？这吹得就有点过了啊！
    他在昆仑山也就是个垫底的。
    姜子牙心中嘀咕了一句。
    “但和他的道术比起来，此人更为可怕地地方是他的用兵之道，堪称鬼神莫测，当年臣下曾经和他联手平定过朝歌城的一场叛乱，飞虎亲眼见到那李靖指挥五百残兵，击溃了数千叛军，而已方却几乎丝毫无损，战场之上的遣兵指挥的手段，实在是让臣下叹为观止！而且他极擅练兵，这些年他一直镇守陈塘关，以臣下猜测，恐怕麾下已经练出了一支天下强军了。”
    “武成王，你号称大殷第一名将，那么这个李靖，和武成王您比起来又如何？”
    这个时候，坐在黄飞虎上方的大将南宫适，如此问了一句。
    南宫适是一个面色黝黑，虬髯如针的男子，身型健硕魁梧，一身将袍之下，肌肉鼓起如坟，不管资历还是战力，这南宫适一直都是西岐的第一战将。
    而在人间的巅峰武夫中，这南宫适的实力，据说也足可派进前十。
    自从黄飞虎来到西岐之后，南宫适已经在私下向黄飞虎约着交手切磋好几次了，不过都被黄飞虎婉拒了而已。
    而他转首问黄飞虎时，眼中闪过一丝不信之色。
    黄飞虎摇头苦笑道：
    “若是光是论战场上的用兵手段，飞虎哪敢和这个李靖相提并论，十个黄飞虎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黄飞虎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又毅然加了一句话道：
    “以飞虎观之，恐怕闻太师和他比起来都稍有不如，这个李靖虽然名声不显，但实为世间第一帅才！”
    黄飞虎此言一出，整座显庆殿中的，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黄飞虎其实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在西岐众将的耳中听来，确实有长他人志气的嫌疑。
    特别是在上一路征讨大军轻松地就被西岐必败的情况下，他的话此时听来就更加刺耳。
    但既然如今自己已是西岐之臣，那就要尽忠效力，黄飞虎是真的担心西岐众将轻视了李靖，到时候在战场上连怎么输得都不知道。
    而听了黄飞虎对那个李靖的评价之后，西伯侯姬发的脸色更加紧张了几分。
    “相父，这个李靖如此厉害，那可如何是好，不知相父可有退敌之策。”
    姬发求助般看向了姜子牙。
    虽然姜子牙已经抗议过很多次，姬发你不要叫自己“相父“，大家年纪看去也差不多，你这么叫岂不是把我叫老了？
    可惜这是姬昌的遗命，姬发其他事情都对姜子牙言听计从，唯独这件事情上，这小子就是这么说都不改。
    此时听道姬发求问，姜子牙微微一笑。
    退敌之策？
    没有。
    没想过啊！
    到时候打开城门就好了啊！李靖又不是来打战的，他是来投奔你的！
    就在姜子牙准备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吾自有妙计”之时，显庆殿中却有一个人腾地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二十七八岁年纪，身型剽悍如豹，相貌颇为俊美的青年。
    姬叔乾。
    姬昌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当然，他只是个庶子。
    正因为姬昌子女众多，再加上又是庶出，很多时候这些庶子在西岐的地位并不算高，远远比不上和上大夫散宜生，大将军南宫适这样的重臣，像此时在显庆殿中的几位姬昌庶子，姬遂，姬旦，姬奭还有姬叔乾，都只能坐在他们的下首。
    而这其中，又以姬叔乾的位置最靠后，当然，此时能够列席显庆殿中，说明他在姬昌庶子中也是颇为地位的了。
    而就在姜子牙准备说话之前，姬叔乾猛然站了起来。
    “大王，丞相。吾听武成王之言，或有夸大之处，像上次的晁田晁雷，乃是殷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最后和我们一交手，不也有如土鸡瓦狗之辈？”
    “这李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镇守总兵，能有多大本事，末将愿带本部三千军马出城迎敌，必能一战破之！”
    他话声未落，南宫适哈哈大笑了起来。
    “叔乾公子如此勇武，不愧是我们西岐的好男儿，吾愿再助叔乾公子两千精兵，去试试那个李靖到底是何英雄人物！”
    “大王，丞相，就让叔乾公子先去试试敌人的实力，不知可否！”
    南宫适转首看向姬发和姜子牙道。
    姜子牙眼珠一转，接着含笑点了点头，随意地说了一句道：
    “如此甚好。”
    确实甚好！
    那就让李靖稍微展露一点獠牙给你们瞧瞧吧！免得我直接将他引荐过来，反倒让你们轻视了他。
    黄飞虎却是欲言又止，最终却只能轻叹口气。
    他本来是准备建议先让自己去见见李靖，能不能劝说李靖归降西岐的，因为黄飞虎一直清楚李靖对于大殷，并非是真正忠诚之人。
    只是毕竟他也刚刚归附西岐不久，寸功未立，而且上次去招降晁田的时候，还被对方扣了下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提招降之事。
    特别是南宫适说话之后，黄飞虎也再难说什么了，这段时间，他已经清晰感觉到南宫适明里暗里之间跟他的竞争，作为新来之人，黄飞虎也只能暂时让着他。
    于是，得令的姬叔乾，转身意气风发地走出了显庆殿。
    ……
    岐山脚下，李靖的大军放缓了行军速度。
    “要不要派人先去西岐城通报一下？”
    郭宸策马来到他身边如此问道。
    李靖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跟姜子牙联系过了，但自己率领大军抵达，总还是要派人先去通报一声。
    只是当李靖还在考虑排谁去比较合适时，前方几里出烟尘大起，一彪人马杀气腾腾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郭宸眯眼朝那边望了望，转首对李靖道：
    “这不像是来迎接我们的啊？”
    确实，那支兵马刀出鞘，弓上弦，绝不可能是来接人的，而应该是来杀人的。
    “怎么办？我过去跟他们说一下？”
    郭宸又问道。
    李靖轻轻皱了下眉。
    自己已经给姜子牙写过信了，他怎么不阻止西岐派人迎战？
    不过李靖的目光闪了闪，马上就大致猜到了姜子牙的意图。
    让我先展露一点实力吗？
    也对，否则就这么主动投靠过去，人家可不一定会重视你呢！
    那就小露一手吧。
    “派两千人上去，将那支西岐军队擒下，不过别弄出死伤。”
    李靖随意地对郭宸下了个命令。
    而此时那支西岐兵马也已经冲到了他们前方里许处。
    当先一位大将，年青俊美，英气逼人，手持银枪，如离弦之箭般策马而来。
    “吾乃西侯九子姬叔叔乾，前方来者何人！不知如今天命已归西岐么，尔等跳梁小丑，怎敢犯我西土，自取灭亡，还不快快前来受死！”
    那青年大将的厉喝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让他吃点苦头！”
    于是李靖又给郭宸加了一个命令。
    然后郭宸随意地指派了两千战士迎上了那支西岐兵马。
    这样的战斗，还用不到四柳军出动。
    而半个时辰之后，战斗结束。
    西岐五千兵马全部被生擒，除了几十人受了点小伤之外，无一人死亡。
    受伤最重的，反倒是主将姬叔乾。
    姬叔乾是被其中五百名李靖麾下的士兵结阵围殴之下，重伤昏迷的。
    在昏迷之前，姬叔乾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可是堂堂的巅峰武夫，连一个敌军将领都没有碰面，直接就被一群士兵打晕了。
    这是一支当初李靖以镇压真仙为目标练出来的军队，如今也已经达到了这个目标。
    所以对付一个初入巅峰的武夫，派出五百的人，布下一个小太乙混天象阵，已经足够制伏这姬叔乾了。
    至于李靖麾下的军队，自然更是无一伤亡，连轻伤的都没有。
    哦，不对，还是有一名士兵受伤了的，当时他因为挥刀时用力太猛，不小心扭伤了自己的手腕。
    半个时辰结束战斗，然后再半个时辰之后，李靖的大军来到了西岐城外。
    李靖坐在白马之上，凝目朝前方那座闻名已久的城市望去。
    这是一座绝不逊色于朝歌的雄城，雄伟的城墙绵延近二十余里，宽阔的墙头之上，足可容十马并驰而行。
    虽然还看不到城中的景象，但光是这样一座城墙，天下间除了朝歌之外，也只有西岐才有足够的物力人力能建得出来了。
    自古公亶父率领姬氏族人自由豳迁徙至岐山之下，经营数百年，如今的姬氏一族，已然勃发兴旺，也难怪会进入那些圣人们的视线中，选中了他们去取代气运越来越黯淡的殷族。
    而在李靖凝望着那座雄城之时，在城墙之上，有一群人也正看着他。
    现任西伯侯姬发和他的相父姜子牙并肩而立，身后是上大夫散宜生，大将军南宫适，武成王黄飞虎等一干重臣。
    只是此时除了姜子牙之外，甚至包括黄飞虎的脸上，都是一片疑惑之色。
    不久之前，姬叔乾带着五千兵马出城迎敌。
    现在敌军已经来到了城下。
    那么……姬叔乾他们人呢？
    不管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至少要有个消息传回来吧？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姬叔乾应该是打输了，那么败兵呢，怎么连一个败兵都没有逃回来？就像所有人都失踪了一般？
    不过西岐众人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
    只见远处那面写着“镇陈塘关总兵李”的大旗之下，一名白马红氅的将军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军队有如波浪般无比整齐地分开，然后一大群垂头丧气的兵卒被推了出来。
    赫然却正是他们西岐的那五千精兵！
    只是这些西岐精兵，盔甲凌乱，被缴了兵器，就像一群受了大惊吓的绵羊般，颤颤巍巍地从敌军阵中走出，而最前方的几名兵卒还抬着一个担架，担架躺的那个满脸血污的人好像就是姬叔乾。
    这一刻，西岐城城头之上，几乎所有人都神情大变。
    特别是像南宫适这样的巅峰武夫，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派出去的那五千名精兵，包括自己麾下向来引以为傲的两千亲卫军，似乎一个都没少，只是好像人人都失魂落魄，心志被夺了一般，再没有半点斗志。
    所以南宫适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不可能这些兵卒遇到对方就全部投降了吧！
    又或者是那个李靖用了什么妖法？
    至于这兵马是在战斗中被生擒的，这种可能南宫适是想都不会去想，世间哪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就算抓五千只羊都不可能毫发无损，更何况是五千久经战阵的精锐士兵呢？
    只是不管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个陈塘关总兵李靖，确实应该很难对付！
    “相父，如今敌军已来到城下，不知该如何退敌？”
    姬发面色有些苍白地问姜子牙道。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勉强保持镇定，没有惊慌失措，这年青人的心志也算是不错了。
    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姜子牙的身上。
    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北伐崇侯虎，纳降晁田晁雷，还是平日的整军治民，这位来自玉虚宫的年青练气士展露出来的能力和手腕，都已经让西岐众位武将大臣深为拜服，不愧是姬昌先王请来的大贤之材，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已经把姜子牙当做了主心骨。
    在众人充满期盼和希翼的目光中，姜子牙懒洋洋地笑了一下，拍了拍姬发的肩膀道：
    “大王还请宽心，本相早有破敌之策。”
    说话之时，姜子牙的视线一直望向城外，落在那个大旗之下，白马红氅的男子身上。
    很拉风么！
    居然一个不伤地全都擒下了，连老子都有点小小的意外呢！
    姜子牙其实也没真正见识过李靖在战场上的手段，他知道李靖肯定很能打，但没想到居然如此能打！
    当年在昆仑山的时候，自己只是略微跟他说了一些他穿越而来的那个时代的一些军事理念，毕竟他的前世只是一个技术宅，也就会点纸上谈兵而已。
    但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偶然间在李靖面前吹吹牛，却在这个世界上，造就了一个比原先神话中更厉害不知多少倍的天王李靖吧！
    这个时候，远处那个白马红氅的男子，也抬了抬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然后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姜子牙转身朝城墙之下走去。
    “打开城门，看本相如何破敌！”
    他如此朗喝了一句。
    李靖的出场这么拉风，那就让老子也装下＊吧！
    “丞相，这李靖乃是大道士，道法通玄，丞相你千万不要轻敌啊！”
    身后的黄飞虎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句，似乎想要跟上来。
    姜子牙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通玄个屁！
    老子还不知道他几斤几两？
    因为他此时在西岐众位大臣武将中的威信，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所以西岐城的大门，在姜子牙一声令下之后，缓缓地打开了。
    姜子牙独自一人，极有仙风道姿地穿过城门洞，往城外走去。
    而远处的那位白马红氅的将军，也同时独自策马朝城门驰来。
    难道两人是要斗法？
    城墙上的众人，此时心中都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姜子牙走出城门，负手立在雄伟的城墙之下，一副独对千军万马，夷然不惧的高深莫测。
    而白马红氅的将军，也依然驰到了城墙之下，城头的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却是一个潇洒磊落，俊俏中又带着满满英武之气的中年男子。
    白马眨眼间就冲到了姜子牙的身前。
    那英武中年男子猛地一拉马缰，白马人立而起。
    这一刻，城墙上的众位西岐的重臣大将，此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
    只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他们的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只见城墙之下，姜子牙张开了双臂。
    中年男子自马身之上一跃而下，和他们的丞相热情地拥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