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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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靖陪着石矶在山间漫步而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李靖在说话，石矶只是沉默地听着，不过山野间的石头一闪一闪地，就像夜空中的星星眨眼般，有一种颇为欢快的节奏，显示了某个人此时的心情极为不错。
    李靖在讲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然后山间的星光会随着他的讲述或明亮或黯淡，比如李靖讲到自己刚下昆仑时，为了一个小女孩，在万里黄沙间四处追杀那些马贼的时候，星光就亮亮的。
    又或者讲到自己初入朝歌时，随手帮大殷朝平息了一场叛乱，然后被封为伏波将军的时候，那些星光就亮得更欢欣了一些。
    只是当李靖说到他遇上了一个名叫殷素知的女子，然后那位女子成为了他的妻子时，满山的星光瞬间全部消失了，变得无比地黑暗。
    不过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一瞬，然后星光又依次亮了起来，继续欢快地一闪一闪。
    两人绕着山脚走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原地，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而李靖也讲完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然后两人站定，气氛再度回归沉默。
    李靖看着石矶，石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神情有些紧张，也很是可爱动人。
    多年以前的少年，面对这种可爱时会手足无措，现在的中年男子已然能够坦然面对，少年时的很多情感却变成了情怀。
    至少李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石矶当年的不辞而别，对当时尚沉浸在青涩苦恋情绪中的李靖来说，是那般地冷酷无情，为此伤心痛苦了许久。
    只是这点心结，在不久前重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放下了，也早就明白当年石矶那么做的苦衷。
    就算世外仙人，对凡尘俗世中的规矩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如果他们两人真成了情侣，这种关系依然不会被大多数人接受? 不管是玉虚宫还是碧游宫? 都不会容忍。
    而且当年昆仑山中，不知多少年青天骄为石矶神魂颠倒? 如果被他们知道高高在上的仙子? 垂青于一名小道童时，甚至可能会给李靖招来莫测之祸。
    石矶当年的绝情? 不是因为不喜欢，或许是因为太喜欢。
    只是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李靖? 心情激荡之余? 却也只能黯然轻叹。
    重逢之时，自己已是人夫人父，情因虽重，情缘难继? 此情唯有成追忆了。
    李靖眼神中有遗憾? 也有释然，接着他开口问道：
    “石矶师叔，你为何会在此处？莫非当年离开昆仑山后，就一直没回碧游宫？”
    石矶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那座石山? 点了点头道：
    “通天圣人当初让我去昆仑修行的时间是五十年，离开昆仑之后? 我看时间没到，就到处逛了逛? 途中经过这座山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一住多年? 直到今日。”
    李靖也转首望向旁边的那座石山? 满山皆是嶙峋怪石，如果不是因为有石矶在，点亮了这座山，这座山其实很丑陋，山势也非常地古怪，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甚至称得上诡异了。
    李靖有些疑惑，石矶师叔怎么会选择这样一座山当落脚之地。
    “此山何名？”
    李靖不禁问道。
    “我刚来此山时，山上有一石碑，写着骷髅山几个字，有一洞，名为白骨洞，因为我天生对土行之物颇为敏感，当时就发现此山中有些玄机，所以就在此停了下来。”
    石矶解释了几句，接着歪了歪头，似是很慎重地想了想道：
    “那白骨洞中，阴气极重，男子不适合进去，所以我就不让你上山了。”
    石矶很自然地说着。
    李靖点了点头，也没有再问石矶此山到底有和特异之处。
    接着只见石矶有些嗔怪地盯了一眼李靖道：
    “刚才彩云儿找我哭了好久，你这师兄怎么把她欺负得这么厉害，上次她回山却是没提你的名字，否则双方也不必沙场相见了。”
    李靖苦笑了一下，就算自己和茯彩云都知道对方的身份，有些仗恐怕还是要打的，只是石矶师叔只是这样未沾染俗世尘埃的人，自然是不明白这些事情的，李靖也没有解释。
    “彩云儿从小就爱看你的那些兵书，其实算是你在兵道上的弟子，而且虽然是女子之身，英气却极重，喜爱沙场征伐之事，这次你就将她带走，让她跟在你身边吧！”
    “另外，那九夷族与我颇有善缘，你以后要好好待他们。”
    石矶继续说道。
    李靖点头称是，对于那茯彩云，他本来就比较欣赏，九擒九纵，也是打的收伏其心的意思，如今有石矶师叔这重身份在，自然是可以更加放心留在身边了。
    接着只见石矶朝山中唤了一声，不久之后，两位女子挽着手臂走下山来。
    其中一位是茯彩云，至于另一位，则是一名身穿青衣，容貌清秀温婉的女子，此时正睁着那双乌黑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李靖。
    “这是我另一位弟子，名唤碧云。”
    “碧云，彩云，来见过你们李靖师兄。”
    那名为碧云的女子倒是马上笑吟吟地朝李靖稽首为礼，茯彩云却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鼻中轻哼一声，别过了头去。
    最后，石矶望着李靖，眼中有一丝淡淡地忧伤。
    这位已经存活了不知多少年，却依然有着少女的容颜，少女般纯澈之心的精灵，很少会有忧伤之类的情绪。
    而她所有的忧伤，都来自眼前的这位男子。
    “自己保重。”
    最终石矶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也保重。”
    李靖深深地看了石矶一眼，同样轻声说道。
    他没有唤石矶为师叔，刚才那一刹那，师叔两个字，终究唤不出口。
    李靖和茯彩云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天际，石矶抬头看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
    当年陪着自己的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了，也已经娶妻生子，既然当时自己做了那个选择，此时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可为什么心里，就是这么痛呢？
    满山的五彩星光，逐渐暗了下去，整座骷髅山露出了它原本的狰狞的模样。
    “碧云，这些日子你也不要进白骨洞，为师要闭关一段时间。”
    石矶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
    李靖回到了蒙山之后，在伏羲殿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典礼，在典礼上东夷九族对着伏羲神像宣誓，此后臣服于李靖的脚下，永不再叛。
    而茯鸿则成为了东夷九族的夷王，至于茯彩云，李靖则给了她一个陈塘关副将的职务，他是持节总兵，有自行任免手下将领的权力。
    虽说茯彩云是位女子，但同时也是位地仙，而且兵法韬略都极为不错，就算当一关总兵都绰绰有余了。
    然后，李靖又在东夷九族中，精挑细选了一万名战士，编入了自己麾下的军队中，其中最精锐的两千名，他们成为了自己的亲卫军，这两千名东夷战士，虽然整体比不上那些异人，但实力也极为不凡，其中锻皮境，炼骨境的武夫不少，甚至玉筋境的也有几个，李靖全部将他们封为了校尉。
    接着，就是班师回陈塘关，此次出征，耗时小半年，不过最终能够彻底平定东夷九族，也算是值得的，而且有那一万东夷战士的加入，他麾下军队的实力，再次大大增强了。
    二十天候，李靖大军返回了陈塘关。
    入关之后，李靖让郭宸带领兵马先去安顿，自己则直奔家中。
    殷素知挺着一个大肚子迎了出来，李靖看着媳妇那大如簸箩的肚子，忧郁地叹了口气，在外出征的日子里，他最挂心的就是这件事情，快一年半了，媳妇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这事情可真有点不对劲了啊。
    李靖一边快步上前搀扶着殷素知，一边顺势为殷素知把了把脉，脉象平稳，腹中那个胎儿的生命气息亦极为旺盛，没有任何问题，可怎么就一点出生的迹象都没有呢？
    进了总兵府，李靖征衣未脱，直接先进厨房给媳妇做了顿好吃的。
    已经小半年没吃过李靖做的饭菜的殷素知，自然是吃得眉开眼笑。
    然后夫妻两人回屋上床。
    往常的时候，因为殷素知怀着身孕不方便，所以夫妻两人都是分被而睡的，只是这天晚上，殷素知却钻进了李靖的被窝。
    李靖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媳妇。
    殷素知俏眼汪汪地看着李靖，神情也有些古怪。
    “那个符朵朵，到底是什么人？”
    然后殷素知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却是让李靖差点掀被而起，落荒而逃。
    他用最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眼睛瞪得大大的，眨也未眨一下。
    此时绝不可眨眼！
    李靖如此告诫自己。
    自己一说谎就爱眨眼的习惯媳妇是很清楚的，只要眨了眼，那等会不管再说什么，媳妇都不会相信了。
    同时李靖让自己脸上的神情尽量看去是那么的平静而又茫然。
    “什么？谁？”
    李靖如此问殷素知道。
    殷素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前些日子，我听初彤跟我说，军中来了一个教武技的女教习，长得还非常漂亮，我难免会有些好奇，所以特意去看了看，想知道是何等女中豪杰，才会被夫君请回军中帮助你练兵。”
    “然后我们就见了面，也聊了一会，那真是一个好姑娘，只是……”
    殷素知笑吟吟地看着李靖，腻声说道：
    “……只是妾身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哦，那朵朵妹妹说和夫君乃是义兄妹，可夫君为何从未对妾身提过半句？而且既然是义兄妹，为何不让朵朵妹妹主到府中来？”
    “特别是刚才，夫君你虽然未眨眼，可妾身还是能感觉到，现在你很紧张。”
    李靖苦笑了起来，早知道媳妇已经和符朵朵会过面了，那自己刚才的戏就不能这么演了。
    而且女人在某些方面的感应之敏锐，真是堪比大罗金仙。
    “哦，你是说符朵朵妹子啊！为夫刚才一下没听清，这件事情啊，要从上次我带老大去昆仑山的路上说起……”
    李靖轻轻将殷素知搂进怀中，然后开始讲述。
    “……那时候我们落水了，然后刚好被路过的符大妹子手下捞了起来……然后为夫和金吒两人呢，开始在船上卖唱，为夫觉得让老大经历一下江湖上的事情，也是不错的……真的，我就教了她两首歌，这事老大可以帮我作证，不信你到时候问金吒……后来我们就下船了，真的，金吒可以作证，到时候腻可以问他啊……”
    “……只是没想到，半年之后，和符大妹子又在陈塘关重逢了，说起来，符大妹子也真是一个苦命的人，她们家族啊……”
    “……再然后，我就请符大妹子来我们陈塘关呆一段时间，顺便帮为夫训练一下麾下士卒的武技。”
    “好了，讲完了。”
    李靖刚才基本上已经将他和符朵朵之间的事情都老实交待乐，除了他曾经有牵过一次符朵朵的手，搂过一次符朵朵的腰之外。
    金吒应该以后会帮老爹度过这一劫的吧……
    李靖如此想着。
    而殷素知在听完了之后，幽幽地再问了李靖一个问题：
    “夫君，那你对朵朵妹子，到底有没有动过心呢，说真话，我想听真话。”
    李靖沉默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道：
    “有那么一会，有那么一点。”
    然后是殷素知沉默了一下，然后她凑到李靖的耳边，轻声说道：
    “夫君，你是不是憋得很辛苦。”
    一缕幽香钻入了李靖的鼻子中，然后憋了一年多的李靖顿时有些热血翻涌。
    是啊，憋得确实很辛苦。
    李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一只芊芊玉手顺着他的胸膛滑了下去……此处省略十二字……
    李靖蓦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殷素知。
    成婚多年，在夫妻之事上，殷素知一直表现地比较羞涩，还从来没为他做过这种事情。
    “娘子，不必如此！”
    李靖有些激动又有些疼惜地轻喊了一声。
    殷素知没有说话，脸上有些羞涩的红晕，轻轻瞟了李靖一眼，风情万种，接着将头也钻进了被窝中。
    “娘子，真的不必……”
    李靖得声音小了很多，语气也弱了很多。
    ……
    第二日，李靖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校场上。
    “郭宸，把儿郎们操练起来！”
    “现在开始，要练一些真的东西了！”
    原先李靖练的，只是世俗中的最强之兵，现在在征服东夷之后，陈塘关接下来的几年，将会迎来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那么他要开始练真正的道兵了。
    而要练道兵，李靖准备先去一次东海，找老朋友敖光借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