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山下的江湖

    两峰之间，相距千余丈距离，以金吒的修位，自然也能轻松地飞掠而过，只是那样动静就太大了，哪有李靖此时行走云海间的举重若轻，毫无一丝烟火气。
    李靖牵着金吒的手，悄无声息间落在了南峰峰顶，甚至没人注意到他们身边突然多出来了两个人。
    至于什么是江湖中人，在云中的时候，李靖已经大致和金吒说过了。
    山上有仙神鬼怪，山下有一座江湖。
    在江湖里混迹的，都是一些凡人，但却又比普通人要强大，他们修习的，是一种叫做武技的东西。
    “怎么说呢，虽然武技和武道都有一个武字，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像黄飞虎这样的人间武夫，其实和我们练气士一样，都是修道之人，武道的一拳一脚中皆含道意，力量的源泉依然是天地大道，只是因为我们人族不像巫族的肉身那样天生自带某种天地大道，所以再怎么练，都极难突破到仙人之境而已。”
    “而武技则和源自先天生灵的炼气之道，源自巫族的武道不同，是完完全全由我们人族自创的东西，是一种追求突破我们人族的肉身极限的炼体之术，练到一定程度，能够在体内产生一种叫做内劲的东西，力可开碑碎石！”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靖苦笑了一下。
    “我们人族啊，其实是一个很平庸的种族，不要说和那些先天生灵，上古巫神相比，就算是和妖族比起来，也远远不如。”
    “就像这武技之术，乃是千多年前开始在我们人族凡人间盛行，最初的源头已经颇难考证，而发展了千多年之后，如今江湖上修习武技的人，被分为了九个品阶，一品最低，九品最高，而九品之上，还有一些数量极少的先天宗师……也不知道他们何以敢用先天二字……他们的实力，大概相当于半只脚跨进了道童境吧！”
    “这么说吧，如果你那个同学黄天禄愿意，他一个人就足以横扫这个江湖中的所有宗师。”
    只不过已经站在山上的人，没有任何兴趣来这座江湖中称王称霸罢了。
    就像当年李靖初下昆仑之时，一路之上也曾看过这座江湖一眼，远远地，浅浅的一眼，却没有走进其中的欲望。
    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今天站在这里，也只是想让金吒看看而已。
    走马观花，只当沿途的风景，如此而已。
    华山的南峰峰顶，此时熙熙攘攘足有近千人之多，人人都跨刀负剑，男女老少皆有，李靖父子二人身披蓑衣，头戴笠帽站在峰顶边缘，毫不惹眼。
    而在峰顶的中间处，有一座高高的石台，不时会有人上台较量武技，四周是一阵阵的轰然叫好声。
    没过多久，李靖父子就知道这些江湖中人聚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了。
    在江湖上，华山论剑是一件非常盛大以及重要的事情，其中又有大小之分。
    华山大论剑，每二十年举办一次，参加的都是九品高手，先天宗师，选出江湖上实力最强的五个人。
    华山小论剑，每五年举行一次，评选的则是最近一段时间，江湖上最杰出的十名后起之秀，又称青云十秀，到时候会专门制作一份榜单，传之天下，让世人共仰。
    而今天在华山之巅举行的，就是华山小论剑。
    这几年的人间江湖，可谓是风起云涌，了不起的新人有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出现，倒是和如今人族蒸蒸日上的鼎盛气象相得益彰。
    像什么浩然剑宗的左小天，才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跻身六品龙象境；
    常年游侠东鲁之地的宗飞鸿，一对双刀横扫了东鲁大小三十八州之地，是此次华山小论剑青云榜前三甲人物的有力竞争者。
    更夸张的有紫霜世家的天才紫千山，二十五岁已然是七品小宗师，再加上他的父亲紫霜世家家主紫东来，也是上一届的江湖五绝之一，先天宗师，这紫霜世家，恐怕在以后的百年江湖，地位都能岿然不动了；
    还有像什么听雨楼的林玉婵，南疆十万大山中走出的蛮族少年仡轲，西岐凤鸣丘的银枪程让，这些年青人年纪最大的也还未满三十，锋芒却已经超越了江湖上绝大多数的前辈高手，光彩夺目。
    至于李靖父子为什么连这些事情都知道地这么清楚，自然是因为有人告诉他们的。
    那是一个很健谈的青年，此时就站在李靖父子两人的身边，口沫横飞地评论着擂台上的比试。
    “你们看，现在上台的，就是东鲁的双刀游侠宗飞鸿，他的刀法已经到了刚柔相济的境界，据说能左手持刀一刀破十甲，同时右手挥刀斩下飞行中的苍蝇的翅膀，却不伤那苍蝇身体半分。”
    “而现在和他做对手的，是北地燕州风雷阁的张铖，一手风雷六合棍也相当有名，本来也是有希望杀进青云榜的，不过这么早碰上宗飞鸿可就难说了，我敢肯定，他接不了宗飞鸿的三刀。”
    果然，他话声未落，只见台上那个张铖就被宗飞鸿一刀柄击飞，掉下了擂台。
    青年得意洋洋地看了李靖父子一眼。
    这名长的三大五粗的青年叫刘大有，也是江湖上的一个游侠儿，二十九岁，未婚，家里有五十顷土地，十头牛，在他们村子里算是最富裕的人家，不过他没心思在家跟着老爹务农，从小就四处浪荡，拜师习武，终于在不久前误打误撞地练出了内劲，算是成功成为一名四品高手，所以这次就兴冲冲地带着几个兄弟来参加华山小论剑了，倒也没奢望真能挤进青云榜，就是想见识见识天下群豪。
    以上，都是刘大有的自我介绍。
    这青年有点话痨，但人满热心肠的，当时看到李靖父子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就主动过来跟他们攀谈。
    在刘大有的眼中，这对父子看去身型挺拔，精神健旺，应该是练过几年的，但既然身上没有内劲波动，顶天也就是二品境界，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次华山论剑，特意跑来看热闹的底层江湖人。
    刘大有倒也没有看不起这对父子，这样的人，不正是最好的吹牛对象么！
    而在擂台上，比试依然激烈地进行着，那个宗飞鸿不愧是本次青云榜前三甲的有力竞争者，一对双刀在他手中使得翻舞的雪龙一般，寒光闪闪，泼水不近，将一个又一个挑战者打下擂台。
    “哇，好厉害啊！”
    “哇，他的身子怎么可以这么软！”
    “哇，爹爹你看，他刚才那一刀，连续挽出九朵刀花呢！”
    初次见到这种场面的金吒，看得兴致盎然，津津有味，虽然台上比武的人，他伸伸手指就能摁死，就算这里所有人都一起上，也就是挥一挥衣袖的事情，如果一袖不够，两袖是肯定够的了。
    但金吒还是一脸敬仰地看着台上比武的那些江湖武士，他没修习过武道，他的同学黄天禄倒是武道天才，不过黄天禄同他战斗时，一拳就是一拳，一脚就是一脚，那有台上这些人打的这么好看，这么飘逸潇洒的。
    李靖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的，纯粹是因为儿子喜欢，那就陪他看一会好了，倒不是他看不起这种人族自创的武技，既然这种武技练到最高深处，同样能踏进修行者的领域，那说明还是有不凡之处的，只是李靖也清楚，人族的武技作为一种修行之法，还太过于稚嫩，要成为一族的立身之本，不知还要经过多少年的雕琢完善，而对于现在的人族来说，它没有什么意义。
    此时在擂台上，那个宗飞鸿已经连续击败了十名对手，杀进了第二轮，暂时下去休息了。
    而不久之后，刘大有也上台比试了，他击败了两个对手，然后被第三个对手打下了擂台，击败他的是本次华山小论剑的种子高手之一，听雨楼的林小婵。
    不过他自己却没什么失落之意，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一脸兴奋激动。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娘的，老子居然跟林小婵交手了，这够老子吹一辈子了！”
    而他的兄弟们则围着他，没人安慰自己的老大，都是在问一些诸如那林小婵身上香不香，屁股到底有多翘之类的问题。
    一群没心没肺的江湖游侠儿。
    在这其间，其实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就是在刘大有和那个林小婵交手的时候，金吒突然朝擂台上挥了挥手，只是那道微不可察的气劲，却被李靖伸指弹散。
    “你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李靖严肃地朝金吒摇了摇头道：
    “如果本身实力不够，却站在了不该站的位子上，以后他的下场会很惨！”
    自己这大儿子啊！外表倔强高冷地要死，内心却太柔软了一些，这次旅行的路途上，自己还有太多东西要教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