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郭北县令

    言语间，马大贵极尽煽情，什么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之类的话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
    马大明惊喜不已，当即开始吹嘘，说他经常与县令家的公子一起喝酒，亲如兄弟云云……
    其实，他只不过就是个打手罢了，县令家的公子经常在外惹事，自然需要一些差役帮着收拾残局。
    话虽如此，但这俗话说三生不如一熟。
    至少马大明认识县衙的所有官员，再加上马大贵为了捐官大计，干脆在县城买了个小院子暂住，也方便随时应酬。
    彼时，马大贵还带了两个最宠爱的小妾，一个叫莲儿，一个叫阿香。
    但马大贵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搬到城里还不到十日，一顶绿汪汪的帽子就稳稳扣到了他头上。
    那天，马大明不负所望，辗转通过县衙师爷的关系，替马大贵约了县令一起喝酒。
    下午时分，马大贵一离开，马大明便借故来到小院子……
    那是因为，自打第一眼见到莲儿与阿香，这家伙的心里便跟猫抓一般。
    要说这莲儿与阿香，的确也长得如花似玉，各有风情。
    这马大明虽然只是个小小差役，但却是个花中老手，而且胆子也大。
    之前与马大贵一起喝酒的时候，这家伙便看出莲儿是个不怎么安份的女人……
    想想也是，马大贵长期沉缅于酒色财气，家中妻妾七八个，自然是常常顾此失彼的。
    一个不安份，一个有心上门撩……于是乎，在莲儿半推半就之下，马大贵终于得偿如愿。
    之后不久，在莲儿的配合之下，阿香也被拖下了水……
    而马大贵同样也如鱼得水，自打结识了县衙几个官员之后，成日里在外应酬，以至于后院失火而不自知。
    经过一番努力，银子也花了不少，马大贵终于如愿以偿，通过重重关系，终于捐到了一个空缺：郭北县县令。
    对此，马大贵自然是欣喜若狂。
    一来满足了他当官的心愿，二来，虽说花了不少银子，但只要上了任，那还不得赚回数倍的银子？
    以后就算卸了任，好歹也是官宦之家，那可是光宗耀祖之事。
    其实这家伙压根不知道，郭北县县令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对于那些通过科举踏入仕途的官员来说，一旦委派到郭北县，那就相当于是流放了。
    因为近数十来年，但凡到郭北县上任的县令，几乎没有一个顺顺当当。
    有中途被撤职的、有押入大牢的、有疯的、甚至还有莫名暴毙的……
    而马大贵却认为郭北县好歹地处江南，鱼米之乡，一定可以大捞特捞。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官府的任命公文。
    于是，马大贵迫不及待带着成猛、马大明等一干人等走马上任。
    殊不知，此行却成了他的人生终点。
    马大明表面上认了他这个哥哥，其实内心里却恨之入骨。
    以前是没有机会，但万万没想到马大贵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这不是天赐良机么？
    特别是听说马大贵竟然想要捐官，这就更加让马大明惊喜万分，拼尽浑身解数促成此事。
    因为，他决定取而代之！
    只不过如此重大的事，凭他一个人显然是没有办法达成的。
    于是乎，马大明首先想到的一个帮手便是成猛。
    毕竟成猛是护院，身手很不错，不先摆平他的话那就很难下手。
    出发前两天，马大明盛情相邀，将成猛带到了县城最知名的一间青楼，找了几个最漂亮的姑娘侍候着……
    那一晚，成猛跌落花丛，享尽了一个男人的虚荣与快乐。
    次日，马大明又请成猛喝酒，说只要成猛愿意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享受荣华富贵……
    一番游说之后，马大明坦诚了自己的计划：那就是杀了马大贵，由他取而代之去郭北县上任。
    同时给成猛许下重诺，说到时候捞的银子可以分给成猛三成。
    如此重诱，成猛还真是经不起诱惑……只是，却有点担心后果。
    马大明一再保证，说一来他与马大贵长得十分相像，二来，只要拿到公文，上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唯一的麻烦就是随行的几个下人，不行了到时全部灭口。
    但成猛不同意，说杀人太多容易遭报应，不如想办法一起拉拢。
    二人密议了一番之后，便开始分头行动，暗中实施计划。
    此次上任，马大贵除了带着成猛与马大明之外，还带了一个师爷，一个伙计、一个车夫，以及莲儿与阿香两个侍妾。
    莲儿与阿香，自然由马大明搞定……毕竟，三人早就暗通款曲，马大明自有把握摆平。
    师爷、伙计、车夫则由成猛去搞定。
    只不过，成猛心里有点不踏实，生怕弄巧成拙，最终只找了师爷一个人。
    在马府时二人就常在一起喝酒，也算有点交情。
    成猛按照马大明所教的方法，先试探了一番，随后许以重利……最终成功拉拢了师爷。
    毕竟老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进入江南地界之后，马大明终于开始实施最后的一着：灭口。
    只不过，他可不会傻的光明正大杀人，而是有着精心的安排。
    首先是故意带错路，错过投宿时间，一行人只能在野外休息。
    然后，在马大贵的食物中混入了一种霸道无比的江湖秘药……
    这是马大明花了近十两银子好不容易弄来的，毕竟这玩意儿稀少，很不容易找到。
    吃完东西不久，马大贵突然开始燥热起来。
    于是乎，挥手让其他人离远一些，兴致勃勃将莲儿与阿香唤到马车里……
    好一通折腾，断断续续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动静终于平息下来时，马车里却传出一声惊呼：“不好了，老爷晕过去了。”
    一伙人赶紧奔上前去。
    一看，马大贵面如死灰，口吐白沫，手脚微微抽搐，怎么都唤不醒。
    过了一会，彻底没气了。
    莲儿与阿香哭得死去活来……
    不明就里的车夫与伙计则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这时候，师爷出来演戏，假意抹着泪说：“这可如何是好，老爷前前后后花了近一万两银子，这好不容易要上任了，谁知道……”
    “老爷，你醒醒啊，老爷……”
    其实这时候，莲儿与阿香并不知情，只是隐隐猜测老爷死的蹊跷。
    但，就算她俩猜到了，也不敢多讲。
    成猛也适时站了出来，故作一脸惊慌道：“老爷虽然还没有到任上，但有公文在，好歹也是官。
    如今却离奇死在上任途中，咱们一定会吃官司的……”
    此话一出，顿吓得车夫与伙计差点瘫软在地。
    一番表演之后，最终师爷出了个主意：“如今之计只能将错就错，不如让二爷替代老爷上任，这样大家就吃不了官司。
    老爷的尸首暂时找个地方埋了，等以后有机会时再迁回乡厚葬……”
    之后，马大明又故伎重演，对大家伙儿许以好处，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云云。
    就这样，悄然埋了马大贵，然后取而代之走马上任。
    马家那边也暂时先瞒着，由师爷代笔写了一封信，说是顺利到达云云。
    “结果，大家都低估了马大明的狠毒，上任没多久便开始暗中下手。
    先是那伙计离奇失踪，没过两天车夫也死了，郎中说是中风。
    这事令得我很是不安与愤怒。
    结果，马大明主动找我解释，说留着那车夫与伙计早晚是个隐患。
    还一再保证，让我放一万个心，说他许过的诺言一定会兑现，让我安安心心在县衙当个捕头。
    当时我一时糊涂，又信了他一次……
    没过多久，我便莫名卷入了一起库银失窃案，说我与江洋大盗内应外合，监守自盗，派了不少官兵四处抓捕我……”
    在成猛讲述之时，陌子鸣认真听着，同时也在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
    基本上，他可以确定对方没有说谎。
    沉吟了片刻，不由道：“行吧，姑且信你一次，你走吧，能不能逃过官兵的追捕就看你的运气了。”
    “多谢朋友！”
    成猛一脸感激地拱了拱手，随之匆匆离开。
    “有点意思……”
    陌子鸣喃喃自语了一声，转身返回客栈。
    次日吃过早点后，一行三人离开客栈前往县城。
    一路上，不时可见官兵在盘查路人。
    晌午时分，三人抵达县城。
    一入城，秦松不由皱了皱眉道：“怎么感觉这县城冷冷清清，一片萧条似的？”
    “就是，比起钱塘县差远了。”
    吕不平当即附和道。
    “的确差了不少……”陌子鸣抬眼看向四周接了一句。
    走了不远，一阵悲天抢地的哭声突然传了过来。
    循着哭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妇人与一个孩子正在哭闹。
    一个中年汉子双眼无神地坐在街沿边，脚边乱七八糟扔了一些家居用品。
    两个衙役正在门上张贴封条。
    张贴完封条之后，其中一个衙役冲着那汉子喝道：“行了，你们也别在这里赖着了，赶紧去找地方落脚，这房子不属你们的了。”
    说完，与另一个衙役扬长而去。
    “当家的，这让人怎么活呀……你倒是说句话呀……”
    汉子闷着头不吱声。
    “你说话呀，你倒是说句话呀！”
    妇人一边哭一边抡着拳头捶着丈夫。
    “娘，娘，不要打阿爹，不要打阿爹……”
    小男孩倒也懂事，哭哭啼啼去抓娘亲的手。
    过往百姓纷纷驻脚，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摇头叹息，有的麻木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