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武器。
而是一件小小的零件。
这件零件体积不大,也就人小拇指指甲大小。
但却极其的精致,不管是上面缠绕的铜丝线圈,还是板面上凹凸出来的其他部位,都给人一种异常珍贵的感觉。
这就是它给葛大妮的第一印象。
也是令燕双鹰泛起怀疑,且整个人微微愣在当场的原因。
小巧又做工精致的零件部位,一看就是装置在某种高科技装备上面的零部件。
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贾贵家里。
就因为贾贵是个斗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超级文盲,在贾贵眼中,这么精密的高科技产品远不如半拉驴肉火烧实惠。
用贾贵的原话来形容,半拉驴肉火烧他贾贵还能吃饱肚子,这玩意用来擦屁股都咯的屁股疼。
矛盾点由此产生。
贾贵家中怎么会有这个玩意。
伸手接过葛大妮递来的零件,细细打量了片刻,燕双鹰心中已经猜晓了个大概,这不是普通的零部件,是电台上面用来发送电码信号电码器的构成部件,十分值钱的那种,对于组织来说,这就是有钱你也买不到的东西。
“这是电码器上面的部件,你在那里找到的?”
“在一个用布包裹着的木头匣子里面找到的。”葛大妮将寻到部件的过程朝着燕双鹰介绍了一遍。
随着她的介绍。
疑惑愈发的不可解惑。
按理说。
贾贵不应该知道这个部件的价值才对,依着贾贵的糊涂和不识字的人设,就算碰到这个玩意,贾贵也不会弯腰去捡,他只会视而不见的径直绕过或者飞起一脚将这个部件踢到什么地方。
可是葛大妮说了,这个部件外面包裹着丝布,丝布又装在了一个小木头匣子里面,更被贾贵放在了床脚砖头下。
这说明贾贵晓得这个部件的价值,知道这个部件很值钱,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小心翼翼的将其藏起来。
还是刚才葛大妮一个人没事干,发现床脚砖头有些不一样,好似下面藏了什么东西,当即解开绳索,翻起了砖头,发现了下面的木头匣子,又在木头匣子里面看到了这个玩意。
丝布很新,木头匣子很旧,上面有手指头长时间摸索出来的痕迹。
燕双鹰推断。
电台部件应该是新近几日落在贾贵手中的,所以外面包裹的丝布才会给他一种崭新的味道。
木头匣子存在的时间比较长,有可能是一年,也有可能是两年甚至两年之上,且经常被贾贵用来装这个秘密的东西。否则木头匣子上面那种手指头摸索出来的痕迹的理由便无法解释通,就跟文玩核桃需要人长年累月刷才能刷出包浆一样,木头匣子外面的痕迹也是这么来的。
贾贵倒地是个什么人?
是汉奸?
这个勿容置疑,整个安丘所有老百姓都知道这一点,也都在心里暗暗的诅咒着贾贵的八辈祖宗。
这个正常。
谁让贾贵是狗汉奸。
可不正常也是基于这一点。
贾贵如果是狗汉奸,那么不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在所有人的眼中,贾贵就是一个糊涂的不能在糊涂的超级糊涂蛋。
一个糊涂的不能在糊涂,同时还是一个字都不识的混蛋,能晓得电台部件的重要嘛。
按照逻辑推算。
贾贵不应该晓得电台部件的重要性。
可眼前的事实证明,证明贾贵是知道这个部件重要性的,要不然贾贵干嘛将其藏在木头匣子里面,外面还包了一层干净的丝布。
这个人设有点矛盾。
矛盾的两点还都有各自的理由给予论证。
也就是不管怎么说,怎么想,他都是对的,是正确的。
贾贵。
燕双鹰用牙齿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他对面的葛大妮则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这都是他们各自想到问题时候的习惯性动作。
两个人齐齐困惑了,都发现了贾贵身上的不可理解的疑惑点。
不晓得为什么。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贾贵。
随着那件来之电台的部件零件的出现,贾贵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
狗汉奸还是狗汉奸,但却多了一丝审视的味道。
一个当了七年侦缉队队长,一件事情没有替小鬼子办成功的侦缉队队长,他真的就是一个狗汉奸嘛。
燕双鹰看了看葛大妮。
葛大妮也看了看燕双鹰。
如果真是这么一个情况,那么贾贵就不是一个纯粹的狗汉奸,他是一个背着狗汉奸骂名战斗在小鬼子内部的有良知的人。
用有良知三个字概述贾贵,是他们不晓得贾贵是自己人,还是国字头那边的人。
不过很肯定。
贾贵没有人们表面看上去那么傻缺,那么糊涂。
做事情贾贵还是极有一套本事的。
这一点从他当了七年侦缉队队长,一件事没有做成功,却依旧获取了黑腾归三信任,继续当侦缉队队长一事看的出来。
没有两把刷子,贾贵能把黑腾归三耍的团团转嘛。
不会。
所以贾贵还有待肯定。
“贾贵这个人,你还的多上点心,我现在突然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
葛大妮没有说话,而是朝着燕双鹰点了点头。
莫说燕双鹰,就是她葛大妮这时候也觉得贾贵有些不正常了,最起码没有人们说的那样不堪,什么糊涂,什么贪吃怕死等等之类。
这些骂名在葛大妮眼中未尝不是贾贵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
诸如此类的骂名,对于潜伏者来说,无疑是最佳的保护自己,且令自己便于行事的砝码手段。
要是可以。
她葛大妮也情愿背上这些骂名。
有些事情总需要人去做。
就让她葛大妮来吧。
“燕队长怀疑贾贵有可能是潜伏者?”
燕双鹰点了点头。
从面前的电台部件来推测,贾贵极有可能也是一个潜伏者。
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贾贵,而不是其他人。
是因为这件屋子他就是贾贵的屋子。
这就是理由。
简单粗暴。
“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这个怎么办?”葛大妮指了指电台部件。
意思很简单。
拿走不拿走?
不拿走可惜了,组织缺少这样的部件,拿走就能挽救一部电台。不过拿走电台部件有可能引起贾贵猜疑,上演打草惊蛇的戏码。
“我拿走了。”燕双鹰将其部件用丝布包裹好,小心翼翼的揣在了自己的口袋里面,他就是要打草惊蛇的震一震贾贵。
人不动不会显行。
只有动起来,才会有可能露出潜藏在暗处的那只马脚。
燕双鹰明知道他拿走电台部件,会引起贾贵猜疑,却依旧坚持拿走部件,便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要给贾贵一种警觉性,一种自己有可能暴露的警觉性。
对于一个潜伏者来讲,他们的身份是绝密的,一旦暴露或者存在暴露的可能性,潜伏者出于自己人身安全的考虑和对组织的负责,定会想办法与上级首长或者单线联络员接触,商谈具体的退路,是走,还是留。
如此。
燕双鹰就可以顺藤摸瓜的找到贾贵背后的人,得出贾贵是隶属于国字头,还是隶属于共字派。
不管是国字头,还是共字派。
都是打鬼子的人。
贾贵。
是人是鬼。
就看这个结果了。
燕双鹰走了。
正应了那句歌词,他偷悄悄的来,他偷悄悄的走。
次日。
在侦缉队队部枯坐了一晚上的贾贵,溜溜达达的进了自己家的门。
刚刚进门他就跟葛大妮来了一个面对面。
两个人刹那间愣在了当场。
都有些尴尬。
主要是贾贵那张脸给了葛大妮无限的震撼力,借着阳光,葛大妮总算看清了贾贵那张丑脸。
尼玛。
真是吓人。
“呵呵呵,我就是来看看,看看你想通了没有。”
“我就算想不通,你也不能放我离开啊。”一开始想说想通二字的葛大妮,忽的灵机一动的变换了这个说词。
莫看多说了十多个字。
可是内在的含义它变了。
将葛大妮那种不甘心及不甘心之下却又不得不接受眼前现实的无奈,给清晰的表达了出来。
不管我想通不想通,你贾贵都不会放我离开。
所以这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必答题。
结果都是不能离开。
“不能。”
“那不结了。”葛大妮扭身而去。
“这么说你想通了?”贾贵紧走了几步,他得跟着葛大妮看看,一方面是试探葛大妮的想法,一方面是看自己前面做的那些步骤它建功了没有。
藏在床脚下木头匣子里面的电台部件就是贾贵所做步骤之一,是用来改变自己在葛大妮心中印象和地位的一枚棋子。
很显然。
贾贵的心思他没有白费。
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起到了巨大的效果。
非但改变了葛大妮对贾贵的那个初步印象,连燕双鹰也对贾贵刮目相看起来,认为贾贵有问题,并没有表面那么看着简单。
这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
细细分析一下。
还真是。
贾贵无非就是想活,不想在小鬼子被打跑之后,他脑袋上还顶着一个狗汉奸的名头被人给清算。
所以贾贵一直在自救。
抢葛大妮就是他自救的一环。
将自己之前的那些人设给一股脑的推翻,从而引起葛大妮关注,慢慢的借着葛大妮的观察坐实自己就是老马户这件事,继而苟活性命。
推翻自己的人设,这个仅仅针对葛大妮和燕双鹰两个人而言。
其他人贾贵该怎么做还的怎么做。
该演戏还的演戏。
这时候就别废话了。
该打蛇随杆上它就得随杆上。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我跟你说,你跟了我贾贵,天天可以吃驴肉火烧,天天可以喝驴杂汤,都不待花钱的。”
贾贵真能替葛大妮着想,晓得葛大妮的身份,又知道鼎香楼里面有张世豪在潜伏当大伙计,所以让葛大妮没事干的时候就去鼎香楼赊个驴肉火烧啥的。
“我是安丘的侦缉队队长,黑腾太君的绝对心腹,黑腾太君对我那是一个好,经常把任务交到我们手上,我有时候忙任务肯定顾不上你,你到时候就去鼎香楼吃驴肉火烧,喝这个驴杂汤,喝完就走不用给钱,挂个账就行。”
贾贵这么一叮嘱。
葛大妮反倒有一丝异样浮现。
贾贵给她的感觉,是一种怪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瞌睡的紧急关头下,不但有了这个枕头,还有了这个睡觉的床。
一切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莫不是贾贵晓得了自己的身份,故才会这么安排。
还有鼎香楼,是不是贾贵也晓得了一些内幕,要不然贾贵也不会这么安排,让自己经常去鼎香楼赊账。
这等于是给自己提供了无限的去鼎香楼与张世豪接头的便利。
不知想到了什么,葛大妮扭头看了看贾贵,整个人差点吐出来。
这相貌。
绝了。
“呵呵呵。”贾贵自嘲般的笑了笑,“我是有的丑,害的你吐了,要是没什么事情,你今后就把这个眼睛给我闭上,不看我这张脸,你就不用在吐了。”
“哇。”
“你这个抵抗力也太差了,你跟人家黑腾太君学学,黑腾太君七年时间对着我这张脸,都没有发疯,你才看了一次就吐成了这样,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借着说话的工夫,贾贵微微扭了扭头,他的目光中瞬间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床脚下的砖头微微有些异样。
上面放置的细小东西不见了。
换言之。
有人动了里面的东西。
这个人应该就是葛大妮。
看样子。
自己的自救计划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昨天晚上那个跟你拜堂的女人?”
“你说那个女人啊。”贾贵笑了笑,“那是黑腾太君给我找的一个假扮你的娘们,这不是担心你不肯跟我拜堂,我知道你的意思,她跟我拜堂成亲了,她是我媳妇,你没有跟我拜堂成亲,你不是我媳妇,你想要去找她说说情况,你放心,我去找黑腾太君问问,问问那个女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住那里,都有一些什么人。”
话罢。
贾贵扭身离开。
看着离去的贾贵身影,葛大妮眉头紧锁,事情还真如燕双鹰昨天晚上跟葛大妮叙说的那样。
贾贵这个人极其的不简单,最起码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所有人都把贾贵当做了糊涂虫。
殊不知。
他们才真正是哪个糊涂到家的糊涂虫。
伪装的真够深的。
之前跟葛大妮说的那些话,包括葛大妮想要让贾贵做的事情,看似贾贵是在没有脑子的大说特说。
细细思量一下。
这些话语未尝不是贾贵在故意透露给葛大妮,更巧妙的借着某些自嘲的话语声音,婉转的应承下了葛大妮原本就想让贾贵去做的事情。
你是人?
还是鬼?
属于国字派?
还是跟自己是同志?
对了。
还有自己身上绳索的事情,是贾贵故意选择不问,还是真的将其给遗忘了。
葛大妮用手将自己的头发盘了一下,之前的辫子是未婚女的一种身份表明,这种盘头则是妇人的一种身份。
做完这些事情的葛大妮,迈步朝着鼎香楼走去。
贾贵不是说了嘛,让她没事就去鼎香楼溜达溜达,把自己贾贵媳妇这个身份给彻底的坐实了,继而便于自己今后的各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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