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花语1日下午,薄暮城骑兵姗姗来迟,千人队在郊外展开地毯式搜索,最终在高山顶端找到了孤身一人的奇诺。
从青草被碾压的痕迹看,钢铁巨鸟就是降落在这里,只是那名天外来客已经不见踪影。
奇诺被发现的时候,虽然能陆陆续续说一些话,但还是很呆滞,经常前言不搭后语,连自己的身份和名字都说不清楚,还时不时会因为精神极度衰弱陷入昏睡。
不管怎么说,至少人还活着,而且有好转迹象,帕拉丁等人当即将他护送回行政府邸修养。
接下来大半个月,奇诺基本都在昏睡,就算醒了也不说话,就抱着猫躺在床上发呆。
众人没去打扰他,日常公务也暂时由帕拉丁等人代管。
不得不说,卢戈、拜萨、帕拉丁,这三个最早跟着奇诺的“希林镇三巨头”关键时候很顶得住,彼此之间没有夺权或猜忌,而是分摊政务,尽心尽力配合对方。
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他们的行政效率不如奇诺本人来得高,偶尔也会处理不佳,但至少没有出什么严重错误。
有这三巨头团结一致,配合处理行政官事宜,各方势力都没有轻动。
虽然总有不知哪里传来的坊间消息,造谣说行政官不治身亡,后来都由卢戈亲自前去调查,揪出源头,砍了几个动摇民心的人立威,谣言也就慢慢止住了。
监察官埃墨方面,他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将这件事即刻上报,而是打算先冷处理,拖一段时间。
这一次七灾事件,事情可以说大,也可以说小。
说大是因为,它的动静真的很大,闹得满城风雨,还差点把行政官折损进去。
说小的理由也很简单——死伤很少。
除了酒馆那次爆发冲突,造成小规模伤亡,以及奇诺后来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弄成痴呆,剩下的所谓“天谴七灾”全都是幻觉,真正的薄暮城没有遭到攻击,士兵都没损失几个,平民更是零伤亡。
伤亡低,哭的人就少,哭的人少,影响力自然也就小了。
而且,这件事的舆论引导非常巧妙,负责管控这事的是卢戈,他不仅不对平民下封口令,反而任由大家讨论这场幻象,乃至收买了一大堆游吟诗人,把七灾幻象唱成各种曲目。
人在遭到重大灾难后,一般会有两种反应。
一是从此留下阴影,对其心生恐惧,回忆起来就心慌。
二是抱着亲历者的心态,把劫后余生的事当成炫耀的资本,添油加醋吹给其他人听。
卢戈的做法就是顺应了第二种心态,他不仅让你讲,还要让游吟诗人帮你添油加醋,给你吹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今天这里编个故事,明天那里偷改个细节。
没有哪个平民了解事件全貌,肯定都有信息盲点,自己没看到或者不确定的东西,就只能去听别人说,听着听着,真假就混淆在一起了。
就这样,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那些事又经过二次改编,三次改编...到后来变得面目全非,出现了上千个版本的故事。
最离谱的一个版本,故事是这样的——天外来客现身薄暮城,众神之长太阳王也跟着神魂再世,他看到渎神者后勃然大怒,在苍穹大喊一声“奇诺,我要进来了”,随即附体在奇诺身上,一刀劈爆了天外来客的狗头。奇诺因为承受不住太阳神威,身体极度虚弱,战后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就这么离谱的版本,传到后面都有二傻子当真,其它那些版本的故事就更不用说了。
总而言之,大家根本搞不清哪些人说的是真,哪些人说的是假,真真假假全部混淆在一起,真正的真相自然也就掩埋了下来。
大半个月过去,吹牛也吹累了,七灾事件慢慢变成了平民们茶前饭后的谈资,变成了游吟诗人口中的故事,没有人再关心事实真相。
在卢戈的骚操作下,七灾事件的影响力完全被框在了薄暮城,这也是埃墨没有立刻上报的原因,他打算等奇诺清醒以后再慢慢商量。
就算有消息泄露,提前通过某些渠道传到总督府,那上千个版本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离谱,薄暮城的亲历者都说不清真假,总督府哪有闲心和能力去分辨。
除了想等奇诺清醒,埃墨之所以不上报,里面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当时违规帮奇诺捉拿远东皇朝一爪金龙,虽然后来证实陆羽倾是天外来客,但违规这件事是跑不掉的。
就比如你入室谋杀了一个人,哪怕事后发现这个人是十恶不赦的通缉犯,入室谋杀这个罪名还是坐实的,依旧要进审判所。
这是处理政事的程序问题,和事实结果无关。
捉拿陆羽倾的事,与其报上去自找麻烦,还不如先瞒着,瞒得过去当然最好,瞒不过去再想办法打点就是了。
而且有那上千个版本的故事做掩护,想要在供词里做手脚实在太简单了。
就这样,薄暮城从七灾事件刚结束的喧嚣,慢慢归于往日的平静。
花语的后半个月,奇诺的房间终于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
“叮叮...咚...”久违的钢琴声再度响起。
最开始的时候,钢琴只是断断续续传来几声杂音,甚至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奇诺蜷缩在椅子上,试探性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按一下琴键,听到响声后赶忙收回,就像刚接触新鲜事物的孩童。
渐渐地,琴声开始变得密集,越来越狂躁,恢弘如雨,似要让自己的内心化作风暴席卷四方。
从花语21日到花语24日,狂躁的琴声在奇诺房间里响了整整3天,昼夜不停,好多住在附近的士兵都快精神衰弱了。
花语25日,琴声就像阳光下的冰雪,开始融化,慢慢变得温婉、优雅、如涓涓溪流般细腻,再暴躁的人似乎都可以停下步伐,跟着节奏轻轻点头。
花语28日,房间里响起奇诺自创的琴曲,《致小公主》。
懂乐律的人都知道,奇诺恢复得差不多了。
花语29日,关闭了整整28天的房门终于打开,不过只开了一条缝,奇诺似乎不愿意见人,只有声音从里面传来:“草莓味的沐浴精油,多买点。”
等候在外的帕拉丁欣喜过望,亲自去将东西买了回来。
寝房里,浴室的哗哗水声响了一夜。
花语的最后一日,奇诺终于出门了。
他的精神状态依旧有些萎靡,脸上没什么血色,但月初的惨样相比,已经令人安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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