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瞥了他一眼,神色淡然,取出一纸文书,拍在桌上,问道:“朝廷的地丁合一之策已经定下足有十余天,在中原道也施行了足有十余天,为何这临泽府还没有一点儿动静?
便是城门的告示,本官都没有看见!
临泽府乃是中原道之主府,这里都没人知道何为地丁合一,为何地丁合一,更何况是其他地方?”
“这......”
李敬听见方休的质问,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方休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道:“这地丁合一本是为了百姓,可本官方才一路走来,竟是听到不少百姓诟病此策,你可知为何?”
李敬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卑职不知。”
方休冷哼一声,淡淡的道:“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地丁合一如何,全是士绅说了算,这中原道不比京师,大部分的百姓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又如何能想到地丁合一带来的好处?
那些士绅们说地丁合一不好,他们也就当地丁合一不好。
只有你们出面,广贴告示,让百姓们知道何为地丁合一,地丁合一为何,百姓们才会心甘情愿的配合朝廷,才会支持这地丁合一!”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边去办!”
李敬忙不迭的道。
“站住!”
方休看着李敬,叫住了他,道:“你告诉我,如何办?”
李敬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想了想,回答道:“卑职让手下的兵全都却贴告示,让整个临泽府都贴满地丁合一的告示!”
“然后呢?”
方休又问。
“然后......”
李敬想了想,道:“卑职还要派人去郊外,告知那些百姓,何为地丁合一,为何地丁合一。”
“那你跟我说说何为地丁合一,为何地丁合一......”
方休看着李敬,问道。
李敬听见这个问题,懵了。
片刻之后,他面露苦色:“卑职只是一个丘八,哪里懂得这些。”
“你自己都不懂,却要去教别人,你不觉得可笑?”
此时此刻,方休才明白之前楚皇是什么意思。
想要推行这地丁合一,岂止是很难,简直是堪比地狱难度!
这地丁合一受益的是百姓,需要支持的自然也是这些百姓。
可是偏偏这些百姓又没有读过书,压根不明白这些,只知道人云亦云。
而这个人......毫无疑问指的是士绅。
但是这士绅又是地丁合一的利益受损方。
他们怎么可能去歌颂这么一个有损他们利益的地丁合一?
因而,受益的人不支持,受损的人强烈反对。
再加上权、财两方从中作梗,这地丁合一能够顺利推广,那才是有鬼了!
“卑职,卑职错了。”
李敬也是个实诚人,听见这话,立刻低下了头,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方休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
李敬领兵还行,让他做这些事情,也的确是为难他了。
“罢了,本官也就不为难你了,接下来的事,你照着本官说的去做,不出半个月,这临泽府的百姓应该就能明白何为地丁合一,地丁合一为何了。”
“大人吩咐!”
李敬听见这话,面露喜色,抬眸看着方休,拱手求教。
方休看着他,娓娓道来:“告示一定是要贴的,但是不必贴的那么多。
很简单,识字的百姓不多,贴了也用处不大。
但是咱们可以招一些秀才,就站在这城门前,站在这告示边,只要有人来看,就把这告示的内容读出来。
当然,可以多招些人,一个人怕是太累。
这告示......等会本官来写。
除此之外,这临泽府不是有许多流民和乞丐?
本官会把这地丁合一编成唱曲,你带人开仓放粮,必须学会此曲的人,方可领粮。
而且让他们四处去尝,只要本官一出门就能听到这些唱词,那粮食就管够!
听明白了吗?”
李敬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考之色。
片刻之后,他才明白方休这些举动的目的,用崇敬的目光看向他,直呼:“大人高明啊!”
吹捧的话,方休听的太多,早已经腻了。
只是摆了摆手,颇有些疲惫的道:“尽快去办,本官刚到临泽府,还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晚。”
“大人您尽管休息,卑职这就去办!”
李敬听见这话,拱了拱手,缓缓的离开了房间。
一出房间,就着急手下的校尉,下达了命令:“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把临泽府的秀才和写字先生全都给请过来!
告诉他们,每人一天十文钱,让他们写字,什么都不需要带,笔墨衙门提供!”
“是,将军!”
“都急什么,还没说完,请完秀才和写字先生,然后再给我去请乞丐,告诉他们,只要为衙门办事,每天都有饭吃!”
“......”
几个校尉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诧异之色。
终究还是有人没忍住,开口问道:“将军,咱要乞丐有什么用?”
“让你去就去,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是,将军!”
............
临泽府,周府。
自从上任知府被罢黜押回京师以后,这临泽府就只剩下了一个周府。
毫无疑问就是周阁老的府邸。
此时此刻,在这周府的正堂可谓是无比热闹。
几十个身穿华服的士绅、商贾聚在一起,讨论的热火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诗会。
别说,这场面还真比一些诗会都要热闹。
平日里端庄严肃的士绅们,此时此刻,那叫一个千姿百态。
何为千姿百态?
就是做什么的都有。
有安安静静喝茶一句话都不说的,有砸着桌子破口大骂的,有和和气气余与人攀谈的,也有怒发冲冠恨不得手刃方休的......
但是,不管这些人做什么,讨论什么,主题都只有一个——新任节度使方休!
“一个小小的新安伯,他还能翻了天,我说你们也是,多大点儿事,非要把人喊到这里。”
“小小的新安伯?你怕是还在梦里,知不知道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是谁?最为信任的是谁?就是这位新安伯!
不然圣上为何要把临泽候给召回去,反而派出一个伯爵?”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他就是条龙,到了临泽府那也就是条蛇,还是得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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