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8、蜻蜓点水

    向夏景行提问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白人男记者，长着一头棕色卷毛，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真诚。
    但夏景行并没有被表象迷惑，低头看了一眼卷毛记者递出的话筒，上面bbc的logo十分的显眼。
    于是夏景行微微一笑，非常澹定的回答道：“二级和三级火箭发动机都是我们自己研制的，火箭分离是采用的较为简单的热分离技术。
    当然了，我们也承认得到了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帮助，看到我身后的那座发射塔了吗？那是酒泉基地工作人员建造的，复兴航天暂时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发射场。”
    卷毛记者表现得很惊讶，“你们这么快就研制出了火箭发动机？据我所知，一款火箭发动机的方案论证到首飞需要五年甚至是十年以上的时间，中间得经历无数次的技术验证。”
    “是的，你的数据很精确，但我的团队节省了大量的研发时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卷毛记者似乎还是不太相信夏景行的话，想继续追问下去，但很快夏景行就把提问权交给了下一位记者。
    “戴伦，复兴航天对于未来有什么明确的规划吗？比如说载人航天、探索月球和火星？”
    “我们的短期目标是立足于近地轨道的商业发射，长远目标是研制更大推力的火箭，你所举的目标，都会在不远的将来一一实现。”
    记者们轮番提问，夏景行都一一进行了解答。
    不过在各位记者眼里，这家很少对外曝光的民营航天企业还是充满了一种神秘感。
    夏景行在回答了记者十几个问题后，就准备结束采访了。
    他对意犹未尽的记者说道：“如果大家想获取复兴航天更多讯息的话，就请关注我们明年的发射任务通知。”
    “复兴航天明年还要发射火箭？”
    “还是万户一号运载火箭吗？”
    “会不会搭载真正的卫星？”
    ……
    记者们拖着不舍的脚步，跟在已经转身离开的夏景行身后不停地询问。
    夏景行这种装完逼就跑，还把话说一半留一半的行为，记者们深恶痛绝，同时又心痒痒的想了解更多信息。
    但夏景行始终不肯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坐上车一熘烟就跑了。
    记者们无奈，只能先顾眼前了，整理好本场火箭发射的新闻报道再说。
    …………
    …………
    翌日。
    复兴航天成功发射中国首枚民营运载火箭的新闻开始大面积的见报，消息瞬间传遍了大江南北。
    一家民营公司都能发射火箭了？普通民众对此颇为津津乐道，也成为了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网上年轻人的反应要强烈许多，也有数据作为参考，比如说上传至土豆网的火箭发射视频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就收获了上亿次播放，微博相关评论和点赞超过一千万。
    可以说，复兴工业集团从未如此红过，连发布新手机的时候都不曾收获这么多关注，算得上是成功出圈了。
    网上关于复兴工业集团的讨论也颇有意思，连“复兴工业集团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都成功登上了微博热搜榜。
    无数网友下场参与评论，点评自己眼中的复兴工业集团。
    其中的高赞回答是：这是一家横跨消费电子、家电、汽车、半导体、新能源、云计算与人工智能、航空航天的中国民营企业，已经在多个领域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并继续在向全面领先世界而努力。
    “复兴”品牌红了以后的效果就是复兴fx3手机逐渐放缓的销量又再次走高，无数没买过复兴手机的用户决定尝尝鲜。
    他们的购机理由很简单：连高精尖的火箭都能造的公司，难道还造不好一款手机？
    不同于国内的一片叫好，复兴航天在国外走红引起了很大的争论。
    “这一定是假新闻！大韩民国作为发达国家都不能发射火箭，一家中国企业怎么能办到？还有他们的复兴手机，远远不如我们所使用的三星手机。”
    “印度人都不应该购买复兴手机，你们所购买的每一部手机都会化作中国人研制火箭的经费，虽然万户一号还远远比不上gslv运载火箭。”
    “万户一号一次就发射成功了，三菱重工那帮家伙必须要加快步伐了，被一家中国手机公司追赶上并超越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
    对中国不太友好或者说警惕、嫉妒的国家的民众把这种情绪转移到了复兴航天身上，至于会不会引起抵制复兴手机、大疆无人机、良心电脑的潮流，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夏景行在火箭发射成功当天，就在推特上发了一张火箭起飞的高清图片，还配上了庆祝文字。
    该条推特刚发布不久，盖茨、安德鲁、小犬、彼得·泰尔等名人就纷纷送上了祝贺。
    旗下有蓝色起源这家航天公司的贝左斯还如此写道：“欢迎加入太空俱乐部，blue in前行路上将不再孤单。”
    在一帮名人都友好的送上祝福的时候，马斯克的发言有些不合群，看起来像是故意砸场子的。
    “万户一号更像是一枚俄罗斯火箭，俄罗斯的火箭发动机加上俄罗斯的研发人员，只有老板是中国人，其他的全是俄罗斯出产。
    有人把猎鹰九号与它放在一起做对比，我觉得没有任何对比的必要，因为spacex是一家坚持自主研发的航天公司，我们从不走捷径！”
    马斯克这条推特一出，立马引爆了美国网友的讨论，跟在其身后摇旗呐喊的小喽啰为数不少，都不是很看得上复兴航天发射的俄制火箭。
    面对马斯克的挑衅，夏景行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我们也没兴趣与谁做对比，因为我们一次发射就取得成功了。”
    马斯克貌似被夏景行这句话整破防了，连发数条微博回怼夏景行。
    “猎鹰九号有九台梅林引擎，单台引擎的推力就比得上万户一号所使用的rd-120，而且梅林引擎是我们自己研发的，我们可以更好的控制火箭发射成本，你们却不能。”
    夏景行在推特上回应道：“成本不是唯一的经营要素，可靠性才是第一位的。”
    马斯克似乎来劲儿了，夏景行的这条推特发布还不到十分钟，他就隔着太平洋给予了回应：“猎鹰九号的可靠性也比你们高，我们在2010年连续发射成功了两次，你们到目前为止，也仅仅只成功了一次。”
    “我们的发射成功率是100%，你们发射六次，成功了三次，成功率只有50%。”
    “那只是样本数不够大，等你们的火箭发射六次了再来对比一下。”
    ……
    位于酒泉的复兴航天分公司内，夏景行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笑呵呵的掏出了手机，准备看看马斯克今天又发了什么新推特，跟这家伙打嘴炮还挺有意思的，起码全球网民都把复兴航天当作了spacex的竞争对手。
    就如同当年复兴手机锚定智慧果，踩着智慧果三十余年的老牌子上位一样，这一次复兴航天锚定先成立七年，已经闯出一些名堂来的spacex，给大众创造了一种复兴航天不弱的印象。
    好处很快就显现了出来，最近几天复兴航天的商业部门已经接到了国外客户的咨询，他们想打听一下最近风头正劲的万户一号的发射报价。
    夏景行在网上跟马斯克打嘴炮，私底下复兴航天则在加速开拓卫星发射市场，双方配合的非常完美，夏景行甚至都想给马斯克颁发一个最佳合作伙伴奖状了。
    “夏总，准备好了，五分钟后开会。”
    夏景行正在编辑今天的新推特的时候，刘小朵推门走了进来。
    “好，我知道了。”
    夏景行轻轻点击了一下“发送”按键，然后收起了手机，与刘小朵一起来到了公司的会议室。
    李泽湘、王韬、尹万诺维奇等人早就到场了，看到夏景行进来了，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了老板。
    “庆功宴已经召开了，奖励也都发放下去了，咱们今天就讨论点新的话题。”
    说罢，夏景行的目光扫向尹万诺维奇，语气温和的问道：“2011年的任务确定好了吗？”
    尹万诺维奇轻轻的点头，回道：“在六月份和十二月份的时候进行两次试验发射，发射任务将分别由万户一号和万户一号甲型运载火箭担任。”
    夏景行先是认真地思索了几秒，然后才开口问道：“万户一号还有必要再进行一次试验发射吗？”
    尹万诺维奇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戴伦，这个问题，我记得之前已经跟你解释过了。
    万户一号所使用的三级运载火箭中，一级火箭装备的是俄罗斯产的rd-120发动机，二级和三级火箭是使用的中国官方提供的发动机。
    我们彷制的发动机要等到明年才能正式装备，而且整个装备过程将分为两步，第一步是替换掉二级和三级火箭，第二步是替换掉一级火箭，彻底完成火箭发动机的自给自足。”
    夏景行笑着说道：“行，你是这方面的技术专家，怎么做都听你的，我就是随便问一下。”
    尹万诺维奇摊了摊手，“实际上我跟你一样，十分希望万户一号立马完成质的飞跃。
    但造火箭是一项严谨的工作，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
    而且团队现在又分成了两个项目部门，一个部门专注于万户一号的研发，另外一个部门则专注于万户二号的研发，这又分走了我们大量的人手。
    当然了，我不是抱怨人手不够，复兴航天现在有整整2000名员工，人力资源甚至有冗余。
    但你的要求是尽快锻炼出一支成熟可靠的航天研发队伍，所以我们只能做出以老带新的安排。”
    夏景行笑道：“我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复兴航天未来有太多的目标需要去一一实现，我们对航天人才的需求永无止境。
    但航天人才是各国的瑰宝，被看得很紧，很难挖走。”
    看见尹万诺维奇目光有些暗然，夏景行马上又改口道：“当然了，乌克兰朋友愿意远赴万里之外的中国，与我一起创业，我个人是充满感激和钦佩的。”
    尹万诺维奇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这些人留在乌克兰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而且加入复兴航天又不会损害乌克兰的利益，所以我们对此没有任何的心理包袱。”
    夏景行点了一下头，然后又说道：“从长远考虑，我们需要拥有自己的人才建设和培养体系，这项任务就拜托你了。”
    尹万诺维奇笑了笑，“这些中国年轻人的素质都很高，我相信几年后，他们都会成为杰出的航天人才。”
    针对培养人才交流了一会儿意见后，两人的话题又回到了明年的发射任务上面。
    “几天前发射的万户一号已经基本验证了我们的火箭设计方案，如果再换上我们自己研制的发动机，这就是一款完美的低轨道中小型卫星运载火箭，具备低成本、快部署、高性能等多重优点。”
    尹万诺维奇顿了顿，笑着眨了眨眼睛，说道：“中国官方应该对万户一号的发射效果也很感到满意，毕竟我们帮他们做了一次技术验证。”
    夏景行咳嗽了一声，“这个问题就不要反复拿来说了，你们只需要记住，万户一号的火箭发动机是我们自己研制的就好了。”
    尹万诺维奇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不就这个话题多说了，他也是个知轻重的人，知道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
    夏景行想起了前两天尚宏私底下对自己说的话，除了代表官方感谢以外，还表示有关部门会再次向复兴航天有偿转让一部分火箭研制技术。
    正如nasa明里暗里的向spacex转让了一部分技术一样，中国航天也准备扶复兴航天一程。
    实际上，除了火箭发动机以外，万户一号的很多技术都来自于官方。
    虽然都不是最新最尖端的技术，但也称得上是中国航天几十年的科研精华。
    如果不是上面特批，这些技术是不会转让给一家民营航天公司的。
    正是有了这些基础技术，才有了复兴航天成立仅仅两年就成功发射低轨道火箭的奇迹。
    “好，说完万户一号，现在我们来说说万户二号。”
    尹万诺维奇起身播放起了ppt，说道：“这是一款可回收式火箭，一级火箭发射并在高空分离后，将被回收地面，用于后续的发射任务。
    我们把正在研究当中的这款火箭的初始版命名为“蜻蜓火箭”，取中文蜻蜓点水之意。”
    夏景行笑吟吟的看着出现在大屏幕中的火箭设计图，这才是复兴航天真正的发展方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马斯克即将研发“蚱蜢火箭”了，所以复兴航天的蜻蜓火箭也得抓紧研发进度了，不然就落后的太远了。
    尹万诺维奇指着屏幕中的一张张模拟飞行图，解说道：“可回收式火箭的研发没有先例可循，所以我们只能一步一步走，比如先飞1米，然后再是5米、10米、40米、80米……
    在无数次飞行试验当中，我们会验证火箭发动机的再次点火技术，以及探索发动机推力的可控制化。”
    “会不会太慢了？按照这样的进度，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轨道级火箭的回收？”王韬忍不住插了一句。
    “别嫌慢！”
    尹万诺维奇看着屏幕中密密麻麻的火箭剖面图，摇了摇头说道：“我甚至都没把握能不能实现这项技术。”
    夏景行先朝王韬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然后才对尹万诺维奇说道：“不管有多难，这项技术一定要搞出来。
    万户一号现在的发射总成本超过1亿美元，折算下来，每公斤发射成本10万美元。
    这么贵的“船票”，是没有哪个冤大头愿意买单的。
    当然了，我们目前只是首次发射，加入了很多研发成本，如果能保证火箭后续顺利发射的话，成本可以降低很多，但也很难降低到主流水平的几千美元到一万多美元一公斤。
    那这样的话，谁愿意找我们发射卫星，或者向太空运输货物？
    所以我们必须要搞可回收式火箭的研发，这关系到复兴航天能不能长远生存下去。”
    听到夏景行的话，王韬瞬间沉默了，并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发射成功一枚试验火箭，的的确确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复兴航天要想在以国家为单位参与的航天盛事中分一杯羹，就必须得有一两件压箱底的绝活。
    而可回收式火箭，就完全称得上是一项压低发射成本的绝活。
    “研发费用方面不必担心，你的任务就是把蜻蜓火箭研制成型，直到可以装备万户二号的地步。”
    迎着夏景行那双坚定的眼神，尹万诺维奇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戴伦，我明白，我和团队一定会把它当做一项死命令去完成的。”
    “对了，还有万户一号和后续的改进型火箭研发也不能耽搁，它们的任务是积累发射经验，磨砺团队，以及验证测试我们自己研发的火箭发动机！
    两者都同样重要，只有当它们完美的组合在一起，才能真正成为复兴航天未来逐梦太空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