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记忆烙印吗?
苏启盯着面前直插云霄的帝陵,有些恍惚,声音已经消失了,说话之人的身份也不难判断,一位正是无忧大帝,另外两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名字,但也无疑是万年前参战的两位大帝。
而令苏启真正在意的是,为何单单铭刻下了这段烙印呢?
是无忧大帝刻意为之,还是一个纯粹的巧合?
苏启思索良久,迈步向帝陵走去,两侧的石像很高,如同耸立的巨人护卫,有大风从远处的草原吹来,在神道上穿过时发出呜呜的声响,最初苏启以为这是自然的风,但很快察觉到,这风里夹杂着一丝腥气。
苏启偏过头,灵眼缓缓睁开,右手边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而在草原的尽头,有一尊如大日般闪耀的灵气光团。
苏启谨慎地收敛了气息。
是此地万年来诞生的生灵,还是昔年无忧大帝留下的守墓兽?
不管是哪种,对于他这个外来者,恐怕都不会抱着太多的善意。
他加快了脚步,迅速走到帝陵下,石门很高,差不多有三十丈,门上雕刻着九幅神图,横向并立,苏启飞快地扫了几眼,内容大多是无忧大帝镇压敌人,也有两幅是无忧大帝锻器时的场面,两扇石门上都没有把手一类的东西,像是一块巨石切割而成,贴合的严丝合缝,中间的缝隙如丝线一般笔直而轻细。
苏启伸手推了推,石门很重,即使苏启动用了灵气,也纹丝不动。
如果不出所料,这石门的内侧应该绘了灵纹,不是仅凭人力便能闯入的。
苏启转过身,目光放在了石门前的石像上。
帝陵附近的石像一共两种,一种是神道两侧的,每隔十丈会有一座,都是神将护卫的模样,穿着精良的铠甲,带着头盔或是面具,手里持着枪剑斧刀等兵刃,第二种是在石门前的广场上的,这类石像雕刻的惟妙惟肖,水准比那些护卫高上许多,也清晰地雕刻出了相貌,所属的种族很多,但排列很乱,这里一座那里一座,很不整齐。
这也不太正常。
苏启踏剑而起,在空中俯视着这些雕像。
八扇石门,也有八座广场,每一座广场上的石像数目都不相同,摆放的位置也迥异,苏启数了数,他脚下的石像一共有一百三十九个,外沿大致是个椭圆形,内里却分成了五小片,相对而望,正中处是一片略显突兀的空地,而每一片区域都由二三十个石像组成,有的像是展翅高飞的鹤,有的像是天上的星辰,有的则像是一条游鱼。
这不是阵法,但也不是无意的排列。
苏启盯着石像,面色逐渐凝重。
“以古论今,坐看天道,坐看,坐看......”他缓缓重复这句刻在大帝棺椁上的话,忽然从天空飞落下来,落在石像中的一处空地,这里恰好是那五小片石像的交汇点,也是它们的中心。
他一屁股坐了下了,仰头高高望着天穹。
天空湛蓝,没有云朵,像是一眼可以望穿的河水。
但天空逐渐变化了。
一条长河陡然出现,它汹涌浩瀚地从天穹中奔腾而过,河水浩浩汤汤,内里星星点点,像是托载着数之不尽的星辰,它出于虚空,没于虚空,无始也无尽,而在这条河上,有一戴笠人撑船而行,他微微低着头,像是在俯视河水,忽然轻挑撑杆,一条鲜活的金色大鱼从河水中飞出,坠落在小船上,他将撑杆放在身后,取出一柄小刀,飞快地去着鱼鳞。
“道友此举可真是浪费,这是在诸界早已绝迹的龙鱼,只要随此河继续走下去,便有跳过龙门,一飞冲天的机会,却成了道友的下酒菜,未免悲凉了些。”
这声音真是好熟悉。
苏启微微叹气,果然又是无忧大帝留下的记忆烙印吗?所谓的坐看天道,看的其实是无忧大帝眼中的天道?
那戴笠人头也未抬,“鱼就是用来吃的,管它是什么品种?”
无忧大帝沉默了许久,问道,“好吃吗?”
苏启惊了,差点喷出来,合着光球那副不靠谱的样子也不是空穴来风啊?这真身似乎也不是一个靠谱的主儿?
“不好吃。”戴笠人很干脆地回答道。
“那吃它做什么?”
“别的吃腻了。”
半晌沉默,无忧大帝又问道,“敢问道友名号?”
“撑船人。”
“为谁撑船?”
“渡河人。”
“船费几何?”
戴笠人抬起头,看向虚空,无忧大帝自己并未出现在画面中,不过那戴笠人应该是在看他。
“你想渡河?”
“想。”
“凭你的实力,渡了河也是死。”
无忧大帝似乎很不爽,语气都急躁了不少,“我好歹也是大帝,凭什么你就肯定我会死?”
“大帝又如何?天庭地府,人间五界,出过的大帝足足数百,但实力也是有高又低,”撑船人刮好了鱼鳞,除去内脏,就在船上升起火来,上面架着一只小小的瓦罐,看样子,他是打算煮一锅鱼汤,他转头看了一眼无忧大帝,“还是说,你认为自己可以比得上天庭之主,比的上凶帝浮黎,或是妖族大帝不落天?”
无忧大帝显然吃了瘪,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语气恹恹,“比不上就比不上,怎么,非得比他们能打才能渡河?”
“当然不是,有船费人人可渡,不过我看你寿元未尽,气数还在,不会渡河。”
“哟,看不出道友还是位神算子?那不如算算我何时气数将尽?”
戴笠人搅了搅汤水,盖上瓦盖,直起了身,伸出手,“卜资。”
“这你也要钱?”
“为何不要?”
“好好好,”无忧大帝气急而笑,猛然抛出了一把瓜子模样的东西,“给你!”
“无忧花的籽?”戴笠人一把抓住,低头看了半晌,“原来你是万花族的人,而且是三大神花之一,无忧花出身。”
“知道厉害了?”无忧大帝有些得意,“这个卜资足够了吧?”
“不仅够,而且船费也够。”戴笠人收起花籽,轻声说道,“你的寿元还有五万年。”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本帝也擅长推演,怎么算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死?”
“筭人容易算己难。”
“那我会死怎么死?死在谁手里?”
“死于拯救天下万民,死于天庭之手。”
长长的沉默,无忧大帝轻笑一声,“拯救天下万民吗?似乎也不错,不过天庭啊......这么说,我会去净元界了?”
他静立半晌,“我想我还是不渡河了,你说的对,渡了河我大概也是死,没什么见大道的机会。”
“见了也是绝望,不如不见。”
“你见过?”
“见过一半。”
“那说说呗?”
“多谈无益,”戴笠人想了想,“既然你不渡河,多付的船费可以留着,若是以后你有了传人,可以代你渡河。”
“你倒是做的一手好生意,正常不是该将船费还给我才是吗?”
“无忧花对我也有大用,所以要承你的人情了。”
“那不表示表示谢意?”
“想吃鱼是吧?”戴笠人看穿了无忧大帝的想法,“我也吃不完这一条鱼,道友请来坐。”
“多谢。”无忧大帝喜滋滋地说着,他一跃入了长河,落座在戴笠人的身侧,那惊鸿一面,也让苏启看清了他的模样。
俊秀儒雅,当为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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