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片响亮的起哄声。只有小夏静静地望着他,眼神无限安静,也无限落寞。
她并不惊讶,也不欢喜,一是因为她早在下午就在电车上听说了这个消息,二是因为她有些悲伤地意识到,不出意外的话,以她的水平,当然不太可能得到约克大学的Offer,这样一来,或许往后,她与他之间真的就要像两条平行的铁轨一样,各自拥有一片孤独小天地,逐渐远离,逐渐忘记。
人其实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往日在教室里,谁因为侥幸从老师那儿得了个稍微高一点的分数,都能惹来一片窃窃私语,但许和风以如此高调扎眼的方式进了一所大家都梦寐以求的北美名校,大家却反倒宽了心,都真诚地笑着祝福他,越走越好,越走越远。
大概还是因为许和风把大家甩得太远,远到超过了大家习惯于不怀善意地评论计较的那个范围。
这一整晚,气氛都出奇地融洽。寿司和刺身都无限量地上个不停,和孙江宁很熟的这位居酒屋老板,还特意将丰盛的鱼类和扇贝放在大家环坐的榻榻米中间的高台上现场烹饪,弄得满屋子都是香气,一烤好便放进雪瓷盘子里。由于是许和风请客,平日生活都很忙碌的大家难得吃得如此尽兴,于是温好的烧酒喝空了一瓶又一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在这样不可多得的好时光里,唯有齐小夏一个人冷冷地坐在一边,趁着大家享受的片刻,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瞥着许和风渐渐泛红的脸,心不在焉得很。
她真后悔啊,本来以为只有孙江宁和她两个人,才勉强答应来的,谁知此时此刻,自己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拘谨沉默地坐在榻榻米的最边缘,周围的热闹通通都和她水火不容。
他绝对是众星捧月的主角啊,所有人都朝他微笑,所有人都表达着崇拜,而他只是慵懒地点着头,显得很礼貌,很周到,却与所有人都颇有一段距离,单薄的嘴唇那么惜字如金。
她甚至有那么一点模模糊糊的错觉,似乎远远被包围着的许和风和她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落寞,一样的心不在焉,一样的格格不入……但随后她就飞快地自嘲一笑,清楚地点醒自己:别胡思乱想啦,也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如今的和风不再是往日的少年了,皮尔逊机场那次冷冷地推开他之后,他一定已经死心,也渐渐有了自己辉煌闪耀的新天地了。
她的少年,已经告别青春期里那些不足挂齿的迷惘,和对她那份浅尝辄止的喜欢。
他就要去那所在整个北美洲最负盛名的大学了,所有的故事都已毫无悬念,尘埃落定了。
这么难受地默默想着,齐小夏伸手抓起一杯暖暖的烧酒,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她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就连在许多少女最最动荡的高中时代,她也从未尝过酒精的味道。因此这一刻,她几乎是硬着头皮狼狈地灌下去的,生冷的味道让她猛然觉得呛得慌,手指轻轻一抖,烧酒洒得她整个领子都湿了。
这时候,不早不晚的,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一张纸巾:“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快使劲擦擦。”
压根不用抬头,从这不动声色的从容嗓音,她就足以分辨出来是他,许和风。
原来他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只是他善于隐藏。她像个卑微的边缘小人物,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对。愣住良久,她才低下了头,听他的话使劲地擦着衣服上根本看不到的酒渍,直到擦得自己的锁骨微微发红了也不晓得停下,最终还是和风皱着眉,沉默着将她的手腕固定住,她这才彻底一动不动地安静了下来。
面对着许和风的目光,她不肯正式回应,只是淡淡地避开它,然后借着一点似有似无的微醺,开始小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堵住了似的,闷闷的,沉沉的,眼眶还发着热,再也笑不出来了。
就这样,她又独自悄无声息地仰头喝了好几口烧酒,辣得眼红红的一大圈,却还倔强地继续着。
“齐小夏,你跟我出来。”他默默将拳头攥紧到了极点,终究还是忍不住,使劲一把将她从榻榻米上拽了起来,一路带到了居酒屋昏暗狭小的门前。一片漆黑无垠的夜色里,两个橙色的大灯笼将晃悠的烛火照在小夏身上,衬得她脸颊绯红如火。
和风似乎觉得很困顿,呼吸了一口凉丝丝的夜风,才凑近她,木木地问:“你刚才在笑什么?”
她故意扭过已经恢复了落寞的脸,轻飘飘地反问他:“许天才,我知道,这是你的主场,今晚通通都是你的舞台,但是……我作为一个小小的观众,就不可以自顾自地喝一点酒,糊里糊涂地笑一笑吗?”她暗自难受地想,这就是下午她在电车上听到电话那头的孙江宁给她的所谓的惊喜?在众目睽睽之下,当面告诉她,他要撇下她一个人去念名校了,这样的惊喜,未免也太过于残忍了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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