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次想要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的时候,她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憋住了,她想要学会管住身体里的眼泪,她知道,一哭出来,这些日子的忍耐就通通白费了。
况且,渐渐地她就发现,孤身来追逐梦想的人,从来都不是她一个。甚至有许多心怀着美国梦的移民,选择在这座城市开始默默奋斗,多苦多累,也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举家站在安大略湖南岸的大地上。他们中的不少人已到中年,还尝尽被拒绝和打压的滋味,却还是始终朝着他们想要的生活大步奔跑,她那么年轻,那么健康,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唯有那么一次,午夜两点半,在寂静的郊区街角,她面对着许和风,丢盔弃甲地哭了。真的就那么一次。
至今让小夏回忆起来,她都觉得那场狭路相逢一定是许和风蓄意制造的,不然一切怎么会那么巧呢?那么大一座城市,那么多条纵横交错的街道,而在六百万人口之中,每秒钟都有人像排列组合一样,分开,重逢,遇见,擦肩,遗忘,找回……
为什么偏偏是从便利店里出来的许和风,撞上了头发凌乱的送报纸的齐小夏呢?
她当时一眼就认出了从暖黄色街灯下匆匆而过的少年,他一身海蓝色的睡衣,穿着拖鞋,手里拎着一袋7-11的速冻食品,皱着眉一副饿极了赶着上楼吃东西的神色。即使是这样随意的衣着,她觉得他依旧是通身带着微光的,让她看得愣了神。
这家伙又吃速冻食品,不这么马虎地对待自己会死吗?多伦多的华人小餐馆那么多,哪怕认真地叫一份有米饭有热汤的中餐外卖也好啊,如果有一天他昏倒了,用胃镜透视他的身体,会不会一肚子全是速冻食品的冰碴子呢?
真是没长进。
等她强迫自己从啰啰唆唆的念头里挣脱出来,才忽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只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只要和风稍稍一转脸,就会轻而易举地发现她。
她再次像只卑微的鸵鸟一样,将头垂得很低很低,蹑手蹑脚地推起单车,飞快地往下一条巷子小跑而去。谁知往往你最怕发生什么,就偏偏会发生什么。
不早不晚的,由于心底慌张,她满满一后座的报纸因没有扎紧而飞起了几份,她焦急地刹住车去捡,单车却由此轰然倒地。可想而知,堆积如山的报纸通通灾难性地散落一地。
正当她蹲下身难堪地不停捡起报纸时,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小夏,别来无恙。”
和风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一把放下速冻水饺,然后陪着她蹲下身来整理报纸。他的手掌很宽很白,动作也比她敏捷得多,不一会儿就拿过她手里的一小沓,熟练地汇合在了一块。
随后,他便满意地摊摊手,努力自然地温柔一笑:“喏,弄好了。”
不知是日夜颠倒睡眠不足,还是让和风瞧见了她最尴尬难堪的样子,她颇为不讲道理地气恼起来,抿着嘴使劲将他从她的单车边远远地驱赶到一旁,沉默地跨上单车,就要离开前冷冷地撂下几句:“谢谢,许和风!你确实做什么都熟练,都充满天赋,只要你想完成,这世界就压根没难事!你成熟懂事,面面俱到,但我就要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不需要你拔刀相助,我一样可以打工念书,一样可以靠我的能力生活!那天在机场,我的话还不够赤裸、不够明白吗?我们俩各走各的路,对于你真的就那么难吗?”
他像个固执而勇敢的小孩子,幼稚地捂着耳朵,抓住她手腕的力量却丝毫不减,直到看到她停止了低吼,才松开自己的耳朵。
她明明有一颗柔软的心,却最是容易口不择言,伤人伤己。这些他都懂,所以他选择不听,但他绝对不走,何时何地他都要保护她,这是年少时就根深蒂固在心底的习惯。
即使她从小就是游泳健将,但女孩子的力气到底不比男生,他深深地蹙着眉,不动声色地顺势通过这个反作用力,将她拽到了他胸口前。待她愤怒地在他柔软睡衣的怀里胡乱挣脱了一通都没有用之后,他才轻轻地松开她,凑近她的耳朵不温不火道:“逃什么?跟欠我钱似的。是我的出现影响了你骑车,是我害你的报纸撒了一地,小夏,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她没有继续逃开,却也不敢仰起头认真地看一看他那在街灯映衬下璀璨如星辰的双眼,只好难堪地重新蹲下身子,吃力地捂住灌满夜风的嘴巴,捂着捂着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眼泪慢慢从细细的指缝里漏了出来:“许和风,你不要惹我!我叫你走啊!不要,惹我啊……”
就像小时候,你一个人在路上摔了一跤跌破了膝盖,其实没什么大不了,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还是要往前走,但这个时候如果父母刚巧迎面而来,你一定就会有恃无恐地觉得看见了靠山,于是猛然像山洪暴发一样大哭不止。
此刻也是一样,她用力地低吼,再也不顾周围路人好奇的眼神,所有的委屈全沉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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