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呆呆望着窗外的烈阳,眼睛都不眨。
“我要陪着他。”
“去吧……”
老爷子挥手,让她出去。他不想见任何人。
安然找到医生,问了注意事项,结果医生只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她一个人下了楼,来到车库。看着曾经和安邵和‘胡闹’过的车子,她发疯一般,把目能所及的所有东西全部推倒,狠狠踹个不停。直到自己脚痛的没有了知觉,她又用拳头去砸。可想到这双手还要伺候爸爸,她又不敢弄伤,只能继续像个没用的疯子一样用脚踢。
等她发泄完,鞋子已经被血湿透,她却毫不在乎。
安邵和不能吃饭,只靠营养针续命。
安然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安邵和笑着说,想去山庄对面的小山坡。
她不想哭的,可她忍不住。
方叔开车,她下车后自己背起了爸爸。他已经瘦得百斤出头,她能抱得动。
两人并肩坐下,她让他躺在自己腿上,就像以前那样。
安邵和看不见了,但仍然能想象出她来看自己那晚的情形。
“那晚冷吗?”
“不冷,一点也不冷。”
“我说今年。”
“我知道,不冷。看到你就不冷。四年前也不冷。”因为我知道你就在身边。
“呵呵…我的宝儿真会说话,总能哄得我高兴。”
“你这么好,不哄你哄谁?”
“南锐?”
“也哄,他就是个半大孩子。”
“哈,年纪大的竟然还会吃亏。”
“不亏,我爱你。”她吻他。
“南锐是个好孩子,这次我会找上聂焱,都是因为他跟我说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有联系方式。”
“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人,但没办法,只能盯着了。”
“那你别放心。我从小就傻,你一直盯着吧!”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一开始只是想和你好好活下去。
“好……”
“你从不骗我,这次也得守约定!”
“好…….”他的气息渐弱,又睡了过去。安然用手指放在他鼻子底下好几次,最后索性一直放在那里。
等安邵和醒来,天边残阳如血。他隐隐有所感应。
安然把他背下山。
“宝儿,我们回自己‘家’好不好?”这里只有不好的记忆,他想在他们两个人的‘家’里走。
安然吩咐方叔去瞰海园。
正是上下班的时候,车水马龙,格外拥挤。安然见安邵和不是很舒服,只能让他躺在自己腿上,一遍遍帮他抚摸后背,用袋子帮他接呕吐物。
她心里有些后悔,不该答应他折腾的。他应该休息。
好不容易绿灯亮了,前面的车子迅速开走,方叔立马跟上,生怕错过这次绿灯。
他们的车赶了个绿灯的尾巴,还有半个车身的时候,红灯亮了。
安然皱眉,往车外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双眼。
一辆打头的货车不知为什么竟然提前发动,朝着他们的车尾撞了过来。
一瞬间,安然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她躬下腰,将安邵和护在怀里。
正当她以为自己和安邵和要被撞死的时候,他们后面冲上来一辆越野车。巨大的冲力在加长车的后面一撞,加上方叔全力踩下油门,直接向前冲了两米多,堪堪躲过那辆货车。
安然惊魂未定,低头看安邵和,确认他无恙。又回头去看那辆撞了自己的越野车。
已经被撞翻了。
整辆车上下颠倒,挤压变形。司机的位置全部内凹,里面的人十死无生。
她全身颤抖,不知道是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是为眼前的惨像恐惧。
“方叔,救护车。”后面的司机救了他们的命。
警察和消防局的人很快就到了,没多久救护车也来了。安然和安邵和也被请上救护车,以防万一。
他们俩并没什么问题,毕竟车子的安全性在那里摆着。
可当安然看到救了他们的司机时,彻底愣住了。
是谢承哲。
他半边身子都被压碎了,活不了了。其实从车上救下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
安然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她就看到聂焱和一个中年男人赶了过来。
中年男人温文儒雅,可他踉踉跄跄,连路都走不稳了。
看到谢承哲的尸体,他发出一声吼叫。安然无法形容,非要找一个贴切的说法,那就像是失去了幼崽的野兽,绝望悲痛。
聂焱看他几欲晕厥,赶忙把人架住。可那男人不管不顾,扑倒在儿子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痛哭流涕。他的身上已经沾满鲜血,格外可怖。连聂焱的力气,都拉不住这个绝望的父亲。
见状,聂焱亦是心酸不已。他对谢承哲尤其宠爱,更甚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难过。
可他不能让姐夫这样下去,他身体不好,支撑不住。
看了一眼安然,他贴到姐夫耳边,将安然怀孕的事情说了出来。
男人刚刚绝望的双眼亮起一丝微光,看着安然,像是看着希望。
安然咬唇,她上前一步,要告诉对方孩子根本和谢承哲没关系,结果就看到了聂焱乞求的眼神。她皱紧眉头,这事不能这样,必须说清楚。
可那边老爷子带着人风风火火赶了过来,立马把她和另外两人给隔开了。
安然不解,爷爷怎么一脸狂喜?!
老爷子语无伦次,拉着她的手,“有救了!有救了!”
她迷迷糊糊的被老爷子牵着走,一路到了加护病房。安邵和的主治医师见老人家到了,赶忙走过来。
“奇迹,奇迹啊!老爷子,邵和的各项生理指标都在迅速恢复正常人水准,我现在还不敢给他做肠镜和胃镜,但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在好转!”
爸爸好了!?
安然一下子趴到玻璃隔窗上。车祸时还两颊消瘦内陷的安邵和,这会儿竟然只是微微纤瘦,肉眼可见的丰满起来!
她先是狂喜,然后就想到不能把安邵和留在这里。不论什么时候,怪力乱神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扯了扯老爷子身边的聿爷爷,两人悄悄走到一边。爷爷这会儿太兴奋了,根本顾不上。
“聿爷爷,得赶快把爸爸带回家!”
现在惊讶和喜悦中的老管家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点头。
他走上去在老爷子手心一划,有节奏地点了几下,老爷子立马反应过来,老伙计这是在用当年战场上那套提醒他呢!
对!回老宅!不能让邵和留在这里!
他握着医生的手一阵寒暄,嘴里说着要如何如何感激他的话。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上前缠着医生要问护理事项。医生说了,他们又说记不住,请医生写下来给他们。弄的一群人乌泱泱的走了。
老爷子立马叫上聿爷爷,两个老人一起上手。他儿子活了,他的精气神也全回来了!
安然在旁边打下手,望风。叁人偷偷摸摸走走停停,一路把安邵和‘偷走’,塞进了车里。
聿爷爷亲自开车,老爷子跟安然坐在后座护着安邵和——他到现在也没醒。
一路风驰电掣,半个小时后,四人回了安家老宅。
老爷子立马吩咐,不论是谁来,都不允许进入!
叁人将安邵和抬进屋里,仔细一看,这会儿竟然比刚刚还要健康了一些!脸颊上都有了红润!
不出所料,那边医生刚刚被忽悠着写完注意事项,那边就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人,上来就说要把安邵和带走。
开玩笑,安家大少爷是你们说带就带的吗?
打头的鲁政是老爷子捡回来的心腹手下,当儿子养着,和安邵和感情好得很。现在见不出老爷子所料,竟然真敢光明正大来强人,双方几乎冲突起来。
只见对方那群人里走出个不起眼的中年人,双目闪着寒光,“我们是国安局的,这次车祸不是普通意外,请配合调查!否则安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呸!真当他们吓大的啊!
鲁政是个混不吝的,“哟哟哟,我家少爷遵纪守法,这次还是受害者,现在依然昏迷不醒,哪来的道理先查我家少爷!”
他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弄得对方脸色阴沉,才嘿嘿一笑,“您请等着吧!等我家少爷好了再说!”
那边扶着谢思文准备处理后事的聂焱老远就听到有人‘安家’‘安家’教个不停。让姐夫等自己一会儿,他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扣掉电话后,没多久,那边打头的男人身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听到上面的意思,男人阴沉的脸色更加阴郁。狠狠朝着鲁政‘哼’了声,带人走了。
聂焱叹了口气,这事儿还不知道得出什么幺蛾子。他总归要护着她,护着安家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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