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易瞳孔骤缩,英俊的脸旁上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
他实在没想到会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或者说,某时某刻想到过,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他沉下声,又唤一声:“安子兮。”
随这声停顿,窗外压抑了许久许久的乌云突然像解了码一般,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
狠狠地打在窗上,都有一种疼痛的感觉。
女人与他对视,眼睛变得干涩难耐,在这又阴又冷的夜里彷徨。
她仿佛留下了几秒的期待,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
男人眉眼间锋利沉稳,这一刻在因为滂沱大雨而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极度隐忍。
隐忍陌生又突如其来的情绪,尖锐又深重,翻搅他的心底,让他神色越发的苍白。
仿佛那是一种痛意,无法言语也无法沉没,无法挣脱也无法携带前行。
“这是你的决定?”他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难以开口,“安子兮,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与你的相遇和相处,对你来说可能随缘而无足重轻,可对我来说,不是。”
在既定路线又注定光明的坦途上,遇上一个他世界外的人是多么的难。
想要和她在一起,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从不提及,因为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所有关于梁家,梁家李家的安排,还有自己的背景,他本来要赶回来和她说清楚的,他不想隐瞒,只是一切未到时候。
却不想被别人中途插上一脚。
自身的事实由别人的嘴中说出,不论信息多或少,都会有被冒犯。
但现在再开口解释,不是他的作风,也没有必要。
她好像决定要走。
安子兮没有回答,她静静站了一会儿,又看了他一眼,终是落眸,侧过身走开。
手腕处却传来阻力。
紧紧地被扣住了,不用低头看也知道那一块会变得又红又紫。
“安子兮。”
梁易抓住女人的手腕,转头看着她面向大门的侧脸。
别走。
女人没有再回望他,而是低头,用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将他的手指掰下来。
直到他再也没能抓住她。
安子兮头也不回离开了他。
大门的玄关处的矮桌上,放着她留下的这套宅子的一串钥匙。
“咔嚓”一声,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
室内恢复了死沉的寂静,只剩男人站着一动不动的背影,和那盏昏黄的壁灯。
屋外的庭院传来车子启动的低咆,角落处的白色梅赛德斯突地亮起了车前灯。
亮得刺眼的前灯有一瞬打入了昏沉的室内,然后车头一拐,停向了宅院的出口。
宅子巨幅落地窗有颗颗雨滴打落,形成不断滑落的水痕,沿着厚实的防弹玻璃歪歪扭扭流下,形成世界外一张模糊的影。
恍恍惚惚间,车子驾驶座下来一个挺拔修长的男人,撑着黑的大伞。
就算是大雨之夜,砸落的雨滴编成雨帘,不但没有减少他半分精致的容颜,还平添了别样的绝美。
放在世界外的任何一处,都会让人惊叹。
他身子笔挺,从容上前,在最好的时刻接到了准备冲入雨中的女人。
两人走在同一把伞下,身影亲近。
他把她先送上副驾驶,抽出某大牌手帕,低头嘱咐了两句女人,像是说要她擦干别着凉。
接着帮她体贴地关上了车门。
这一切就像在完成一样重要的工作般谨慎认真。
直到完全把人送上车坐好,撑着大伞下的这个男人才缓缓抬眼,隔着车顶,眼神直直望入落地窗的另一头。
那是没有雨水,只有一盏壁灯的另一头。
刚刚的低柔体贴一下散尽,周身变得比雨夜更冷更沉。
像是在和谁对视。
短短两叁秒,他突然一撇嘴轻轻笑了一笑。
如那高岭雪峰上豁然绽放的傲梅。
不顾一切,不可一世,不容任何人小窥。
也就这一瞬而已,眨眼间傲梅又消失了。
男人垂眸换上了之前温柔的神色,侧身快步,走向车子的驾驶座,低身而入,利落关门。
绝尘而去。
等到宅内宅外都不再有别的声响。
汽车引擎远得再也听不见,只剩仿佛没有尽头的雨落声。
室内只剩的那一盏壁灯跳停,因为智能地探测到室内长时间没有人走动,而之前某主人睡觉时不喜有半点光亮,所以被设定成自动熄灭。
凌晨五点的雨夜是最最漆黑。
高大雍容的身影依旧在同一处站着,像雕塑般又冷又硬。
过了许久许久。
他才开口,声音低哑得听不见,像是对自己说话,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省了他多少麻烦。
手却不受控制地,渐渐伸向心脏处,狠狠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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