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侵袭了整个东区,城市道路都被封闭了,机场也取消了所有航班,大批滞留的旅客让机场周边的生意一下子红火起来。
巴塞洛度假酒店大堂前,服务人员正在帮几位新来的客人搬运行李,其他等候的客人们则叁叁两两站在一起。
有人抱怨着糟糕的天气,糟糕的航班,这场暴风雪给自己的行程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周遭的人不约而同地点头附和。
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也点点头,仿佛感同身受。
没人知道这男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似乎在被人注意到之前,他就已经站在那儿很久了。
他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裹着小毯子,埋在大人的肩头睡的正香。
多么温馨。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父亲,正如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身无分文的通缉犯会住进五星级酒店一样。
他们乘坐电梯,电梯员搭了话:“这孩子一定累坏了。”
“是啊,走了太远的路。”
“你们是从机场一路走来的?”
“到处都是雪。”
“没错,天可真够冷的,祝你们今晚睡个好觉。”
“谢谢。”
走出电梯便是一个弧形的连廊,lee向右转过走廊的拐角后,把怀里的人放到地上站好。
顾悠从毯子里露出脸。
“你说过我们不能住酒店。”
lee从口袋摸索出一张磁片,对折了几下,放在门卡感应器上。他瞅她一眼:“啊……我是说过。”
感应器“嘀嘀”响了两声,闪烁着红光,门没能打开。
顾悠正要嘲他几句,却见lee抬手将墨镜摘下塞在领口,将磁片换了个面:“所以说,男人的话不能信。”
顾悠:“……”
大猪蹄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她往前走两步,裹了裹身上的毯子,防止拖到地上。
“你这样是打不开的,一般房卡里都有特制芯片,没法物理破解,最好去弄一张清洁工的万能卡。”
lee收起作案工具,摸了摸下巴,仿佛在认真考虑她的建议。
“好吧,我就是想尝试一下。”然后,他掏出一张正儿八经的酒店房卡,在门上轻轻一扫,门应声而开。
“女士优先?”
监护人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悠站在门旁没动,抬手指了指,用一种异常冷静的口吻说:“如果房间有光亮,那就说明里面有人对吧?”
“没关系,哈尼,我们可以把他赶出去。”
“你逗我呢?”
“现在是认真的。”
lee收起了玩笑脸,但顾悠已经不想理他了。
她把脑袋探进门缝,小心翼翼地往房间里看,视线和沙发上的人对了个正着。
“嗨,小悠。”那人举了举手上的啤酒,冲她微笑,“你俩在门后说什么呢,干嘛不进来坐坐。”
“……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都在这呀,小甜心。”
“不要叫我甜心。”顾悠一把扯下背后的毯子。
“啊,哈,为什么?”
“因为她不喜欢。”lee关上门走了进来,他在桌子上的一堆空玻璃瓶中,摸出一瓶没开封啤酒,用牙齿咬掉了盖子。
“下次别买便宜货,高文。”
“喂,没人请你喝。”
电视被调成了静音,正在播放着新闻。要是这场暴风雪延续不停的话,物资短缺将变成新的问题。为了维护海外公民权益,z国已率先发布了撤侨令。
顾悠迭好毯子,接着费力地脱掉臃肿的外套。
高文晃着酒瓶说:“你们来晚了,飞机昨天就停飞了,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你们错过了‘诺亚的末班舟’。”
“那就等下一趟末班。”lee捞过的顾悠外套,对她说:“去洗澡吧,我一会儿帮你叫份晚餐。”
女孩离开视线,lee坐下来,把口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陈列在面前的桌子上,其中包括一把军用折刀,两把自动手枪和叁支果味棒棒糖。
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实属怪异。
lee将酒瓶放一边,撕开一支水蜜桃味棒棒糖塞进嘴里,现在桌上只剩下两支棒棒糖了。
“到底是什么事把你耽搁了?”高文说,“你从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是人总会犯错。”lee拆开弹匣,扫一眼又装回去,“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高文咧嘴一笑。
“别傻了,难道你就不能自己撸一发?”
“我是这么干的。”
“然后呢?”
“然后带坏了小孩。”
“whatthef——”高文赶紧捂住了嘴,“你那个嗯——嗯——嗯——嗯?”他在沙发上坐直,试图通过某种男性独特的肢体语言来表达不可明说的内容。
“是你想的那样。”lee盯着手中的枪,用布擦拭枪口上的硝灰,“我尽力了,但是失败了。现在她已经把我当成野生动物,不爱搭理我了。”
“哈哈哈……野生动物……晒鸟的人猿泰山吗?”高文忍不住又要哈哈大笑。
lee扭头冷冷睨他一眼。
“咳咳,好吧,这很简单——假装无事发生,如果她主动提起,你就装失忆,让这事不了了之,相信我,小孩的脑子就跟金鱼一样,很快就会忘的一干二净。不过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把她送走。”
lee左腮帮含着棒棒糖,伸手扯过电话打给前台订了两份晚餐外加淡茶。
“我要去z国。”挂掉电话,lee转过身,“你帮我搞定外交部的人。”
高文摇摇头,“不行,你不能陪小悠去z国,这和咱们一开始的计划不一样,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去z国,就算你能混上飞机,落地也会被扫成马蜂窝,你想变成马蜂窝吗?”
“不想。”
“艾利,别乱来。你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要去找人。”
“需要你亲自出马?”
“找我前女友。这事你先替我保密,我不想让第叁个人知道。”
“你前女友不是死了快半年了吗?等等,你有几个前女友?”
“一个。”
“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不,不是怀疑,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哼,我可不信你鬼话。”高文抱起胳膊,“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lee拿起酒喝了一口。
高文抬了抬眉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电视。
新闻上的外交发言人还在讲述撤侨的具体细则。
“噢,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顾悠洗完澡,高文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她穿着一件套头衫在桌旁坐下,发尾还是湿的,在衣服背后蹭出水迹。
“你得把头吹干再吃东西。”lee倒了杯茶给她,“要我帮忙么?”
“吃完再吹吧。”顾悠捋了下头发。泡完澡实在太渴了,她拿起茶杯一口气往肚子里灌,发出咕嘟咕嘟的喝水声。
电视依然开着,但却换成了别的节目,暖调的光让寒冷的夜晚染上了一种温柔的颜色。
顾悠两手捧着杯子喝水的样子很乖,lee忍不住又想逗她玩:“嗨,我说,你该不会是海绵宝宝变的吧?”
顾悠仰头直到把茶水喝完,才回答:“不是。”
“水母?”
“不是。”
“美人鱼?”lee似乎玩上瘾了,伸头看看她的脚,好像她真的长了条尾巴似的。
“我小时候算命……”
顾悠刚开口,突然不说了。
lee把餐盘推到她面前,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算命怎么啦?”
“说了你也不知道。”
“别小瞧我,试试看。”
“……”顾悠抓着刀叉,努力与盘子里的盐焗大虾作斗争,“五行你知道吗?金木水火土……”
“炼金术?”
“你就这么理解吧,我五行缺……”
“缺水。”
“嗯……”
“你改过名字吗?”
“啊?”
她没能跟上他的节奏。
lee两肘支在扶手椅上,用交叉在一起的双手抵着鼻梁,只露出一双微笑着的眼。
“可是你的名字里没有水。”
“……当然了,我家里人又不迷信。”
“我也不。”
lee伸手越过桌子,接过她手中的餐具,将叉子插在虾的背部固定,刀尖从头部开始往下,沿着虾的侧边把壳完整的剃掉。
这利索的手法,怕是连法医都要自愧不如。
顾悠吃掉剥好的虾肉,然后依着监护人刚才的动作,先用叉子固定食物,用刀慢慢挑。
“我讨厌吃西餐。”
“筷子应该更难吧?”
“谁用筷子吃虾,我们都是用手。”
“西餐也可以呀。”
lee说着便剥了一只虾,他打算喂她吃,但顾悠歪头躲开了。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搞得她很不自在。她又不是残障人士。
“所以这次我们走不掉了吗?”
“这事儿赖我,不用太担心,我们还有b计划。”
“b计划?”
“有a计划就有b计划,”lee用纸巾擦擦手上的油腻,起身走向浴室,“只不过稍微麻烦点。”
电视屏幕变暗了,是某个香水广告,一个精美的瓶子,在不知名的液体中下沉,下沉……
顾悠看也没看,关掉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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