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大梦人生一场

    再次睁开双眼的李青云发现自己身处墨家李府大院之中，李天烈正一脸慈祥地望着他，眼光中满是期待和怜爱。
    周遭的一切都跟记忆里一模一样，高高的院墙上爬满了青苔，远处的小池里游荡者欢快的小鱼，路上行人的嬉笑怒骂声络绎不绝。
    青山绿水一小城，城内尽是梦中人。
    “爹！”不知何时，李青云已经泪流满面，望着对面的中年男子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李天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反而不知所措，只是用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李青云的后背说道：“怎么了，这是？都是成年的男子汉，哭哭啼啼作甚啊！当心被人听了笑话。
    是不是练惊涛掌失败了啊？没事没事，慢慢来，不要急，时间有的是。来，你先打一套让爹看看。”
    李青云感受着李天烈手掌上的温暖，心中一股暖流经过，揩干脸上的泪痕，在李家大院之中打起拳掌来。
    惊涛掌虽然只是不入流的仙家技艺，但是对于墨城中人来说却如同珍宝，能够催生体内灵力，化作滔天巨浪，连绵不绝地攻击敌手，让人难以防范，是墨家四大家族弟子必修之法。
    李青云扎好马步，气沉丹田，化气归元。体内微薄的灵力缓缓凝聚于掌心之中，双掌之上灵光涌动，如同湖光水面，波光粼粼，散发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灵力波动。
    声如晨钟的李青云沉喝一声，双掌急速如电，朝着石靶中心拍击而去，空中如有阵阵浪涛之音传来，掌心之中的灵力激发而出，重重排在石靶正中央。一掌威能尚未停歇，李青云迅入雷霆，再次出掌，数十掌连绵不绝。
    整个石靶发出咯嘣，咯嘣的碎裂之声，石身上下布满了一道道歪七扭八的裂痕。李青云变做双掌齐出，一同轰在石靶之上，石靶再难承受着恐怖的掌力，彻底崩散开去。
    “好！打得漂亮！吾儿已是摸到了惊涛掌的精髓，日后墨城城主你当仁不让！哈哈哈！
    今天当真是双喜临门，云儿你随我去见一个人。”
    李青云狠狠点头，快步跟在李天烈身后，寸步不离，生怕自己一眨眼，这眼前的美好就再次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两人一路快行，走到祖宗堂前，堂内摆放着李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李天烈领着李青云跪在祖宗排位前说道：“李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云儿惊涛大成，恳请祖宗保佑今日良缘能成。”
    李青云听见良缘二字，内心涌起一阵古怪，明明应该庆幸的美事，心中却没有半点欢喜，反而有些微的抵触情绪。
    疑惑间，门外家丁嘹亮的传报声响起：“苏家千金苏媚儿，到！”
    李天烈将李青云扶起，催促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快快迎接你未来的娇美媳妇儿。”
    “哦哦，这就去，这就去。”
    出得祖宗堂门，便看见一个身穿襦裙，衣带纷飞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女孩生得貌美如花，相貌可人，桃红小嘴望着李青云浅笑嫣然，露出两颗俏皮可爱的虎牙。一双剪水秋眸，含情脉脉，头上插着诸多银饰，随着她的蹦跳叮铃作响。身周还有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围绕着女孩，一阵阵让人如痴如醉的清香自女孩身上散发而出。
    “青云哥哥，媚儿妹妹来嫁给你啦！今天就是我们成婚之日了！”苏媚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直接依偎在李青云的胸膛。一双手紧紧抱着，不愿松开。
    李青云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好轻拍苏媚儿香肩，说道：“媚儿妹妹，快快松开，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放！反正今天过后我就是你的妻子了，看见就看见呗。”
    苏媚儿嘟囔着樱桃小嘴，反而将李青云报得更紧了。鼻尖上传来苏媚儿的发香，清馨怡人。李青云也只好无奈任由苏媚儿挂在自己身上，返回堂内。
    随着苏媚儿的到来，整个李府上下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好不热闹，整个墨城上下也都应邀前来，一片祥和的景象。
    夜幕降临，李青云穿上一身鲜红热烈的新郎装抬头望着天上的启明星，启明星忽明忽闪，眨巴着眼睛似乎在诉说着诸多故事。李青云伸手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新郎装，总觉得这一切熟悉之中又略显陌生。
    婚宴之上，高朋满座，四大家族年轻一辈纷纷前来为李青云道贺。林封一身白衣胜雪，端起一杯美酒一饮而尽对着李青云说道：“青云大哥，你是我们墨城年轻男儿一杯的永恒骄傲，媚儿妹妹又是墨城年轻女儿中的绝世天才。
    你们二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弟林封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李青云眼神迷茫，仍在思索着心中的疑惑，没有反应。红布盖头下的苏媚儿用胳膊肘抵了一下他，这才清醒过来。
    连忙从地上端起酒杯，咕噜噜喝了个精光，对着林封抱拳道：“多谢二弟祝福！今夜定要好生吃喝玩乐，莫要有半分介怀。”
    “好说好说，我再送上一个早生贵子的祝福，大哥还是快和媚儿妹妹入洞房。”
    被林封打趣一说，苏媚儿藏在红布盖头下的俏脸微红，拉着李青云一路小跑，朝着早已准备妥当的婚房而去。身后传来林封等墨城年轻一辈的欢笑声。
    婚房之中，李青云和苏媚儿对膝而坐。李青云双手微颤地将苏媚儿头上的红布盖头轻轻掀开，露出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精美面容。苏媚儿面如桃腮，吐气如兰，声如细蚊：“青云哥哥，夜深了。”
    李青云看着苏媚儿羞红到脖子根的可爱模样，一时间也是看得痴了，木讷点头称是。桌上的红烛应声熄灭，解开轻纱红帐，李青云和苏媚儿缓缓睡下。
    窗外月关如水染了枝梢，房内芙蓉帐暖度了春宵。
    又一年，苏媚儿产下一子，出生之时，天放异光，祥云滚滚，龙凤虚影缭绕在上，神异非凡。有修仙道人落下云头，自称迟到真人赠其宝玉护身，待得成年收其为徒。取名李长梦。
    李长梦天赋异禀，短短数月，便可说人言，舞棍棒，被墨城上下称为武神人下凡，让李青云心中得意满满。初为人父，李青云对爱子无微不至，上到修行操练，下到衣食住行，事必躬亲，不觉疲惫。
    三年之后，李青云凭借无可置疑的强大实力当选为墨城城主，一时间风头无两。李青云带领墨城兴修水利，修筑城墙，又拿出自家金银储备帮助墨城人士经商开户，被尊称墨城尊主，备受众人爱戴。
    李长梦十八成人，步入中年的李青云挽着苏媚儿的手站在李家大院门口，目送着仙家宗派领走李长梦，上山修道成仙。目光中饱含期待和希望。李长梦不负众望，时而有家信传来，说李长梦在仙家宗门一路披荆斩棘，晋升真传。
    二十年后，年过半百的李青云脚步不再利索，行动逐渐迟缓。卸任城主职位，回到自家大院，享受天伦之乐。苏媚儿常伴左右，二人时常卧在庭院凉椅之上，看云卷云舒，花谢花飞，赏青山绿水，日月星辰。
    再十年，李天烈病危在床，岌岌可危。李青云带着苏媚儿跪在病床前三天三夜没有起身，没有进食。李天烈连连咳嗽，断断续续地对李青云说道：“云儿，看到。。看到你没。。事儿，为父已经很知足了。”在九幽之地的无情召唤下，李天烈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伏在李天烈棺材上的李青云嚎啕大哭，声泪俱下。李天烈入土为安之后，李青云双眼空洞无神，在坟前长跪不起，直到声音沙哑，眼角渗血，昏迷过去。
    复五年，李青云拖着年迈的身躯，亲切唤着：“媚儿，起来看星星月亮了，今晚的启明星你一定最喜欢了。”房内无人回应，寂静无声。苏媚儿于盛月当空，繁星璀璨之夜长睡不起。
    此后余生，再无人唤他青云哥哥，展朱唇贝齿，笑靥如花。
    此后余生，再无人与他漫步巷间，听雨打芭蕉，滴滴答答。
    此后余生，再无人陪他躺在庭院，看星光璀璨，清冷月华。
    李青云已至百岁高龄，须发皆白，皱纹满脸，同辈之人相继仙逝，独留他一人苟活人间。李长梦也斩断尘缘，寻仙而去。偌大的李家大院，只有零星的几个仆从上下忙碌不停。
    李青云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走到李天烈和苏媚儿坟前，老泪纵横，沙哑着嗓门说道：“这一世，我自愿沉沦，不曾后悔。若再选一次，我亦如此。
    清源道宫李青云，拜谢源真之种圆我之梦。”
    说话间，李青云年迈伛偻的身子逐渐挺拔，白发转青，身上的气势愈发高涨，一缕缕青莲剑意，气冲斗牛，直入霄汉。
    “但这终究是镜花水月，还要那么多人在等着我。”李青云身后三株青莲浮现在头上，无穷无尽的混沌之气滚滚而落。
    李青云拔地而起，身入云霄，手中一柄青莲长剑直劈长天之上，整个源窟幻境顿时虚幻难辨，模糊不清。
    “醉梦一场今当觉，青莲助我斩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