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默默的感应了一下这一方天地的环境。
灰雾缭绕之中，四周的虚空里也依然可以聆听到外面的雷炎狂暴的声音，还有那神秘的沙沙沙的翻书声。
还有之前那种恐怖的牵引力形成的一种空间扭曲的声音。
这些声音都并不响亮，但是汇聚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也是苏离的心性极其强大，若是换了其余任何以为修行者在此地，多半也会心胆皆寒, 毛骨悚然。
苏离凝视着风朝歌。
这个时候，他隐约从风朝歌那早已经浑浊的双眼之中看到了曾经的意气风发的他。
看到了曾经那个白衣男子的绝世独立的极道风姿。
不过，这些都只是曾经。
抑或者是未来。
对于这样一片时间而言，当时间已经不存在时间的意义，时间本身也就失去了意义。
“还请风皇指点迷津。”
苏离的语气很实在。。
这时候，他其实已经处于一种大道无为的状态。
这种状态，是应对眼下这神秘的局势的最好状态。
基于对于三千大道的诸多能力的强度判定和信任，苏离没有动用自己的认知去应付如今的因果。
所以他的行为看起来似乎处处陷入被动。
而实际上，这种无规则的举动, 反而恰恰不容易被人摸透其中的变化，让人无法判断他的下一步。
唯有如此，才不会被惯性牵引。
至于为何修炼苏衍的至道。
这自然是为了揭开风朝歌最后存留的因果。
因为，这一切都仅仅是一道桥梁——如果不能成功修行苏衍的那些特殊道统，不能参悟的话。
那么，苏离就无法触发风朝歌身上的‘任务进程’。
是的，就是任务进程。
这是一种特殊的传递信息的方式。
而苏衍，利用风朝歌，将风朝歌的存在，打造成为了一个类似于隐藏npc一般的存在。
当然，这只是这样的一种理解，实际上也不是。
但是风朝歌身上的因果，唯有处于苏离这样的进程不断的推进，才可以向前。
不然，风朝歌身上的因果就解不开。
无论是谁，都解不开。
最后的因果，自然就是接下来的风朝歌所谓的两句话。
但是——真的是这两句话吗？
显然也并不是。
因为, 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一个影子。
或者说, 只是一个引子！
引出一份特殊的因果的引子！
苏离看向此时的风朝歌——风朝歌甘愿付出这一切，成为一個类似于傀儡死士一般的存在，为的就是身上布下的那份特殊的任务因果。
这付出是很大的。
而且，一旦失败。
这世间，也将不会再有风朝歌的存在了。
毕竟，风朝歌的存在，是基于苏离的部分本源而复刻出来的，只要苏离失败了，那么风朝歌一定不会存在。
类似的存在，还有苏幕生和苏太清等存在。
这些，当时是在一起的。
而且当时还穿过了两万年的界碑，牵扯到了两万年前的因果和现实的因果。
如今，苏离看着风朝歌，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承了这样一份因果。
风朝歌的情况和雅米娜一样。
其本身的意志是并不蕴含陷阱的，但是其身上却被种下了诸多的陷阱，身不由己。
“此番，无论成功与否，你的付出终究不会白废。”
苏离心中念头闪过。
而在苏离眼中的风朝歌，则在一番述说之后，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提及了两句话。
但是这两句话是什么，他并不能立刻就想起来。
有些记忆，未必一定是记忆，而是一份厚重的因果。
他需要无比认真的去捋出来。
不然，他甚至无法把握住这样的因果。
而苏离，则也并不急。
他静静的等待着——在这里，最焦虑的绝不会是他苏离。
又过了一会儿，风朝歌终于回过神来。
接着，他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茫然之色，却还是无比认真的诉说道：“那……那两句话……最重要的……”
说着，他又再次的沉思了好一会儿——就好像他一边想起，却又在一边忘记一样。
不过苏离依然没有急，而是继续无比平静而镇定的等待着。
这一次，风朝歌没有思考多久，才忽然以无比古老的语言朗声道：“……”
这时候，风朝歌的声音并不是风朝歌的声音，而像是一段录音。
是的，录音。
就仿佛，此时的风朝歌，化身了一台录音机，然后重新播放其中的一段录音一样。
而这一段录音，带着久远的年代感，而且，那音质还有些丢帧，就像是古老的随身听里电量不足一样。
那两句话，或者说是分成了两段的一句话，就在那样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的朗诵下，念诵了出来。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这一句话，被这样朗诵出来的时候，这一段录音就没有了。
没有了那后面的那句名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而风朝歌此时，在播放出了这样一段录音之后，整个人又陷入了一种沉寂的状态。
那种沉寂，让他的身体枯朽得更加的厉害。
这一次，那种枯朽的速度极快，以至于，呼吸之间，风朝歌就已经变得皮包骨头了起来。
固然他之前也是这般状态，但是他终究看起来还像是一个人。
可此时，他却已经不像是人，而像是一具干尸、一只厉鬼一般。
苏离静静的看着风朝歌。
风朝歌的生命气息已经彻底的枯竭了下去。
随后，他的身上出现了一点点的血色红光。
这些血色红光不断的覆盖着他的身体之后，苏离清晰的看到，他的身后，之前涌现而来的诸多生命魂泉，此时已经被一道道的红光汇聚成的一只如厉鬼般的手给直接掐住，然后撕扯断裂了开来。
生命魂泉像是两条特殊的龙脉，又像是两条巨大的经脉，在被截断之后，风朝歌这边的那片区域立刻流淌出来的暗绿色的浑浊血液。
那仿佛像是已经被严重污染了的工业废水，散发出无比腥臭难闻的气息。
而另外一般，那断开的龙脉经络之中，则已经完全呈现出了干涸的气息，其中已经早就没有生命魂泉流淌出来了。
生命魂泉不仅已经干涸枯竭，便是那输送魂泉的经络，内部都已经干枯龟裂了起来。
而风朝歌的身上的红光在逐渐密布了之后，很快，风朝歌的身上开始自燃了起来。
“轰隆隆——”
谷饮
忽然间，火焰之中炸开了一道道的血色闪电。
而风朝歌的身体，就在这火焰之中，逐渐的燃烧着，一点点的彻底化作灰烬。
苏离看到这一幕发生的时候，他其实想过要出手，但是当他刚准备抬手顺应自身内心的诉求的时候，他身上的浅蓝色辉光忽然定格了刹那。
随即，一直无比沉寂的大命运术和大因果术，几乎刹那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神秘枷锁，轻轻的覆盖在了苏离的手上。
那一刻，苏离的手有刹那失去了控制。
这不是苏离无法真正的动用他的手，而是苏离给予了三千大道极大的权限，所以三千大道对应的小精灵才可以有这样的权限和灵性以及能力。
不然，三千大道不可能可以锁定苏离的手。
那瞬间，苏离就明白了——这一次，他不能出手相救。
对于风朝歌而言，这种状态下的他，并不是苏离所存在的现实之中的风朝歌。
换句话说，这个时候的风朝歌，是过去的风朝歌，只是被镇压了，并被锁在了时间长河之中而已。
等同于说，这个时间段的风朝歌，是曾经的那个玄幻世界里的苏忘尘最早的时代里的风朝歌。
所以，这个风朝歌不能救，救了，那就没有现实之中风朝歌什么事了。
更遑论，这个风朝歌通过记忆共鸣，知晓了未来的因果，自然就更不能救了。
苏离刹那之间，通过大因果术和大命运术，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因果。
他的手定格了刹那，就被大因果术和大命运术放开了枷锁。
而这时候，苏离眼前的风朝歌，已经彻底在火焰之中化道，化作了一片虚无。
虚空之中，什么都没有留下。
就仿佛，风朝歌从来都不曾存在一样。
可苏离知道，他的的确确已经存在过。
这时候，苏离的双手恢复了自由，而这一切，却不过发生在刹那之间。
可惜，他却已经没有了出手的机会——虽然他不会出手，但此时出手，也已经不会有结果了。
风朝歌，在这一刻化作了虚无，被这一方天地，彻底的抹除。
但是，风朝歌的那句话，那一段录音，却反而更加清晰也更加纯粹的呈现在了苏离的脑海之中。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这样的一部分，呈现在苏离的脑海之中的时候，其如道音一般，不断的来回播放。
而这句话的意思，实际上从明面上来看，是非常浅显的。
——我直挺挺躺在孤寂荒凉的乡村里，没有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悲哀，心中还想着替‘国家’防卫边疆。
但实际上，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孤独的生存在旌阳村这孤独的荒冢里，没有为自己的处境而悲哀落寞，心中依然还想着为这一方世界守护，以守护域外帝族的入侵。
这是苏衍的心，这也是苏衍的道。
而如今，苏离一听，自然就懂了。
也是懂了，他莫名的笑了笑，在脑海之中冥想出了一个随身听，然后以同样的缺电状态下的朗诵声‘播放’出了下一段。
这样的音频，这样的旋律，这样的节奏，以及这样的一系列简单的‘密码’对应之下。
苏离用那充满年代感的录音，衔接上了下一段密码。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句话的意思，同样很是简单。
——夜将尽了，我躺在床上听到那风雨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骑着披着铁甲的战马跨过冰封的河流。
当然，显化进入意境之中。
其实就代表了苏衍入梦，梦入苏衍。
这一次，苏离回应了这样一段因果之后。
所有密码符合，苏离手心之中，源自于雅米娜提供的十二元磁光柱忽然之间就自行的飞了出来，形成了一道神秘的十二元磁光柱图腾，瞬间锁定了这样一方区域。
与此同时，整个祭天古城仿佛忽然化作了一座无比巨大的命运轮盘，开始旋转了起来。
这时候，苏离亲眼看到，那巨大的十二元磁光柱化作了巨大的古老罗盘。
罗盘上，镌刻了无尽的时间和空间。
其中，镌刻着无比复杂的时间轴。
只是这一条时间轴，就像是一条满身伤痕的小精灵一样，浑身真的是千创白框，遍体鳞伤。
仅仅看到一眼，苏离的心一颤。
下一刻，那罗盘上的时间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很普通的铁马冰河。
这是一片如同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一般的环境。
那一刻，苏离感应到四方虚空生出了无尽的生命魂泉。
生命魂泉之中无比快速的长出了巨大的莲叶。
莲叶形成了美丽的莲叶床。
莲叶床上，一个浑身逸散着血光、血色毛发虚影的男子静静的躺在上面，浑身伤痕累累，血肉破裂。
但是他却无比安静的躺着，没有显出半点儿痛苦之色。
可是苏离知道，他必定是无比痛苦的。
不过就在此时，那男子头顶，汇聚出了一层灰雾，灰雾极速的延伸之后，形成了一圈圈的灰色烟雾。
灰色烟雾之中，一批巨大的铁马携带着年轻气盛的他驰骋而去。
很快，那男子穿越了巨大的冰河，来到了冰河的对面。
而那条冰河，在那男子穿过去了之后，化作了漫天星辰。
“原来，这是一条漫天星河。”
苏离看到这一幕之后，他本能的有些困倦——就仿佛那之前无比强烈的牵引和召唤忽然增幅了千万万倍一样。
这种召唤，很急促，也非常紧急。
苏离若有所思，随即闭上了眼。
下一刻，他头顶逸散出了恐怖的三清紫气。
而在三清紫气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批龙马。
龙马之上，苏离的魂中魂第一次显化。
魂中魂苏离，骑乘龙马，同样跨越巨大的冰河，出现在了冰河的另外一边。
这时候，苏离见到了苏衍。
年少气盛的苏衍。
这个苏衍——
见到这个苏衍的第一眼，苏离的眼瞳不由微微收缩。
“苏夏你好，我是苏言。”
苏衍第一句话的招呼，就让苏离毛骨悚然。
这一个自我介绍，直接让苏离倒吸凉气，一刹那之间，就让苏离无比清晰的察觉到，很多因果，他弄错了。
不过，即便如此，苏离的神色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反而——
苏离神色平静的看着苏衍，道：“你莫非不是苏衍么？”
苏衍苦笑了一声，道：“我也是苏衍，但是我与穆清颜的因果失败之后，终究还是太过于遗憾，所以选择活出了下一世，只不过活出下一世的时候，我选择了月光宝盒。
这期间，有个奇女子陪着我一起去了。
不过一直以来，我对她始终是当成妹妹的。
他就是姜雨凝，也就是我妹妹苏灵。
所以我现在是苏言，而苏灵，目前我已经将她弄丢了。”
苏离闻言，双眼眯了眯，道：“你设计了这样一场因果，想说什么？”
苏衍叹道：“我想告诉你，不要活出下一世，不要开启第二段轮回因果，不然，就没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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