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良捂着脸,既烦躁、又痛苦的说:“已经是这个局面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钱春玲,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你喜欢翻旧账,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总提它做什么?”
“我偏要提,我为什么不能提?!”钱春玲冷笑一声,语气激动道:“这是我当年脑子里进的水,也是我这些年流的泪,我想提就提,你不心虚的话,拦我做什么?!”
罗老太哭了这么久,哭声也慢慢的小了,嘶哑着嗓子说:“你给我滚,马上从这儿滚出去!”
“你以为我还想留在这儿?”钱春玲反唇相讥:“要不是想看看你们娘俩到底能有多不要脸,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看你这副令人作呕的老脸?!”
罗老太干瘪的嘴唇动了动,色厉内荏的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小谢,我也是女人,明白你心里是什么感觉——不,其实我根本不能真正的理解你跟你母亲所经历的痛苦,相较而言,你们母女俩才是最委屈的人。”
钱春玲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着燕琅,痛苦道:“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当年我跟罗建良结婚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他曾经结过婚,还有一个女儿。那时候他主动追求我,说喜欢我,我被他打动了,这才答应嫁给他,现在回想,我那时候真是蠢!他根本就是为了他自己的仕途,希望借助我们家老爷子的手来帮他父亲翻身……”
说到这儿,她凄凉的笑了一下,这才继续道:“那时候我们家老爷子还在任上,他对我还有那么点热乎气,那个死老太婆也会做戏,见了人就说我是她亲闺女,叫罗建良好好对我,再后来罗建良他老子翻了身,她就变脸了,话里话外的说挤兑我,说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跟刷锅水一样,在哪儿都讨人嫌,再后来就越说越过分,我跟罗建良抱怨,他就只知道说那是他妈,叫我多忍让一点,忍忍忍,再忍下去我都要成佛了!”
燕琅静默不语,沈卓风更不会做声,罗建良在刚见到的女儿面前被妻子把老底都掀了,脸上火辣辣的难堪:“钱春玲,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适可而止吧。”
钱春玲置若罔闻,目光冷漠的瞪着他,继续道:“那几年罗建良还肯收敛一下,现在连做戏都不肯了,这个死老太婆说的更直接,就说我这样不下蛋的母鸡应该识相点,主动让个位置,天底下能生孩子的女人多着呢,就她儿子这样的人品相貌,有的人女人抢着要,呵,她还不知道她儿子才是那只没种的公鸡呢!”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是看我家老爷子不在了,我爸爸也退居二线,你们觉得能骑在我头上拉屎撒尿了,对吧?!”
说到这儿,她嘲讽的笑:“这些事小谢不知道,沈上校你是大院出身,肯定心知肚明吧?”
沈卓风淡淡点一下头,说:“确实是。”
罗建良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等钱春玲把这些年来积攒的怨气都吐露出来之后,他眉头紧锁,厌恶道:“钱春玲,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听听你现在说的那些话,屎尿屁挂在嘴边,活像是个市井泼妇!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只说我跟我妈的坏处,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处处争强好胜,你从来都只能看见你自己!”
这一次钱春玲却没有跟他争辩,潸然泪下道:“是啊,我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也曾经满心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泣不成声,却没再理会罗建良,只是向燕琅道:“小谢,你妈妈的事情,我很遗憾,也很抱歉,但今天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母女俩的存在,我不会做抢夺有妇之夫这种鲜廉寡耻的事情!”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浸润了两个女人的斑斑血泪,谢雨宁含恨而终,钱春玲面对的也是一地鸡毛,说到底,她们都是可怜人。
“我相信您不是那种人,”燕琅诚恳道:“您跟罗建良不一样,跟罗家那个老太婆也不一样。”
她由衷的建议说:“您现在还很年轻,完全可以罗建良离婚,再去组建新的家庭。”
这时候的人结婚早,谢雨宁还在的话,今年也才三十七岁,钱春玲比谢雨宁还小,撑死了也就三十五岁,她家世相貌也都不错,离婚之后再开第二春并不难。
“离婚是一定的,至于新的家庭……”
钱春玲苦笑着摇头:“我是被这桩婚姻折磨怕了,算了算了,一个人到死,清清静静的走也挺好。”
燕琅听得叹一口气,转向一侧神情恍惚的罗建良,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罗建良回过神来,注视着她那张跟谢雨宁相似的面庞,嗫嚅一会儿,哽咽道:“小欢,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想你和你妈妈……”
“……”燕琅:“????”
桌子上摆着茶壶茶杯,看样子是罗家人出门之前留下没来得及收拾的。
燕琅倒了一杯冷茶,抬手泼在罗建良脸上,然而在他满脸的愕然神态中,冷笑道:“罗建良,我只想听你怎么解释自己抛妻弃女的事儿,不想听你假惺惺的煽情,有这个功夫我去听一段相声多好,比你说的精彩多了。”
罗建良慌忙摘下眼镜,掏出手帕来擦脸,又劝慰说:“小欢,你不要对我有这么深的误会,我是你的爸爸,你难道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们的血缘亲情是真的,你一味的追求当年的真相和解释,反倒像是一件冷冰冰的理智机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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