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苦海,如无根浮萍,正如蝼蚁草芥,但如果站立在山上,那便大不相同!
气吞寰宇,俯瞰苍茫!
浩大的黄泉海无边无际,雄伟的白玉山光华熠熠,程知远听到耳边出现的声音,空灵而澄澈,貌似是剑神童子的言语。
(这世间修行,旁人都是登楼,走遍十五重楼便可入圣,而仙人只有十二重楼,因为十二楼之后,要攀登更加险峻与高耸的五城。)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通天白玉京啊,仙人最后的归宿之地,岂能是那么容易就抵达的?)
(看看那片浩荡的黄泉海,里面藏着古来多少的枯骨,若是你攀登高天阳土,走那天梯石栈,有半点不慎,便是坠入黄泉大海,被枯骨分而食之,你这一副仙人骸骨,足以帮千余黄泉之民散形转世!)
黄泉海浪涛凶猛,根本看不见半点枯骨的影子,可最危险的东西往往不会浮之于表面,潜藏在黑暗中的,才是最致命的杀机。
四面八方的声音停止,程知远环顾那些尚未曾褪去的蒙昧,在黄泉海的八方尽头,他心中瞬间就明白了,人和山才是仙,人是人蚁,山是山君,如果自己是人蚁,那么那些所谓的山君,其实都是困在人间与天界之中,不得寸进的人吗?
“卡住了....啊,原来是这样,你们....卡住了。”
程知远缓缓点了点头:“蠹虫啊,贪多嚼不烂,进退两难,可笑可叹,但绝不值得可怜。”
征诛剑一转,蒙昧中再又愤声响彻:“区区人蚁,也敢妄论山....”
轰——
极其狭长的剑气,割裂了黄泉海的蒙昧高天,巨大的轮廓应声而倒下,浪潮翻卷的海中,终于出现了无数的白点,那些都是死亡国度的羽化枯骨,是伏尸在成仙路上的遗憾者。
“你们不是仙,并非是世间五十二仙人。”
程知远带着一种漠然与蔑视:“从外道而好不容易跻身入半个天门的人物吗....为什么会被我看到.....这里是我思想的世界,是我三魂七魄聚集的世界,是我生来轮廓勾勒的世界...房屋外的八条大河不见了,想来这是因为,我生来为仙的缘故。”
“能看常人所不能看,难道黄泉海就是你们这些.....是你们这些失败者,赝品们所聚集的,所带着不甘心而埋葬的地方吗!”
“何等可笑啊!”
声音震颤,胜甚天鼓雷音!
四面八方,蒙昧中的轮廓们愤怒的颤抖,然而当程知远把征诛剑握住的时候,他们便是有千万的怨言,也不敢随意再谩骂了。
只听到有一个人在哭泣,在呵斥,在怨恨!
“穆天子!该死的穆天子,为何要留下这礼乐征伐之剑!天子五兵,都是应该尽数毁掉的东西啊!”
“夏周妄代春商,火凤击玄鸟于梧桐树上!天礼毁掉了天常!断了我等的登天路途!你的王朝注定要毁灭,这整片南天阳世的众生,都要为你的决定而殉葬!”
“这世上的天礼已经要崩溃!万仙枯坐在天界中的岁月已经太过漫长!”
“白色的马儿跨越苍茫的大河,桃源古地的红花也已经凋零......”
“天礼无度,天纲已乱,天纪俶扰,天常混沌,天泽四散,五天尽殁,故使天界倾颓!让那无尽云海倒灌,化为不尽天钩缓缓下沉.....”
“我们会报复,报复你所护佑的这片世间!”
这句话落下,滔天的妖气骤然出现在黄泉海的尽头中!
蒙昧世界,妖气澎湃,但很快就隐匿下去,程知远遥遥看着那一片,眼中的青白蕴含血色,仿佛能够看到那个黑暗的轮廓踉跄逃走的背影。
征诛剑猛地向那处一刺!
黄泉海中,正在撕咬跌落的某位山君身躯的枯骨们,被这一剑劈毁大半,而那逃之夭夭的大妖,被一剑穿透胸膛,滔天的妖云崩散,瞬间便跌落到蒙昧深处!
鬼声嚎啕,剑声碎海,枯骨们望向白璧山,空洞的黑暗席卷人的心神,仿佛是黄泉之水中生出枷锁,程知远心神为之摄走,只觉得一瞬间昏沉下来,身形三分,轮廓依旧抓着征诛剑,灵光徘徊不前,而那魂魄却跌跌撞撞,正要落入黄泉海中去了。
四周的鬼祟之声再度响起,山君们转怒为喜,海中的枯骨也在咆哮,在挥舞锋利的骨指,如群鱼争食,向着那跌落白璧山的魂魄涌来!
何止亿万,那腐朽的山君尸体转眼就被抛弃,毕竟一个伪仙的魂身,怎么比得上一位真仙的魂魄?!
“咬死他!咬死他!”
“吃了这个孽障!”
“枯骨争食,这下,仙身就是我们的啦!”
“人蚁,还敢狂妄否!”
“阳世是你的地盘,可这精神上的非想之世,就是我们的主场啦!”
“黄泉茫茫,苦海无边,岂是一人可抵之?”
那些声音在起哄,在呼和,带着贪婪与怨毒,可接下来,那魂魄浑浑噩噩,只看程知远的身躯轮廓突然拔起剑来,对着自己的胸膛就割裂过去!
灵光化作铁索,那颗心脏被剖出,长虹击天,其光芒浸满黄泉海域,魂魄,灵光,轮廓,三者重新恢复,钧天的乐曲再度响起,七窍的心脏喷吐云霞!
四周的嘲笑与怨恨声戛然而止,程知远的眼中灼灼而亮:“大道之下,法无禁止!敢问你们,可自比如大道吗!”
“蝇营狗苟,鼠辈魍蝗!尔等潮石蠹虫,安敢听天也!”
怒喝声震彻黄泉,那些枯骨崩散,巨大的浪潮翻转打来,把那些白骨尽数吞没,而蒙昧中的轮廓在移动,那些山君们被这一言直是震的七荤八素,踉跄皆逃!
“惶惶无日,不过一群丧脊之犬!”
山君们既是恨又是惧,纷纷恼怨的隐匿起来,程知远看着足下的白璧山,没有笑声,只是把剑狠狠的插在那羊脂白玉的山石中!
锵——!
剑音亢长,神鸣为奏!
“开!道!”
怒喝震世,四面八方黄泉之海消失,天钧鼓震,灵钟吕响,转眼之间,座下白璧化为新泥,霎时后,天地为之一清,再无半点浊流!
天青色烟雨依旧如故矣!
程知远看那征诛天子剑已消失无踪,却是镇在了那片非想的白玉京,黄泉海上!
尘土被青风卷起,向着西方浩荡而去,东方的光芒照破乾刚,程知远的眼中灼灼精芒,几乎能把人直接凿伤,他从青石砖地上站起来,仰天长啸!
已登四重楼上!
入四重而如金蝉脱壳,白蛇卸甲!如此纵法已成,衍道不远,距那化虹之术,飞剑之道,也只差半点!
黄蛇攀附上来,高兴的直晃脑袋,而在染缸房内,姚先生古铜色的身躯上汗珠滚落,他瞥了一眼门外头,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一只手插入那浸染的大缸中,取出一面朱红的布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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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风雨寒暑,人亦有取与喜怒。”——《淮南子·精神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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