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相拥着睡了一觉。
外面还是白日,若是推开窗户望出去,不远处便是条小街。
雨已经停了,青石板被染得乌亮,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走动。
歇脚的茶棚顶上扯了大块的油布,不少方才避雨的人还没走,四仰八叉地坐在板凳条子上,搓着花生米皮,听说书先生胡侃。
金展之前硬扯了何冲来这,两个大男人一路拖拖拽拽,样子十分不好看。
到了茶棚也不停歇,何冲愁眉苦脸地叹气,不时拍案而起,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又被金展按地鼠一样按了下去,过一会儿又拍案而起,然后继续被按下去。
金展打了几回地鼠,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终于有些累了,干脆干坐在那看他。
何冲面色上的悲愤,没了接戏的人,就空空飘落到了地上,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
若是个刻薄的,此时大概早已奚落起来,但金展是个话不多的厚道人,于是还是握住何冲的肩臂,劝着他坐下。
何冲顺坡下驴,稳稳当当地坐下来,只是面上还是忍不住带了些真心的忧色。
“你们王爷,不会真的对我们十六怎么样吧?”何冲两条眉毛快扭成了毛毛虫。
金展喝完了茶,才十分老实地说:“我也不清楚。”随即又道,“便是真做什么,你又要作何反应?”
何冲眉毛皱得更紧了,然后干巴巴挤出来一句,“我若是现在冲进去,你们王爷”
“大概我们王爷会给你刺个对穿。”金展十分老实地回答。
何冲吞了下口水,然后十分坚定地说:“不会的,十六会护着我的。”
十分理直气壮,丝毫不认为这话说得稍嫌没有出息了些。
“这倒是。”金展这傻瓜也一点没觉出什么,点点头附和着。
“十六能护得住我吧?”何冲有些怀疑地问起来。
“若是以前,那自然是没人能从王爷手底下护住一个人。”金展说得坦白。
“不过若是十六兄弟,倒应该真能护住你。”金展望向何冲,“王爷对他,不太一般。”
其实是十分不一般。
何冲被他那声“十六兄弟”噎了个正着,消化了一会儿,才说:“你们王爷,以前可有长长久久地喜欢过什么人吗?”
不会是个朝秦暮楚的吧,若是这样,他便是拼了命不要,也得冲上去护住十六。
“没有。”金展老实地摇了摇头,“我就没见过王爷喜欢过任何活人。”
何冲头皮发麻,忙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凡是他喜欢的人,都被他杀了?爱一个,杀一个?”
十六,等等师兄,师兄这就带你跑路!
金展连忙握住了何冲的手,将恨不得要弹跳起来的他按在原地。
“错了错了。”他忙解释起来,“我们王爷,以前就没对谁有过好脸色,也没给过谁热乎气儿。
“王爷迷过一阵鹰,也爱打猎,以往能让他上心几分的,不是天上翅膀飞的,就是地上四腿儿跑的。”
“活人里,十六是第一个让王爷另眼相待的,我也没见识过。”金展交代完毕,自己面色也多了些困惑。
何冲坐了下来,总算多了些安心,这样看来,哪怕是因为同命结,李玄慈对十六,好歹还是多了些特殊的吧。
他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两人乱七八糟、说不清楚的关系,嘴里也变得絮叨起来。
“十六和你们那王爷可不一样”,他好容易将天杀孤星几个字咽下去,换了骄傲的口气说着:“我们十六跟外人看起来话少面冷,可我们这知根知底的,都知道十六多招人疼,心眼实,脾气好,还懂事,除了吃得多些,再没有旁的缺点了。”
陈婆吆喝起瓜来,就跟打开话匣子一样停不下来。
“不过有一点和你们王爷有些像,我们十六也是对人不怎么挂心,除了我们这些从小长大的师门兄弟,心里就只有吃吃喝喝,都这么大了,心眼比个小孩强不了多少,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往心里去,我都担心她这脾气要吃亏的。”
金展听了这话,心里想着,他们王爷心眼倒多得很,恰恰好能护着十六。
就是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护着。
但是看王爷碰上十六兄弟,都疑似成了断袖,大概也是愿意的吧。
两个人相对坐着,操着十分无聊的心。
丝毫不知客栈楼上,两个事主正缠得跟麻花一样,睡得正香。
楼上。
李玄慈自小没有与人共眠的经历,也从不愿意。
只是自十六失魂后,便阴差阳错与他睡了一路,他倒也因此习惯身旁有个小小身体散发的体温。
好在十六并没有打呼磨牙的恶习,只是偶尔会踢被子,李玄慈之前向来不理,有时被她轻轻踹醒,便恶狠狠地将她用被子裹成蚕蛹,丢到地上去。
这次,初尝情欲后隐隐的困倦,和怀里抱着的人的体温熨着,让他罕见地在白日里真的睡着了。
昏沉之际,十六又给了他一脚,恰恰踹在小腿胫骨上,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李玄慈直起身来,望着睡得跟猪一样的十六,面色冷淡地将被子扯了过来,照样将她缠成个白白胖胖的蚕。
然后将再也动弹不得的胖十六揽进怀里,继续闭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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