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
对男子的行为,平八很是无语。往常流匪来扫荡抢夺粮食的时候,也会有村民藏匿牲口,毕竟在当今世道下,饲养的家畜都是很宝贵的。但那时候,是防着那些流匪,而且藏匿牲口的同时,不少村民还会主动上交别的干粮或者物资,以求流匪能看在有收获的份上,不为难他们。
而这次来的雷森,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请来帮忙的,村民们不见感激,没有好好招待就算了,反而还像防贼似的防着,态度甚至还不如对待那些流匪时来得好。这让平八莫名地感到不舒服。
男子似乎也察觉出了平八的异样,叹了口气道:“平八,你也别怪叔小气。这两头猪,是我留给我老婆和孩子的,不然他们回来了,我们自己家吃什么?”
平八没有说话,说到底这是男子自己家的财产,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想起雷森之前说的,村民们怯懦自私的话,当时平八还觉得雷森的话说的有些重,现在看来,他说的其实也有些道理。
同一时间,雷森带着安什莉来到了村口。一众村民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挖着雷森要的壕沟。
雷森把鹰山老人叫了出来,询问道:“你之前,跟那些流匪交过手?”
鹰山年老的面孔仍能看出年轻时的刚毅,表情没有变化,只点了点头。
“他们来这村子的时候,一般是什么时候出现?人员和火力配置,你还记得清楚吗?”
雷森猜测,鹰山作为这村子里唯一反抗过流匪的人,应该比平八更了解那些流匪的情况。
事实也确实如此。鹰山稍稍回忆了一下,便道:“他们一般都会在下午,天还亮的时候出现。大概一百多号人,有三分之一是骑着马的,每个人都有枪,至少是一把手枪,大部分人都有半自动火力。还有些人,带着火箭炮一类的重火力。”
说到这,鹰山沉默片刻,才继续道:“这些人身上,都有血腥气。都是沾过人命的家伙。”
雷森顿时扶额,他明白鹰山的意思。那些流匪都是亡命之徒,杀伐果断,而且还都有着火力武器;而这里的村民尽是怯懦之辈,武器也不足,从各方面来看,都很难和流匪抗衡。
想要抵挡住这次的流匪侵袭,只怕不易。
雷森又是一番思索,随即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固定据点一类的地方。”
鹰山摇头:“应该没有,我观察过他们,他们自己带的东西里,有卷起来的帐篷,应该是四处游荡、到处劫掠的人,不像是会在什么地方待太久的。”
雷森无奈,看来主动出击杀上门的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看着雷森又一次陷入思索状,鹰山主动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没想好……”雷森老实说着,又看向鹰山:“你……信得过我?”
比起其他村民的怀疑,鹰山对雷森的态度虽说不上多友好,但也没多排斥。
没有丝毫犹豫,鹰山就肯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信我?不怕我把你们坑了?”雷森莫名有些好笑。要知道,在这样的世道下,太容易相信一个陌生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鹰山依然是面无表情:“我看得出来,你不简单。不仅仅是因为昨天跟你的交手,你的拳脚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味道……”
雷森的笑容僵住。片刻的沉默后,才道:“如果我说……我跟你一样,曾经是军人呢?”
“怎么可能?”听到这话,鹰山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毫不客气的嗤笑。毕竟鹰山自己就是最后一批正规军,而他自己如今已经是个老人了,如果雷森真的曾是军人,至少也应该跟他年纪相仿才是。
但鹰山不知道,雷森真的曾是军人,而且是比他更早期的军人,只是因为曾在冷冻仓里沉睡了五十年,所以面容看上去还是年轻的模样。如果真的论资排辈,雷森还是他的上级。
雷森眼神认真地盯着鹰山:“我确实是。”
鹰山一愣,看着雷森笃定的双目,没有从里面发现丝毫虚假。
许久后,鹰山神色中不再带有怀疑,点头道:“好吧,我相信你。”
如此简单就说服了鹰山?这下,又轮到雷森愕然了:“你不好奇吗?”
按理来说,鹰山应该会追问自己,为何看起来还如此年轻才是。没想到鹰山只是很无所谓地摇摇头:“我都一把年纪,半只脚都进棺材了,只想趁着还活着的时候做点有意义的事。至于别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好奇了……”
看着鹰山苍老面孔下的坚定眼神,雷森莫名苦笑,淡然轻声喃喃道:“谁不是呢……”
鹰山再次抬头盯着雷森:“那些流匪来的时候,你有多大把握能搞定他们?”
雷森看着那群还在挖着壕沟、挥汗如雨的村民,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举起。
鹰山皱眉:“一成?这么低?你打算怎么做?”
“是一点把握都没有。”雷森摇头,无奈道:“差距太悬殊了,我现在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做。”
鹰山哑然。雷森此时的幽默感,属实难以让人发笑。
“先生!”
这时候,平八带着十几号人,来到了村口。其中还有那个昨天企图袭击安什莉,又被雷森一脚踹飞的男人。看到安什莉也在这,男人尴尬地抓了抓脑袋,不敢去看她。
“能叫得动的人,都已经来了。”平八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村头还在挖掘中的壕沟,询问雷森:“需要我做什么?也去帮忙吗?”
“不用了,挖沟的人已经够了。”雷森沉声道:“你带着新来的这些人,去山上多砍一些木头回来,其中一些削成带倒勾的尖刺,剩下的当柴;另外,你再收集一些细长一点的木枝和干草。”
“村子左右两边那些已经挖好的壕沟,第一道沟里放上柴,还有容易点着的干草,第二道沟里埋上木刺,然后把两道沟都用细木枝盖上,再撒一些尘土,尽可能别让人看出来有什么。这边的五条壕沟,挖好以后,中间的两条壕沟也放上柴,剩下的埋木刺,之后也要盖上,”
平八听着雷森的安排,大致也猜出了雷森的用意,没有废话便点头道:“好。”
随即,平八带着新来的十几号人,再次向后山进发。雷森则看着周围的地形,陷入沉思。
……
入夜,村子里的大部分人还在忙碌着。而平八的家中,平八的父亲,也就是这村子的村长,还有村中的一众老人正围坐于房前,正讨论着什么。
同样在此的,还有十几个年轻男人,他们便是村中剩余的、平八无论如何劝说,都不愿参与抵抗流匪行动的人。
院子里支着一团篝火,一口硕大的铁锅吊在篝火上,不时散发出食物烹煮的味道。
篝火映照着在场众人的脸,无论老少,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老人拿着烟斗,猛嘬一口后,吐出一团浓雾,目光死死盯着村长。
“古屋,还要让你儿子继续胡闹下去吗?”
“我有什么办法?”古屋便是平八的父亲,面对那眼睛老人的发难,古屋丝毫不客气地回怼道:“还说我呢?源隆,你女儿不也挺积极的嘛?不过听说,她今天去找那个外来的男人单挑,结果被收拾了一顿?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源隆顿时脸色一沉。今天青子男扮女装被人发现,又挑战雷森受挫的事情,已经在村民口中传开。源隆身为青子的父亲,自然对此大为窝火。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也不是和村长古屋阵风相对的时候。源隆冷声道:“谢谢你关心,我女儿没事。现在还是说正事吧!你真不打算阻止他们了?”
古屋面无表情:“你没听到我儿子说嘛?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已经被屠了,不让他们反抗,难道等死吗?”
“我看,未必就是等死。任由他们胡来才是真的找死!”源隆冷声道:“其他村子被屠,就代表我们村子也会被屠了吗?我们的村子是这一带最大,农田也最多的!其他村子交出去的粮食,加起来也没有我们叫的多。”
古屋皱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跟其他村子比起来,我们的村子,更有价值!”源隆冷笑道:“那些流匪也不是傻子,把我们屠了,他们以后去哪里找这么多的粮食?我觉得,只要我们这次也乖乖交出粮食,大不了比以前多交一点,他们肯定就会放过我们。”
这一席话得到了在场很多人的认同,不管老少都是纷纷点头。
其中一个老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大不了比往年多交一点嘛,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现在只剩下一个儿子了,可不能让他出事!万一真的抵抗又失败了,把那些流匪惹生气了,咱们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一个年轻人跟着道:“起码,这比跟那些流匪硬碰硬保险多了。那些家伙可都是有枪的啊,咱们有什么?最多就是几把弓箭,怎么跟他们对抗?与其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如像以前一样。照我看啊,今年咱们多交点粮食和物资,让那些流匪高兴了,咱们也就没事了。之后咱们少吃点,勒紧一下裤腰带,起码能安安稳稳保住性命嘛!”
源隆此时又道:“那两个外来者,我看也不太靠谱。他们自己手里是有家伙,可是那些流匪人数那么多,他们肯定也应付不来。万一搞不定,拍拍屁股开车走了,我们怎么办?”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古屋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握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尤其是当眼镜老人源隆说到外来者不靠谱的时候,古屋也莫名想起前一天凌晨、雷森昏迷着被拖回来的惨状,他心中本就对反抗行动不看好的天平,越发倾斜。
看古屋久久不发一言,源隆双眸微眯,忽而笑道:“呵,大家伙,我们也不用讨论了。外面的人,都已经是在听平八的了,就算我们反对又有什么用?毕竟,我们的古屋村长……已经老了……”
源隆这话,戳中了古屋的忌讳和痛处。古屋猛地一磕手中拐杖,一下站起,冷眼扫过在场众人。
“我还没死呢,我现在,还是这里的村长!”古屋咬着牙,冷声道:“我决定了!还是像往年那样,等那群流匪来的时候,就给他们粮食和物资!今年比以前再多交两成,相信他们会满意的!至于平八他们,不可以再放任他们胡闹下去了!不能拿全村人的性命来赌!”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倒是源隆,这时候又提出了个问题:“那两个外来者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处理?”
古屋这时候盯着篝火上那煮着食物的锅,一只手伸进裤兜,摸出了一个装着不明粉末的玻璃瓶。
“把这个扔到锅里,待会让他们吃下去。等他们晕了,就把那两个外来者绑好关起来!等那些流匪来拿食物的时候,就把这两个外来者,一起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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