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旻与父亲及几个叔叔在外院吃酒行令、听戏赏月,七爷提及九爷几句,被萧肃康一顿叱责,幸得厨子端来用椒料烧酥烂的大猪头,才把这份不自在化解了去。
萧旻吃的微醺,面红耳赤的一径回房,婆子和丫头都四处耍去了,虽是灯火通明,却一片静悄悄,他觉得无聊,欲待转身要走,恰青樱端着残水出来倒,见到他忙招呼进房里坐。
绮雯穿软绸单衣、披散发倚着软垫做针线,见得他要起身见礼,他劝阻道:“晚间天寒,你穿的单薄,勿要起坐间受凉了。”自执壶倒茶吃。
绮雯把针线递给青樱,朝他招手道:“你近前来,我有特要紧的话和你说。”
萧旻依言坐到榻沿边:“甚么?”绮雯看着他笑:“我一直不晓爷竟是个专情的。从前是错看你了。”
“此话此讲?前不着村后不落店的!”萧旻去拉她的手,揉了揉。绮雯接着说:“晚时夫人令青樱送月饼给九夫人,我也跟着去了。”
萧旻道声我的心肝,如今只有你念旧情不避嫌疑,绮雯笑道:“岂止我么!爷不也是。”
见他只呵呵地笑,她压低嗓音:“九夫人让我捎个话给你,你提的那桩事她愿意了。”
萧旻怔住,瞬间狂喜又有些恍如梦中:“她怎会突然愿意......” 绮雯叹口气:“好死不如赖活!九爷身陷囹圄命难保,她唯今之计依靠谁呢,也只有爷你能救她水火中。”
萧旻想起前尘,默了稍顷道:“是我对她不起!”欲要起身去准备,绮雯不让他走:“九夫人道此事重大,府里戒备森严,可谓插翅难飞,稍有差池不但她没命,爷的功名仕途只怕也成了镜花水月。她定下谋策,爷配合着就是了。”凑近他耳畔嘀咕半晌,萧旻频频点头,又笑着搂住绮雯,赞道:“我的爱妾,你肯相帮这事定八九不离十。”
绮雯笑着瞟他:“但愿爷能记住我这点好,日后受夫人磋磨时,你能为我美言两句就足够矣。”
萧旻道那是自然,又命青樱去取来酒菜,他俩坐在一处挨肩擦颈,谈笑风生,竟是又比往昔和乐十分。
徐巧珍和嫣桔至院中时,西厢房窗内漆黑,他俩已经睡下,巧珍也未理会,只问青樱给九夫人的吃食可有送到,见她点头再不多话,打着呵欠回房,此处不提。
卯时二刻至叁刻间,正是天色将亮未亮之际,亦为人身将醒未醒之时。
萧府仆役也值两班交接之际,萧奎被冻醒,半睁睡眼,炭盆里未见星火,望向天边的下弦月,想着接替小厮快至,愈发懒得动,只把手交迭缩在袖笼里,欲待假寐,忽听脚步匆匆,见来者是福安,穿青色袍子,头戴乌帽,拎着一大壶热水,理也不理从他身边过,叩门两下,从内开了,一闪身进去,窗牖很快泛起昏黄色。
萧奎腹坠想溺尿,每早雷打不动一泡,小厮还未来,八成又睡过头,可尿不等人,他骂骂咧咧起身,走到枯塘边的樟树后,解裤撒起来。
听到那边门响,斜目睃去,福安抬手揉着眼睛闷头走了,月楼随后,朝地上泼了一盆水,复又进到房内。
萧奎扎好裤子,小厮五儿才来,不待他喝斥,笑嘻嘻抢先道:“来时遇着萧乾,招我帮他跑腿,给了二百文赏钱。”他掏出大半递上,萧奎哼哧两声接过,叮嘱道:“好生在这盯着,勿要走开。”五儿喏喏称是,目送他的背影,心底狠骂了两句,看向满盆燃烬的炭灰,取过铁锹嗞嗞地刮着。忽听嘎吱一声,福安手拎空壶从门内走出,冷瞥他一眼。
“安哥儿何时来的?”五儿陪笑地问,福安道:“萧奎那没廉耻的货,就没同你交待?我来时,他还在困觉哩。”语毕再懒搭理,大步地离开。
且说怎会出现两回福安,却原来使的调包计,知晓萧奎每早要溺尿,在其方便时,林婵穿戴的与福安一个模样,趁机蒙混了出来。
穿园过院沿着松墙躲避行走,风扶草木刷刷作响,寒鸦宿鸟咕咕呓语,清冷的空气潮湿新鲜,她总觉有人在背后紧跟着,回头看却是空寂,不由得一颗心怦怦跳到嗓子眼儿,也幸亏天昏人稀,洒扫老妪不问事,待走到白石假山处,听到谁压嗓在唤她,一个人影闪出,果然是萧乾。
绮雯带着青樱这时来到一处边角门,远见无人,正暗自欣喜,待走近时,方见两个婆子坐在门槛上说话儿,其中一个闻声站起,拦在腰门前,上下打量她俩,问道:“你们是哪房的?天时还早,到这里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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