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多权贵的注视下,那丫鬟战战兢兢的连话都答不利索了:“是,是太夫人娘家的王小姐。”
长公主听了微微一笑,回首望着镇国公,话却是对身边的众女眷说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看看好了。”
她身边的女眷面面相觑,但自有机灵过人的立刻接了她的话,笑盈盈地道:“是啊,是啊!我们是应该过去看看。这大冬天的,那边居然还绿意盎然,隐约可见姹紫嫣红,景致肯定很好。是要去看看才是。”
这话说的十分漂亮。
她们这个样子,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去做什么的,但有人举了块“去看风景”的遮羞布,她们的行为立刻就有了依仗,过了明路,大家都成了有理有据的正人君子。
长公主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居然是清平侯府的七太太。
她不由在心里感慨,清平侯府的人都颇为“耿直”,因而大家不怎么喜欢和他们家的女眷来往,他们的女眷也不怎么出来交际应酬,没想到能出个像七太太这样的另类。
可见还是多生几个儿子好,总有一个能是颗尖辣椒。
长公主想着,觉得还是得给陈珞多纳几房妾室,多生几个孩子才好。
她乱七八糟的想着,吩咐那丫鬟:“不许通传。”然后才对身后的人道,“我们过去吧!”
众人笑盈盈地跟在长公主的身后。
镇国公和永城侯自然不能也跟着过去,可镇国公也没有回避,站在那里没有动,仿佛是在等长公主等人一个回音。
长公主暗暗冷笑,突然想到捂着施珠的那个丫鬟,回头一看,那丫鬟还制着施珠呢。
她长眉微挑,扬声道:“施小姐,既然人是你看到的,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施珠脸色阴沉的可怕。
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她们这么声势浩大,就算有什么,也被冲撞了。
长公主这是在给陈珞粉饰太平,还要拿着她祭旗。
若是长公主以为她怕了,那就错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傲然挺了挺胸膛,整了整鬓角凌乱的头发,甩开青绸的手,走了过去。
青绸低眉顺眼地跟在施珠的身后。
长公主暗暗琢磨。
那丫鬟的机敏伶俐不用说了,她都暗示得这样明白,她还没有趁机溜走去给王小姐报信,要不就是坚信王小姐那边有了应对之策,要不就是坚信陈珞不在柳荫园。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行人去了柳荫园。
有随行的女眷上前叩了门。
来应门的是白果。
她惊讶地请了众人进去。
正院的树木郁郁葱葱,虽是仲冬,看上去却像夏天,抄手游廊上挂着七、八个大鸟笼,黄鹂、鹦鹉、八哥……正迎着冬日暖阳叽叽喳喳地叫着,几个还梳总角的小丫鬟穿着粉色镶草绿的杭绸褙子手里或捧着果盘或提着花篮,脚步轻快地走在院子里,隔着正厅七彩的琉璃槅扇还能听得见少女娇俏的声音。
“这红薯烤得太过了,皮都糊了,不能吃了吧!”
“哎哟,这是谁埋的豆子,也不清理干净了,都崩到我身上了。我刚换的新裙子,烫了个印子,肯定弄不掉了。”
“烤豆子就不能弄个什么东西吗?蹦得到处都是。要不我们来烤板栗吧?”
长公主的心神恍了恍。
这就是娇养长大的小姑娘的冬日日常吗?
她小的时候,母妃已经不在了,她跟着江太妃住在偏僻的钟粹宫,江太妃虽然为人很好,可她只是个小小的,不受宠的先侍,自己尚且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哪里敢让她乱跑乱跳。
钟粹宫里,整日都是安静无语的。
长长的冬日,最常看见的景象就是宫女们坐在向阳的槅扇前做针线活了。
一天都没有声响。
像这如春日般跳跃的闹腾,是她从来不曾经历过的。
如果平时王小姐屋里也像这样……她有点能理解陈珞为何总喜欢往她这里跑了。
长公主的眼角眉梢不由洋溢些笑意。
这么安静,陈珞肯定不会在这里了。
若这安静还是王小姐布置的,那这位王晞还真称得上钟灵毓秀了。
她强忍着才没有挑眉。
王晞看见长公主带着一大拨人过来却难掩惊讶,匆匆上前给长公主等行了礼,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长公主进来时和王晞一起并坐在火盆边的常珂也愕然地起身,上前和众人见礼。
长公主就似笑非笑地看施珠一眼,道:“我们走到这里,看到这边的景致很好,冬日如春,特意进来看看。王小姐不愧出身蜀中巨贾。”
她说着,看了看屋里用红绳绑着的水仙,又看了看墙角枝叶葳蕤缀满金黄色果实的金钱桔,道:“这莫非是你们蜀中的花匠的技艺?我记得京城丰台花农的水仙和金钱桔都没有这么早。”
王晞笑盈盈地道:“的确是我们花匠的手艺。不仅水仙开了,金钱桔挂了果,腊梅和茶花也到了能摆盆的时候,您要不要看看?我这边还摆了几盆腊梅和茶花。”
长公主笑着应“好”。
王晞由常珂陪着,带着一群女眷把她院子逛了个遍,就是内室,只让她们望一眼。
用来做压帘脚的翡翠狮子滚绣球,用来供梅花的天青色汝窑旧瓶,用来供奉佛手香椽的荷叶白水晶盘,用来做隔断的天女散花双面苏绣屏风,看似简单无奇,却处处透着雅致奢华。
长公主暗暗点头。
这位王小姐品味果然不俗,难怪薄六小姐虽然不喜她,可若是添置东西必须要请这位王小姐去看看。
而且这位王小姐显然已经知道她的用意,敞开了门任由你们观看,看谁还能说她个不是。
品味有,机敏有,只看她有没有格局和胸襟了。
长公主想着,不由抿嘴一笑。
又不是要给琳琅娶了去做正妻,想这些做什么?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还是泛起了淡淡的遗憾,觉得这女孩子若是没有遇到他们家琳琅,做个当家的主母倒也不错。可若是这样一个女孩子落到了别人家,她可能也会觉得有些遗憾。
长公主思忖着,又想起王晞这里最近颇有些名动京城的点心,干脆留在这里喝了杯茶,吃了几块点心,直到二太太急急地赶过来,请长公主去坐席面,长公主才领着一群女眷走了。
王晞松了口气。
二太太却忌妒得眼都红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就说,大冬天的,王家表小姐这院里的花花草草怎么养得这么好,原来是想贵人欣赏啊。”
这话是有缘由的。
她娘家的人不告而取地摘了花不说,还给二太太出主意:“丰台的花正是价格最贵的时候,来的人又多,与其花那个银子,不如向那位表小姐借几盆,我看她那里的兰花也开得极好,还有名贵的墨兰。”
二太太倒不心疼银子,可这个季节,有银子也买不到像墨兰这样的名贵的花卉。
她明知道王晞不待见她,为了儿子婚事体面,还是厚着脸皮来借了。
王晞压根没见她,一个王嬷嬷就把她拦在了门外,还笑道:“我们家和二太太娘家一样,都是做生意的,别的不好说,这场面上的朋友还是有几个的。您要是想订那墨兰,我给您牵个线搭个桥如何?”
二太太咬了咬牙,真的就订了两盆墨兰,准备放在常三爷拜堂的大厅。
谁知道那花农居然要收她三百两银子一盆。
她当时就跳了起来。
那花农却道:“若是早一个月预定,八十两银子就能行。可如今,这几盆花都是要送到宫里去的,我给了您,还得想办法从别处调货。要不是看在王家大掌柜的面子上,我是不会接这桩买卖的。”
弄得她里外不是人,又怕被人嗤笑长子成亲都不愿意做脸面,只能咬着牙买了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付了银子,后脚那花农就把多出来的五百两银子送到了大掌柜那里,还笑道:“谁家种花的不备个两、三盆应付不能得罪的人。”
大掌柜又把这银子送到了王晞这里来了。
王晞心里痛快,一挥手,五百两银子全赏王嬷嬷了,还道:“你现在就到处看看,我给乳兄在京城买个小宅子,以后成亲也不怕了。”
王嬷嬷感激在心里,又拿银子请了王晞屋里的大小丫鬟、婆子小厮吃酒。
红绸这丫鬟唯恐天下不乱,道:“锦衣夜行有什么意思?得让其他人知道才行。”
王嬷嬷来前还怕得罪永城侯府,如今看永城侯府却像纸老虎,拿了五十两银子给红绸,道:“你请他们吃糖果。”
红绸笑着拿了银子,特意请了和二太太亲近的人吃糖。
只是这时日太短,二太太又忙着常三爷的婚事,一时还没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如今又来挑衅王晞,红绸寻思自己今天已经出够风头了,若是被人惦记就不好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刺二太太几句,白果已不客气地笑道:“多谢二太太夸奖。要不怎么说您眼光好呢?”
二太太也曾打过柳荫园的主意。
她被这句话给噎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白果趁机送客,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地把门给关上了,差点撞着她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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