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翰林看了妻子一眼,终于开口:“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她并不知情,夹竹桃杀人的方子,也是我从书上看到的,她一个内宅女子,岂懂这些?至于你问的那些,我只能说,我忍不了,也不想忍了。与二皇子的亲事,是内子应下的,我原本也不同意,其大为偶,我们刘家小门小户,小女中人之姿,高攀不起,即使勉强成亲,日后也不会平顺,还不如趁此做罢。到时陛下和太后,说不定也会为小女令指一桩好亲。”
原来如此啊。
看来刘翰林这个翰林侍读没有白当,整日在皇帝身边,摸清了皇帝的性情。
刘彩书与赵谦的亲事,虽然尚未下旨,但是刘彩书一早就被定下来,没有再与他人议亲,如果最终因为守孝的事,而做不成皇子妃,皇帝要面子,太后也不是不管不顾的人,他们定会另给刘彩书择一桩不错的亲事。
说起来,与其嫁个不受宠的皇子,而不如找个高门大户去做当家主母。
刘翰林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就是不知道刘彩书愿不愿意。
“既然开口了......”华静瑶勾勾嘴角,说道,“那就把昨晚的事详细说一遍吧,对了,刘翰林让刘管家往小跨院里扔砖头的事就不用说了,刘管家已经全都招了。”
刘翰林一怔。
原本永国公只是看守着他,却没有审问,现在华大小姐忽然把他和夫人带过来,他就猜到一定是有了证据。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证据会落到刘管家头上。
刘管家跟了他二十多年,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对刘管家的信任,甚至超过他的妻儿。
他想仔细问问,可是华大小姐显然懒得多讲,只是看着他,目光灼灼,就像等着扑上来啃噬的小兽。
“刘翰林,别客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反正这光天化日的,黑的也说不成白的,对吧?”
刘翰林哽住,他见过华三老爷,也见过昭阳长公主,这两个人一个如羊一个如虎,羊和老虎是怎么生出一只狐狸的?
“在下说了,此事与内子无关,是在下找她讨要夹竹桃的叶子,在下对她说,无论是花还是叶子均可,她不明所已,可还是照着做了。在下又让她用夹竹桃的花叶与山楂同煮,待到在下回来之后,把所煮糖水取走,奉给了家母。”
华静瑶没有指出他这番话里的漏洞,而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后来呢?你为何又要掐死刘老恭人的,是唯恐她没有死透?”
刘翰林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冷笑一声,道:“那时家母已经断气,在下只是不想让人看出她是中毒而死罢了。”
华静瑶表示很佩服,好奇地问道:“我猜令堂一定是搬出广平仓案的事,来威胁于你,你这才不得已而为之,对吧?”
刘翰林心头大骇,他惊愕地看向华静瑶,那份勉强维持的从容冷静全都不见了。
“你,你,你说什么?休得胡言,无稽之谈!”
华静瑶啪啪啪地拍着手掌,笑道:“好,很好,隔了一天一夜,刘翰林依然这般生气,显然,常平仓的那案子你早就知道,你不想被人提起,无论提起这事的人,是刘老恭人还是我全都一样,若非此时此刻,你被控制起来,说不定你也会像对付刘老恭人那样,冲上来把我掐死,对吧。”
刘翰林咬牙切齿,目光阴郁,却紧闭起嘴巴。
刘夫人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她看向华静瑶,惨然一笑。
“你别逼他了,他这些年过得太苦了,那案子与他没有关系,那时他也只是个孩子,老太爷那时要还债,还不清的人情债,全都是银子啊,他与老恭人夫妻不合,却也没有找什么外室,他哪有多余的银子啊,他只是常到一家小酒馆里喝闷酒,那小酒馆里的老板娘有几分颜色,老恭人知道以后,去砸了人家的铺子,划花了人家的脸,弄得人家身败名裂,她依然不解气,竟然告到御史那里,老太爷无奈,只好对张家予取予求,后来就有了常平仓的案子,待到礼部查完之后,老太爷的前程也没了。这事我们原本是不知道的,是老恭人说的,老恭人隔三差五就会说一遍,下面的人不知道,可我们却是知晓的。我们提心吊胆,生怕有朝一日,老恭人的那番话就会传扬出去,呵呵,现在不用怕了,再也不用怕了,多好,多好啊。”
华静瑶问道:“所以你一早就想要动手了,所以你才会养了那几盆夹竹桃。”
没等刘夫人开口,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的刘翰林就大声说道:“不是,那只是巧合而已,是有一天我听她说起她种的夹竹桃开花了,才知道原本我们家里也有这种花,我读过很多杂书,深知夹竹桃的毒性,我没有告诉她,是怕吓着她,她胆子小。”
刘夫人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刘翰林的目光中满是缱绻:“傻子,你以为你把这些事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我就能独善其身了吗?这是死罪,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夫君,新婚时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难道你忘了吗?我说我要与你共进退,我说我要与你生同衾死同穴,这些你忘了,我可没有忘,华大小姐说得没错,我之所以会养那几盆夹竹桃,就是为了昨日,你苦,我苦,这些我全都能忍,可我忍不了她那样祸害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要杀她,我就是要杀她,即使你不动手,我也会杀了她,我不后悔,就算千刀万剐,我也不悔!”
这时,门外响起女子的哭喊声:“让我进去,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刘夫人看向华静瑶,苦涩一笑:“是小女,小女无辜,还请华大小姐替我们美言几句,不要祸延于她,可惜我还是没能保住她,原本想让她嫁进皇子府的,唉,那也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夫君并不满意这门亲事,说起来还是我太过短视,我错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给她找门更靠谱的亲事,远远嫁了,远离京城,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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