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无名山谷,清风徐徐,草木如春。
虽然景致不错,可在此间的两人,都没有看风景的意思,相对而坐,似乎有一段时间了。
“道友不是此间之人吧?”
最后,还是普殊率先开口了。
他很清楚,眼前的男子,看似温和,实则有一颗冷酷如地狱般的心,否则也扛不住那亿万冤魂煞气的时刻冲击。
从当年在琅琊福地,卤肉店中初见,禅机一辩之后,便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错!”
陆川坦然承认。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即便他不说,琅琊十三家那边,总也会有些消息传出来。
更何况,经过这几年的游历,陆川眼界大开,早已不是初入此界的小白,很清楚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陆上,如他这般的人,或者生灵,并不在少数。
“琅琊十三家的所作所为,贫僧也有所耳闻!”
普殊面露感慨之色,话语之间透着难以言说的悲悯与沧桑,全然不像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道,“想来,那里并非什么乐土!”
这就纯粹是废话了。
若是乐土,怎么可能养出陆川这等凶人,又有亿万冤魂煞气缠身,几如地狱一般。
事实上,这并非是陆川自愿,而是在历经数百年死劫,亏得天地道韵,得到一线生机之时,那方天地强加于他的惩罚。
虽是惩罚,却也算是造就了陆川。
否则,单单是那蕴藏了无数神妙莫测力量的道韵,就足以压垮陆川的神魂,令他顷刻间形神俱灭。
要知道,放眼皇天大陆,乃至这片天地间,也唯有洞天大能,才有资格直面天道,参悟那冥冥中的无上大道。
也正因此,其自身才凝聚了无上伟力,凡俗不可说,不可视,不可知,这等近乎逆天的力量。
当然,洞天大能都会有意识的收敛自身伟力,否则的话,早就成为怪物了。
但即便如此,这等存在也不会轻易现身,并非是怕影响普通生命,而是到了他们这等境界,一举一动,都有着莫测影响力。
就如那神造峰的无名老者,若仅仅是找陆川打探一下关于乾阳剑君的事情,实际上算不得什么。
可偏偏,他动了一点心思,想要以陆川为棋子。
哪怕只是一个念头,也差点崩碎陆川的神魂,扭曲其意志,惹来了后续的诸多麻烦。
若换个人来,或许就捏着鼻子认了,可偏偏陆川不是寻常人,也不走寻常路。
硬生生,勘破了自身心障,凝练了规则之力,并且借助自身的特殊机缘和几种力量,做到了规避洞天大能感知到奇迹。
如此一来,自然延伸出了诸多变故。
这就是那无名老者现在无法揣度,可在将来,却后悔莫及的变化了。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的陆川,面对普殊毫无营养,没话找话的说辞,似乎很有耐心,只是冷漠以对,也不接茬,就这么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灵酒。
“想必……施主已经知道,珈蓝佛尊圆寂,其中有些隐秘了吧?”
普殊斟酌一番道。
“珈蓝佛尊是灵隐寺得道高僧,圆寂于三千二百年前!”
陆川淡淡道。
“果然!”
普殊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道,“若是贫僧说,自己并非珈蓝佛尊转世,也不是夺舍普殊而生,怕是施主也不会相信!”
“若非夺舍,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陆川冷眼斜睨道。
自己是两世为人,占据了这具躯壳,却也并非是夺舍,而是一种融合或延续。
当年,年幼的陆川在小梁堡中,病饿困顿,饥寒交迫而死,只剩下一缕残魂,在不甘与绝望中,迎来了异世界的灵魂。
虽然到现在,陆川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可依稀中,却依旧有了些许头绪。
只不过,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必然深埋心底,绝不会宣之于口。
但若说到夺舍,陆川这几年游历,也曾听闻过,而且这种传闻不少,似乎并非什么绝世隐秘。
当然,别说普通人,就算是某些灵寂大修士,也并不清楚。
以琅琊十三家中,沈家为例。
沈家精善傀儡之道,其中精深处,据传便可夺舍重生。
是否如此,陆川没有见过沈家真传,哪怕是搜魂过几个沈家子弟,却也不知道这等核心隐秘。
但当年在下界,陆川杀死过沈无忌两次。
这个颇有天赋的沈家嫡子,就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瞒过了陆川的感知。
当然,当年的陆川,远远不及现在。
而现在看来,那替身伥鬼秘术,虽然诡异莫测,却处处透着破绽,只是当年修为低落,无法察觉罢了。
可管中窥豹,一叶知秋。
当年沈无忌能活两次,哪怕是有沈家先天老祖相助,已经是神乎其技。
而在上界,那些有着通天彻地之能的灵寂大修士,真要全力施为的话,说是鬼神莫测都不为过。
所以,夺舍重生,这等近乎邪术的秘技,是否存在,陆川并不怎么怀疑。
“不知施主是否听闻过,佛门般若,宿慧灌顶之说?”
普殊知道陆川不信自己,索性说出了一番隐秘。
“可是传闻中的大智慧、大毅力、大神通之法?”
陆川眉峰微扬,有些狐疑道,“这是大佛寺的秘传吧?”
“施主当真是学识渊博,连这等隐秘都知道!”
普殊赞叹一声,解释道,“其实,这门秘法,与普通的传功灌顶,道理是相通的,但也有不同之处!
在我佛门禅宗之中,大德高僧可以在灌顶之时,将自身法理佛意,灌注入受顶弟子神魂之中。
得此护持,即便转世轮回,也能在机缘巧合之下,亦或者说,冥冥中的指印,觉醒宿慧,不受胎中之迷的影响。”
“这么说,普殊小和尚就是一位佛门受顶弟子的转世喽?”
陆川似乎没有多少意外。
“不错!”
普殊点点头,面上隐现苦涩意味道,“可是这其中,出了点意外。
虽然老僧已经借力避免,可终究是比不过此劫,还连累的灵隐寺整个传承被抹去。”
“出手的是大佛寺!”
陆川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不错!”
普殊面上苦涩更甚,悲声道,“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出手,竟然影响了普殊的命格,使得这位佛尊转世的佛子,竟是有成为佛敌的趋向。
老僧无法,只得出此下策,存身于普殊识海之中,时刻以自身佛意教诲,以免他堕入歧途。”
“呵,这就是你不想他去大佛寺的原因?”
陆川冷冷一晒。
“哎!”
普殊怅然叹息,无奈摇头道,“不瞒施主,老僧时日无多,怕是撑不住太久了。
珈蓝佛尊的佛意,浩瀚如渊海,即便老僧舍命一搏,也不过坚持到现在。
老僧一命算不得什么,只是这孩子自幼孤苦……”
“不用跟我说什么苦情故事!”
陆川冷漠摆手,淡淡道,“这是你们佛门的家事,捅破天去,外人也没资格置喙。
更何况,我不过是神藏人仙,如何能跟大佛寺这等顶级势力作对?”
“老僧并非是要施主与大佛寺争斗,而是想借施主一缕命气,来遮掩……”
“哈哈哈!”
不等他说完,陆川已是冷笑不迭,寒声道,“借我命气,乱我命格,亏你想得出来?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也不用耍这些小心眼,直说你的目的!”
早在当年,初入琅琊福地,遭遇了两次卜算窥视之后,陆川就对这一门秘术上了心,很是打听了一番。
虽然依旧是不知就里,可也懂得一点。
这命气,虽不至于像是虚无缥缈的运气,却也关乎自身命里,乃至一个人的根本,重中之重,岂有说借就借的道理?
陆川很清楚,广绣老和尚的目的,并非是这个,只是为真正的目的打掩护而已。
广绣也是人老成精,脸皮厚的可以,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阿弥陀佛,施主见谅,是老僧孟浪了!”
说着,广绣老和尚摸出一颗珠子道,“老僧只想请施主,在这孩子遭难之时,出手相助一把,也算是全了老僧与普殊一场师徒情分。”
“呵,你倒是考虑的周全,哪怕是在死后,也要把这小和尚安排的明明白白!”
陆川冷笑不已,却没有去接那明显不是凡物的珠子。
他很清楚,越是甜蜜的果实,越是危险。
若真如广绣所言,普殊是佛敌八难之一,连灵隐寺都被大佛寺直接抹去,足可见这顶级势力的态度。
等普殊遭难,不说直面大佛寺的佛陀大能,怕也至少会对上灵寂菩萨一阶的强者。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咽下的果实!
“施主慈悲!”
广绣微微垂首,轻声道,“乾阳剑君陨落,玄霄雷尊之殇,万载一来,不知多少圣君圣尊,皆遭遇不测,其中大有隐秘,一切全凭施主做主。”
“呵……”
陆川嘴角一扯,拿过珠子,正待查看,眸光陡然一凝。
嗡!
刹那间,普殊脑后佛光宝轮如大日升腾,气息一涨再涨,竟是顷刻间突破神藏桎梏,成就了灵寂位业。
“本圣乃是世智辩聪难,凡夫俗子,为何见佛不拜?”
普殊浑身业火冉冉,只手遮天,兜头向陆川天灵按落,似有乾坤在握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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