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异似乎听懂了这句话。他的神智虽然被药物迷得混乱不堪,但仍然倔强地发出了一声怒吼。卑微的蝼蚁,竟然也敢觊觎他的神力,罪该万死!
瘫软的身躯艰难地站了起来,虽然四肢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倒下。
“好啊。”殿主语气不善道,“是我低估你了。”
他双手发力,与阵法中的饕餮对抗起来。
燕惊寒站在殿主身后十丈远处,心里权衡着出手的时机。这时候的殿主似乎还未倾尽全力,八重天修士偷袭一个半神,成功率有多少?他默默估算了一下,几乎为零。不如让林异再撑一会儿,消耗一些修为不迟。
林异如果抽得出空来说话,估计已经骂遍了燕惊寒祖宗十八代。
苏芷北从沼泽中出来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毒瘴森林里的魔气都淡泊了许多,呼吸格外的顺畅。
不会是燕惊寒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吧?怀着这样的担忧,少女火速飞到了石殿之外。
巨大的建筑物上已裂开了几道狰狞的石缝,像盘踞了数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天空中零星飘落着似纸张燃尽后的白灰。明明应当聚集了所有杀手的地方,安静得却如同坟场。一切都昭示着此地曾发生她意料之外的变革。
苏芷北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石殿。
空旷的场地中,层层灰烬之上,仅剩的叁个活物都机警地转头看她。
“外来者。”殿主露出森森白牙。
他抽出一支手指,朝着少女轻轻一点,瘦小的人影便随着巨力倒飞出去。六重天的废物,半神对付她连一只手都用不上。
燕惊寒已经如离弦之箭冲出去抱住了苏芷北倒退的身影。阵法中的林异更是剧烈反抗起来:这个死东西,竟然敢动他的姐姐!
圣子的怒吼几乎化作水波样的实体,将殿中石柱拦腰斩断,直直劈出几十余丈的空地。
殿主倒退叁步,口中隐隐有血腥之味:“有意思。”
天地之子为了小小一个人类吗?之前饕餮的能力似乎还没有发挥到极致,它真的好强。即使做了数百年的准备,也没有办法彻底限制住它吗?
殿主眸光一冷,转瞬之间就改变了目标。但他的意图,其余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燕惊寒连拖带扯,拉着苏芷北往外逃。林异更是炸起了全身的毛发,仿佛打了亢奋剂,本就在崩溃边缘的阵法终于在它的撞击中碎裂成一块一块毫无作用的破石头。
面对扑来的猛兽,殿主不得不收了法力,转而对付它。看饕餮那一嘴可怖的尖牙,哪怕是他挨上一口,也得落下半身残废吧。
燕惊寒把苏芷北藏到了殿外的巨树后面,着急道:“怎么样?刚才有没有受伤?”
少女拍了拍胸口,只是轻微的疼痛:“你放心,他刚才没怎么用力,我没有大碍。”
“殿主的修为已经超越九重天,我们之中只有饕餮能跟他正面抗衡,我勉强可以从旁辅助,但你千万不要露头,就当是为了我们。”燕惊寒说完紧紧握住了苏芷北的手,“看到形势不对,你就跑吧,越快越好。”
男人手掌的温度炙热而短暂,他不留给少女反驳的时间,径直冲进了战斗圈内,决绝的背影显得那么渺小又孤独。
苏芷北看不清石殿里的战斗情况,但一阵阵猛烈的气息波动吹得她的长发亦卷亦舒,硬物碎裂的声音比打雷更震耳欲聋。饕餮在咆哮,男人在嘶吼,那痛到极致的“啊”已无法分辨究竟是来自燕惊寒还是殿主。
苏芷北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这种等待的无力感几乎将她吞噬,她害怕得发抖。她不可以一直坐在这里,就像个无用的看客,把所有未来都寄希望于捉摸不透的命运。她的力量虽然微弱,但未必不能在某一时刻撼动胜利的天平。
爆炸声再次传来,这次仅剩的半个石殿也没有了。巨石堆积起的废墟上,瘫软着的庞然大物,是饕餮。两个黑衣人相对而立,静默不动,其中一位的刀送进了对方的心脏。
看到林异的状态时,苏芷北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但等到看清握刀的人是燕惊寒,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哪怕修为超越九重天又如何,还不是败在他们手里吗?
殿主齐地的长袍已经在战斗中破碎,尽管燕惊寒的样子也同样狼狈——他背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因为用力挥刀而翻出鲜红的血肉,深可见骨。
“你就这么想我死吗?”殿主干瘪的声音响起,像被碾碎的木屑。
“想。”燕惊寒用力将刀一送,彻底贯穿了对面人的身躯,“我白天在想,夜里在想,每时每刻都在想。这种渴望折磨得我几十年来都睡不着觉。”
“为什么?”殿主问,“我给你的权利还不够大?我对你还不够宽容?”
“这是我应得的,我付出了代价,我应当得到这一切!”燕惊寒嘶吼道,“你也有不知道的秘密对吧?当年的圣选,一百零八个候选人,究竟谁是发起叛乱的人,你现在也不知道答案对吧?”
殿主沉默。反正绝大多数候选人已经死去,他确信自己拔除了隐患,至于隐患是谁,又有什么必要知道呢?也就是在那一次圣选中,燕惊寒脱颖而出成为了他的心腹。
“是我,带领他们反抗的人是我。”说完,男人如释重负地勾起嘴角。这个伴随了他大半辈子的秘密,终于在今日宣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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