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3. 英雄岩桥

    这一天晚上，朝日电视台的接线员忙到不可开交。
    节目播出后，源源不断的电话打进来，五花八门的问题涌过来。这一通通的电话，既有声援乐队的，也有批评资本太过霸道的。有对乐队的同情，也有对乐队被蛮横干涉的愤慨。
    电视时代至今已经几十年，大众早就已经清楚知道，身为观众的自己，手里的力量能如何使用。
    节目结束以后，这一通接一通的电话，将为成为THE BLUE HEARTS的助力。
    而在这源源不断的观众来电当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询问关于节目当中出现的那位岩桥慎一制作人的。
    有观众想要知道更多的岩桥慎一制作人的资料，有观众称赞岩桥制作人的魄力气概，有观众拜托朝日电视台邀请岩桥桑出面参加电视节目。
    这期节目，不仅是THE BLUE HEARTS的纪录片，也仿佛岩桥慎一的宣传片。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更多的观众，问着同一个问题：这段时间以来电视里那个“融合”的系列广告，最后的岩桥慎一制作人，和这位岩桥制作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对于其他的要求，接线员们熟练使用着工作辞令化解应对。只有面对着来自观众的这个问题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企划专辑“融合”的制作人，也是这位岩桥桑。
    ……
    原来是这位岩桥桑牵头的企划！
    如果是这样一位有气魄的制作人，能够让这些几乎毫无关联的人出现在同一个广告里，那就不奇怪了！
    由这样的岩桥桑来制作的企划，有什么理由不期待一番呢！
    那么，专辑是什么时候发行？
    十月八日，THE BLUE HEARTS的纪录节目播出后、大众知道了制作人岩桥慎一是谁、且对他充满好感与敬佩。
    先前天天强调这个名字，在把观众的胃口吊了个十足的时候，告诉他们，这个名字到底是谁。
    而后，就选在这一时刻，公布了关于企划专辑的广告，以及发行时间。
    ……
    事务所U-MIZ。
    渡边万由美接完了电话，走回去，看着岩桥慎一，“能再说一次‘不愧是你’吗？”
    她这语气，既有佩服，也有打趣，多少还带一点玩笑般的挖苦。
    一听就是熟的再熟不过的人才能说的话。
    岩桥慎一听在耳朵里，倒是一点也没不自在，坦然自若，静静等着。
    “嗯？”渡边万由美看着他。
    他也有样学样，看着渡边万由美。
    两个人互看了一会儿，渡边万由美猜着他什么意思，坐下来，自己说自己的，“THE BLUE HEARTS的那期节目，拿到了36.7的收视率。最高点到了42.1。”
    她复述刚才电话里的信息，“这个收视率，在朝日电视台今年的节目收视率榜上，正好排第五名。”
    朝日电视台那边，刚开始答应要做这个节目时，还有点看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跟他们的合作面子的考量，过后热度起来，意识到抓住了个大好机会。
    直到收视率出来，才知道，这是一只金鸡跳进了他们的怀里。
    不对。是岩桥慎一把这只金鸡送到了他们的怀里。
    “过后你回去，一准接到朝日电视台的电话。”渡边万由美语气笃定。
    岩桥慎一跟她开玩笑，“听这么一说，都想赶紧回去了。”
    渡边万由美也不介意，不紧不慢，回敬一句，“我可不是变着法子赶你走。”
    “我等着的东西还没来，赶也赶不走。”岩桥慎一心情也不错。
    渡边万由美笑了笑，走进会客室，过一会儿回来，抱着葡萄酒，拿着两只阔口玻璃杯。岩桥慎一看着她倒了酒，拿起其中一杯。
    两只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还有一样呢。”岩桥慎一喝了酒，还不肯松口。
    渡边万由美正要把手伸过去，忽然想起件事来，不禁一笑，“真‘不愧是你’。”……就等着她说那句没有说的“不愧是你”。
    岩桥慎一于是露出个扳回一局的表情。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我可要回去了。”
    渡边万由美送他到门口。岩桥慎一看看她，“THE BLUE HEARTS的唱片约，马上就过档进公司，新专辑会立刻着手制作。然后是经纪约——”
    “慢慢来。”渡边万由美打断了他。
    岩桥慎一点点头，“好，那就一样一样来。”
    ……
    一回唱片公司，果真，办事员告诉他，朝日电视台那边来过电话。不仅朝日电视台，业界四方八面，都有电话打过来。
    岩桥慎一先回朝日电视台的电话。一接通，电话那头，电视台的制作人亲切得很，只差跟他称兄道弟。
    要说先前，他和朝日电视台一起制作过《乐队天国》，过后还有可能要开一档整蛊节目，平时双方合作不少，关系也不是不好，但今天，明显感觉到电视台制作人的态度更不一样。
    一期收视率排得进朝日电视台年度前五的节目，这固然值得电视台为此庆祝，对递过了这个计划的岩桥慎一客客气气，感谢一番。
    但是，如果再加上他在这件事当中的所作所为，就又不一样了。
    他为了这期节目现在的效果前期所布的局，跟琼·杰特搭线、安排这么个绝妙收尾的手法，这就已经足够缜密、厉害。
    可如果再加上跟这期节目环环相扣的、企划专辑的系列广告的话——
    选在这期节目开播之前播放宣传广告，当然是有意为之。把观众的胃口吊足以后，再给出这样一个答案，宣传的效果十成十。
    这个牵扯到了半个业界的企划，参与进来的公司都希望企划越热越好，对于他计划的这个宣传策略，只有积极配合的份儿。至于一支地下乐队，其他公司过去就没有沾手，现在看岩桥慎一的面子、看企划的利益，也不会搅局。
    借着这个企划，业界几乎为岩桥慎一集体开绿灯，让他在布局期间得以一帆风顺。
    一边借节目的力量宣传企划，另一边借宣传的甜头稳住业界。
    两件原本毫无关联的事，被他用自己的名字，当成是串珠子的线串到了一起。
    现在，节目播出后收视率爆炸，广告的话题度登顶，连带着他本人的名字也成了热点，不断有电话打到朝日电视台，询问关于“岩桥制作人”的事。
    连他这个幕后黑衣人，也一下成了大众关注的焦点，名利双收的“名”先已经到手。
    刚收到岩桥慎一的企划时，制作组只看到其中关于那档节目的一角，但是，到这么个份儿上，前后的事联系起来看看，除了对这个年轻制作人五体投地，别无他想。
    拥有这样的才能，怎么能错过他，怎么能不和他交好？
    朝日电视台的制作人在电话里语气亲切，提议为了庆祝这次节目的大成功，电视台那边请客做东，招待他这个计划的提议者和制定者。
    平时都是事务所出招待经费，好吃好喝招待这帮电视人，能让幕后黑衣人的“衣食父母”电视台主动邀请、掏钱招待，可说是第一流的待遇了。
    这样的邀请，岩桥慎一当然不可能拒绝。
    ……
    收下来自朝日电视台的赞美与邀请，下一通电话来自参与企划专辑的唱片公司，告诉他节目播出后宣传效果爆炸，询问电话一波接一波。
    再下一通电话，汇报的是来自唱片店的订单增加的事。
    再下下一通，是唱片店追加订货那张《老子就站在这儿》，第一批印刷的十五万张已经全部放出去，第二批印刷的十五万张，也一口气放出去了十万张。
    事到如今，拍板决定自掏腰包的时候，“卖不完填海都不要”的担忧早就不见踪影。非但不会赔本，光是已经卖出去的，就让岩桥慎一在这件事上大赚一笔。
    这一通电话再放下，岩桥慎一刚喘口气，传呼机又响。拿过来看一眼，把电话回拨过去，对面是峰岛。
    “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岩桥桑。”峰岛开口第一句。
    看着他从一无所知的外行人，一步又一步的走到现在，峰岛本来就对他佩服不已。这次THE BLUE HEARTS的事，岩桥慎一仗义伸手、周密解决，峰岛的佩服已然成了敬仰。
    不过，这可不是一通特意打过来，只为说一句“了不起”的电话。
    峰岛告诉岩桥慎一，申请到他的LIVEHOUSE演出的地下音乐人络绎不绝，往制作公司那边投简历的地下音乐人也多得是，制作公司那边，还接到了一大堆地下单曲的制作订单。
    “实在太多，这次可没办法‘照单全收’。”峰岛说。
    岩桥慎一听着，“真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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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节目播出以后，地下音乐人们，知道是岩桥桑你一直在为乐队的事奔走，都把你看成是英雄呢。”峰岛的语气中不无感慨。
    此前，因为那张企划专辑，还有ZARD的出道，地下音乐圈里，有不少对岩桥慎一的批评，认为他过分商业化，不是音乐人，只是个商人。
    但随着这期节目的播出，牵动着地下音乐圈、却又让他们无能为力的THE BLUE HEARTS，到头来，其实还是那位他们曾批评的岩桥桑对乐队伸出了援手。
    不能说地下音乐人是没有主见、只看一面的墙头草。即使岩桥慎一顶着压力帮助了THE BLUE HEARTS，也不能改变他致力于将乐队商业化的想法与做法。
    但是，这一次，地下音乐人们意识到，岩桥慎一从来都不是“背叛者”，他只是迈步走在另外一条路上。可即使走在商业的大路上，看到陷在旁边泥泞小路里的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岩桥慎一是商人没错，但他同时也是个够格的音乐人。
    有这样的人在，地下音乐人们，心中奇妙地感到了一种安心。
    如果想要转向商业化，这位岩桥桑正致力于在主流业界开疆拓土，把乐队的路越走越宽。即使拒绝向主流妥协，也有岩桥慎一这位不会对弱者袖手旁观的英雄在那里，让他们有了挺直腰杆的勇气。
    不管这样的想法是否过于天真，但至少此时此刻，地下音乐人们为岩桥慎一的气魄折服，为有这样的人物而安心。
    而对岩桥慎一来说，在地下音乐圈树立这样的形象，百利无一害。
    不论什么时候，“人”都是第一位的。做唱片公司，“人才”就是第一位的。在地下音乐圈拥有了这样的影响力，就不愁没有源源不断的人才聚拢到他身边。
    同样的，拥有了这样的影响力，他本人在业界，就是不能小觑、还得想办法交好的人物。
    ……
    纪录节目播出之前，音乐界的人还比较收敛，鲜少有人公开表达自己的想法。先前发言的艺能界人士，也都是平时就大嘴巴敢说话的创作者。
    而等到纪录节目播出以后，探到了风向，为此发言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不过，当下乐队的热度已经高到不能再高，这些发言不可能再把热度推上更高处，也就是在旁边添几根柴火的程度。
    倒是有几个一贯口无遮拦的搞笑艺人，在节目里故意跟主流对着干，说了些批评乐队的话，结果不负期待，被看了电视的观众一顿炮轰——成功被更讨厌了。
    一进十月，上半月的焦点无疑是热度不退反升的THE BLUE HEARTS，以及万众瞩目的企划专辑。
    而夹杂其中的第三个热点，则是创造了这两份热度的岩桥慎一。
    这个名字，被普通观众疯狂打听，被地下音乐圈奉为英雄，被业界努力交好——
    但在东京的某一处，某个人的眼里，这个名字、这期节目，别有意义。
    看完了THE BLUE HEARTS这期节目后的隔天，中岛美雪去了一趟她所在的唱片公司波丽佳音。
    今年，中岛美雪筹划了自己为主导的音乐剧《夜会》，首演的时间定在十一月中旬，这个阶段，正好是紧锣密鼓彩排的时候。
    因为这样，突然出现在唱片公司，让工作人员颇为意外。
    不仅如此，她这次过来，还提了一个有点奇怪的要求。
    “NAONのYAON音乐节的现场录像，我记得是波丽佳音负责，是这样吗？”
    中岛美雪虽然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却颇为确定。倒是工作人员，突然被问到陈年旧事，有点拿不准，先去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回来，和她汇报：“是的，是由我们进行了现场的例行存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