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探监（下）

    本杰明答非所问：“李探长，你知道为什么人喜欢生孩子吗？”
    “为什么？”老毒问。
    “因为在自己无法避免死亡，或者无法抗争世界时，人们总是将希望放在孩子身上，把孩子当作是自己精神的一种延续。”本杰明道：“我这一生，一直致力于犯罪事业，兢兢业业，无暇顾忌个人生活。乃至于到现在也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更没有孩子。这位副手是我精神上唯一可能的继承者。我做不到的事，我相信副手能做到。”
    老毒真不知道将琳达是卧底的事告诉本杰明，本杰明会有什么表情。
    琳达厉害在于她卧底之后，一直没回警察系统。并且还上了法庭，被她老大挡了罪。这样的履历将琳达的身份做的非常好，以至于本杰明无人可用时，立刻想到了琳达。当然琳达本身能力极为出色，很快获得了本杰明的信任。
    为什么本杰明会无人可用呢？
    火组三人被袁忘杀了两个，神偷奎梨和骇客无声也死在袁忘手上……还有自己的卧底，被一发导弹打没了，追悼会都不敢开。
    老毒看袁忘，卧槽，你这双手真是占满了鲜血。好吧，这几年杀的人还够不上那几年的零头，已经算是进步了。
    袁忘给本杰明倒酒：“本，你如果是担心一辈子被软禁老死的话，我可以找个机会把你救出去。”
    老毒怒视袁忘，不要乱说话。
    袁忘当没看见，道：“我没有资格说你是恶棍，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魔鬼。警队心理专家和我说，你就用借口开导自己，比如你不杀他，你可能就死了。我觉得好笑，需要什么借口吗？做了就做了，无论是对还是错都已经无法挽回。接受事实远比推脱事实要好的多。”
    袁忘：“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认为你也该认输了。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不切实际的事。这边先谈着，弄个免死。定个期限，如果到了期限不放你，我带上加特林来救你。”
    本杰明：“没那么好谈，很多人都不希望我再活在世界上。”
    袁忘：“我何几曾时也希望你能死，但现在我更希望你能活着。或许五十年，六十年之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喝酒。无惧死神的我们可以聊聊往事。你也够了，你也算是风云人物，历史上肯定有你的一笔。”
    本杰明：“如果我接受死刑，也许有两笔呢？或许三五年后，人们会再次想起我。就是他，他导致了哈哈……想到人们这么赞扬我，我死后肯定会笑醒。”
    袁忘：“你刚才说过，你对死亡有基本的恐惧。”
    本杰明道：“但是我更害怕默默无闻。人生苦短，不能留香千古，也要遗臭万年。让历史记住我，让人类为我而颤抖。”
    老毒听不下去，问：“你TM弄了核弹是不是吗？”忍不住想告诉本杰明，你的唯一希望琳达是我们的人。不过现在琳达还没掌握虾特币。欧盟和国全部都希望琳达继续卧底，他们相信在本杰明临死前，一定会把虾特币交给琳达。
    你还能怎样？你还有能力怎样？就算你的亲信死忠不是琳达，有头脑，有能力，就几把AK，还能翻天不成？先让你街头爽一把，回头把你打成筛子。
    “没意思，没意思。”本杰明朝后一靠，拿起酒杯：“喝酒，别理会外人打扰我们的酒兴。”
    “你们喝。”老毒悻悻离开了内间，到了外面，坐到一个办公位上，打开电脑问道：“怎样？”
    电脑那边是几名心理分析师，一名分析师道：“他应该不会合作。很明显能看见他有绝望，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他的颓废在我们的预期之中。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甘，不情愿接受这个结局。”
    “他还有隐瞒什么吗？”
    “有，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分析师道：“明显他在声色俱厉，吹牛抬高自己，以安慰自己。同时可以看出来袁忘读出了这些信息。所以要要特别注意袁忘，他有些悲伤。不排除他劫囚的可能。”
    老毒：“劫囚？”
    分析师：“死而无憾，无所畏惧。如果他认定这是他该做的事，他会去做，即使是飞蛾扑火。”
    老毒许久后道：“是的，他是这样的人。你们先观察着。”
    老毒关闭电脑，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拨打电话：“阿娜特，什么时候回国？……下周吗？……不能再留一段时间吗？……一起吃晚饭吧……好，到时候见。”
    ……
    离开安全屋时是下午四点多，袁忘婉拒了老毒送别，自己延着河岸步行散步。游击兵崛起是本杰明多年经营，找到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发展起来的犯罪集团。本杰明第二次崛起是因为贝尼账本。袁忘不相信本杰明有第三次崛起机会。既然本杰明没有能力再当一个坏人，也许自己应该要去做一些事。
    袁忘在世二十多年来，还活在世界上的朋友，除了侦猎社的人之外，只有老毒和本杰明。在当中本杰明将他当作最好朋友，袁忘亦是如此。本杰明再次崛起，不仅没有复仇，更是多次帮助袁忘。
    在袁忘认识中，本杰明向自己复仇是应该。或许就因为本杰明始终如同老友一般对待他，让袁忘内心很不舒服。他离开警队主因不是因为误杀警探，而是因为‘出卖’了本杰明。此后虽一度想弄死本杰明，但那也是本杰明祸害人间，内心升起的正义感而已。
    这只老虎没了爪子，没了利齿，难以掩饰内心中对生的渴望，悲凉之色藏于话语之中。
    劫狱！没错，袁忘在考虑劫狱。
    劫狱需要信息，需要武器，需要交通工具，需要庇护所，需要渡偷。
    袁忘盘算目前关押本杰明安全屋的情况，自己可以拿下安全屋。但是袁忘相信，在数分钟内，快速反应小组会立刻到达安全屋附近。
    开内间使用的是小姑娘的瞳孔和掌纹。进门，射杀。拖尸体太慢，直接砍手，挖眼，开门，震撼弹，射杀守卫，带人离开。大概要两分钟时间。
    安全屋在十七层，要延缓战反小组，电梯是最好的办法。预判在十分钟之内，警方无法封锁现场。最快速有效的方式是控制电梯，将战反组大部分战斗人员困在电梯内，而后与本杰明索降下楼。
    此时应该有一辆巡逻车到达，射杀警察，抢车，一可争取短时间内的安全，二可以通过警察频道获知警方调动信息。
    在附近换车，换特种救护车，可以争取到离开危险区域的时间。
    安全屋地点变化？不怕，只要盯住小姑娘，就知道安全屋会设在哪。一个专属人员不可能因为地点变化而被调离。只要够狠，完成以上事项是有一定把握的。
    最大问题还在于如何逃离美国，老毒一定会锁住渡偷线。雅利安虽然是东黑，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帮助自己。猎团手伸不到美国。
    袁忘办法很多，但都需要时间布置。
    第一个办法，就地藏匿法。准备一个安全屋，和本杰明藏身数月。请猎团帮助，在欧洲制造出自己出没的假象。警方必然以为自己和本杰明已经逃脱，放松对本地的监察。
    第二个办法，北上进入加拿大，加拿大地广人稀，很容易藏匿。走陆路朝西过白令海峡，走海路四通八达。由于加拿大的小型客机类飞行业发达，空路也是可以考虑的。
    第三个办法，南下过墨西哥边境……
    无论哪个办法，首先要抛弃正邪是非，定下心来做一名无情亡命徒。想到此，袁忘感觉自己竟然有几分期待，血都热了起来。并不是期待救本杰明结果，而是期待救本杰明的过程。童年的阴霾冲击着袁忘这些年塑造的三观。破坏，杀戮这些被深藏在内心的魔鬼，蛊惑着袁忘。
    老毒，甚至是专业的精神病医生文雅都忽视了袁忘真正存在的一个心理疾病：幸存者综合症。袁忘不惧死亡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因为看透了生死，而是因为幸存者内心存在的愧疚。为什么大家都死了，我还活着呢？我鄙视自己生存下来后内心产生的庆幸感。在享受美好生活的同时，难免想起当时的死者，如果她或者他活到现在会怎样呢？
    本杰明也影响了袁忘的三观塑造，他轻视人生命的长短，注重人生命的质量。这让袁忘难以满足于安逸的生活。同时袁忘内心渴望和追求着生死一线间带来的快乐。
    这些情况在旧金山之行后大有缓解。在见到自己家人，和他们相处，受到来自他们的关心后，袁忘比之前要安定许多。诸如射杀绑架米娜两名男子，袁忘不是因为嗜杀，而是因为杀鸡儆猴。
    这又是袁忘一大畸形三观，为了保证自己朋友肖邦的存活率提升几个点，他无所谓多杀几个路人。在本质上袁忘和本杰明是没有区别的，他们都漠视陌生人的生命，他们不会故意去杀人，但是也不在乎除掉挡住自己路的人。
    ……
    晚上八点袁忘才回到侦猎社，在其脑海中已经有一整套劫狱计划，现在需要做的是……先坚定信心。先问自己，是否能对小姑娘下死手，是否能眼睛都不眨射杀巡警。以前的袁忘能，受到这一年多来侦猎社影响的袁忘对此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侦猎社的人一直没打通袁忘电话，不知道他是否回来吃饭，大家等到快八点才开饭。袁忘回来后，似乎沉浸在某些事情中，很随意的应付大家的问话，如同身边没人一般，坐在自己位置上享用食物。不参与话题讨论，不看别人，专心的慢慢的吃着饭。
    作为闻多了血腥味的金童，在晚饭结束后对秦舒道：“袁忘眼露凶光。”
    秦舒好一会才弄明白金童意思，袁忘很可能在强迫自己压制一种情绪，在自己无意识下，导致脸部狰狞。
    不用金童说，大家都觉得袁忘今天不同往日。回来后问手机，袁忘回答拿掉电池，他没解释，也并没有现场装上电池。平时饭桌聊天，袁忘即使不吭声，也会看看发言人，今天没有。最奇怪的是，用餐结束后，袁忘本应该散步，或者在客厅和大家聊天，或者看电视吃水果的袁忘，今天回房了。
    “怎么回事？”
    秦舒：“难道本杰明要报复袁忘？”
    柳飞烟否定：“那袁忘不会是这种情绪。他在想事情，计划做什么事。”
    赵雾：“恋爱失败，投资破产都不可能能这么影响他。一定和今天见本杰明有关。”
    秦舒：“本杰明告诉了自己亲信的身份，没想到就是袁忘的朋友，于是袁忘被打击了。”没办法，只好开脑洞。
    朱莉不同意：“那应该表现出愤怒，狐疑，或者抱怨等情绪。不应该神游天外。”
    在大家沉思中，多夫问：“难道他还打算劫狱不成？”
    大家一起看多夫，这TM是天才吧？
    老员工们对袁忘品性很了解，被多夫这么一提醒，大家都觉得真有可能。想通的老员工卧槽一片。他们没有能力阻止袁忘这个念头，甚至可能适得其反。现在需要重量级的人物，对袁忘有很大影响的人物。柳飞烟能想到的只有叶晚娘。秦岚最多算是袁忘侦探技术上的影响人物。而叶晚娘对袁忘生活态度有不小的影响。
    ……
    老毒和叶晚娘同时给袁忘安排了美人计，他们太了解袁忘。美人计有两个人选，一是冉月，二是阿娜特。这两个人是最容易让袁忘上钩的。但是说服工作并不简单，冉月对袁忘只是有好感，只算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很小一部分。
    叶晚娘‘偶遇’冉月，聊了聊后，断了念头。
    阿娜特相反，她喜欢袁忘，但是她马上就要回国。而且接下来恐怕很难再和袁忘随意见面。是要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留在纽唐，还是回国发展呢？不需要犹豫太久，这个问题在阿娜特打算回国时已经做出了决定。
    叶晚娘办事不利，她深知自己说服不了袁忘，于是向秦岚求教。
    秦岚道：“有感情有怎样？没感情又怎样？搞定袁忘不能从感情上入手，要从责任上入手。对感情理智的人，通常都很有责任感。比如你我爱的死去活来……例子不对。两人爱的死去活来，有一天男子喝醉后，没把持住自己，导致另外一名女子怀孕。这时候男子就面临着选择，是选择和自己的爱侣天长地久，还是选择承担自己错误的责任。且不说和女子结婚，最少他要对孩子负责。”
    秦岚：“袁忘这种人要慢慢谈感情的。电话给我，不就一个袁忘吗？不就是一个美人计吗？搞不定他，老子不姓秦。我们先说好，目前没有比较合适的女人，我随便拉一个对付先。”
    叶晚娘知道自己丈夫的主意通常很馊，但通常都有奇效。
    馊就馊吧，能把事情解决了就行。